分卷閱讀60
亮屋里的燈,問得盡量稀松平常:“晚上都沒吃飯呢吧,想吃什么?我去做。” 溫爸爸俯下身,從鞋架最底下拿出雙男士拖鞋。 上面沒有一點灰塵,干凈得像是剛穿過不久。 他換了鞋,也沒答話。 看著家里跟離開那天一模一樣的布置擺設(shè),良久,低聲感嘆了句:“我娶的媳婦兒怎么是個傻的。” 他都只當自己是死了。 如果最后那顆子彈沒打偏,他活不下來的。 更遑論回來。 一句話,溫mama又鼻尖酸楚起來。 她看著丈夫走過來,忍了幾忍,沒忍住,帶著點哭腔:“你腳怎么傷的?” 明明離開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么回來就這樣了。 溫爸爸腳步一頓,笑:“嫌棄我了?” 看她又要哭,他回頭瞥了眼女兒,示意了下房門。 溫羽毛立刻會意,迅速照做。 她一溜煙地躥回屋內(nèi),然后躲在門口,拉開條細縫。 不能偷看的話,起碼也要偷偷聽一聽。 沒想到兩個人接著就回主臥了,門也關(guān)得嚴絲合縫。 溫羽毛跟上去,卻只聽得見講話的聲音,聽不清楚內(nèi)容。 再把耳朵往上貼也無濟于事。 她費了好大一會兒功夫,還是什么也沒聽到。 氣餒片刻,然后坐在地板上樂了起來。 不管怎么樣,爸爸真的回來了。 一個小時后,他們吃上了這些年來第一頓完整的晚飯。 桌上的主菜是道清蒸鱸魚。 ——十幾年前,溫爸爸離開的中午,廚房灶上正燒著這個菜。 那會兒,魚差不多已經(jīng)快要熟了,滿室香味。 可能是被饞的,溫羽毛啃著拳頭,流了一臉的口水。 溫爸爸正坐在沙發(fā)上擺弄新買的相機,從鏡頭里看到妻子笑著去拉女兒手。 窩心得很。 他剛拍下這一幕,家里電話就響了。 匆忙接完后,只簡單拿了件行李就準備出門。 完全是下意識的,隨手把相機扔進了包里。 當時以為那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了。 還計劃著回來的時候要把照片沖印出來,妻子一直說想在家里弄個照片墻。 卻一回就回了這么多年。 洪水滔天,但他算是輕車熟路了。 就算察覺到水下有個暗渦,也沒怎么心慌。意外的是,只來得及把懷里的孩子送到戰(zhàn)友手上,一棵樹被沖斷,正攔腰砸在他身上。 他一下子失了力,水瞬間沒過頭頂。 被沖了很遠,中間又多段波折,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上面卻找到他,說云南那邊忽然沒了個兄弟,正是關(guān)鍵時候,現(xiàn)在一時找不到別人了。 只有他以前受過這方面訓練,又是個難得的機會——已經(jīng)過去很多天,都當他已經(jīng)死在洪水里了。死訊都發(fā)回家里多時了。 沒得選。 對任何有血性的軍人來說,拒絕都等于是茍且偷生。 何況他自幼家境不好,算是國家給養(yǎng)大的。 他把妻女的照片沖洗出來,放在貼著心尖的口袋里。 然后孤身去赴一場死局。 沒想過能活下來,更沒想過還能再坐在這里。 連做夢都不敢這么夢。 有妻,有女,有一個家。 ……只不過女兒也是個傻的。 這話是趁溫mama去廚房添菜時,他低了些聲音對溫羽毛說的。 溫羽毛一臉錯愕。 說起來,這好歹是爸爸跟她講的第一句話,為什么是這個。 她反應(yīng)了一會兒,不服氣地小著聲音:“我怎么了?” “今天周幾?”溫爸爸平靜地問。 溫羽毛在心里算了算,“周四?” “嗯,”爸爸確認,“是周四。” 溫羽毛靜了靜,然后瞬間冒汗了。 ……她翹課翹得有點得意忘形了。 好在沖mama今天這精神狀態(tài),如果沒人提醒的話,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這茬。 “你別跟我媽說啊。”她迅速提要求。 爸爸笑了一聲,也不說答應(yīng)也不說不答應(yīng)的。 “那個……”溫羽毛頓了頓。 從理論上講,這個時候應(yīng)該撒嬌。但就算血脈相親,這剛見面沒幾個小時,她還撒不太來。哪兒有這么自來熟啊。 再說,沒在學校還不是因為去找你么。 不過這句顯然也是不可說的。 她繃住嘴巴。 “還有啊。”溫爸爸慢條斯理地夾了塊兒菜。 “還有?”溫羽毛眼睛瞪大了。 她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果不其然,爸爸淡淡地說:“你mama沒看見,我看見了?!?/br> “看看看見什么了……”她一緊張就想結(jié)巴。 正說著,溫mama端了兩個盤子走出來:“你倆聊什么呢?看見什么?” 溫羽毛命懸一線,屏了呼吸,眼帶祈求地望向他。 溫爸爸站起身,幫忙接了盤菜放到桌上。 坐下后,他看了眼溫羽毛,有意似的,慢吞吞開口:“我正跟羽毛說,剛才上樓前,看出來一件事?!?/br> “嗯?”mama饒有興致地問,“什么啊?” “看到——” “爸!”溫羽毛脫口而出,叫得嘹亮極了。 溫爸爸放下手里的杯子,笑:“這一嗓子給我嚇的。” “你這孩子,這么大聲做什么?!睖豰ama也笑著說她。 溫羽毛努力圓場,“……爸你喝水么,我給你倒杯水?!?/br> 她掂著暖水壺,往爸爸杯子里給加水。 溫mama接著問丈夫:“剛才要說什么來著?” 溫羽毛咽口唾沫,緊張地等待裁決。 爸爸手指扶在杯壁上,嘴角揚著:“看到樓下的迎春花都開了。” 溫羽毛如釋重負地吁了口長氣。 “可不是么,”溫mama說著,往樓下看了一眼,“這都三月了,春天到了?!?/br> “嗯?!睖匕职中χ鴳?yīng),“你不是最喜歡春天出去郊游么,過兩天我們一家三口去春游……” 話題可算是轉(zhuǎn)移走了。 一頓飯吃出一身冷汗。 溫羽毛暫時逃過了一劫。她躲回房間里,給許傲發(fā)微信:-完了完了我爸爸好像看到你了。 發(fā)出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爸爸”兩個字,自己打得很是順手。 許傲回得波瀾不驚的:-是么。 看他根本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溫羽毛加強措辭:-他可能知道了。 許傲一個電話打了過來,明知故問:“知道什么了?” 溫羽毛小心地把門又關(guān)嚴實了,還是怕漏音,便把自己整個裹在窗簾里,對著外面:“知道咱倆的事了?!?/br> 許傲隔著電話都能想象出她做賊似的動靜。 這幾天的心情一直挺忐忑,好不容易放松下來,他樂得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