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是在休息，但無論是小吳還是顧回，沒有一個人是能踏實休息的。

    小吳入職時間太短，而做經(jīng)紀人，最要緊的還是人脈。她其實已經(jīng)算是麻利的，上上下下的關(guān)系都搞得挺明白，因此也知道顧回所處的境地多尷尬。所幸公司從前是何孟為了云光搞的空殼，現(xiàn)在雖然開始往正軌上走，到手的資源目前還是先就著這兩個人，只是資源分配上意見挺多：畢竟這兩個人的長相太相似，組合時還好，各自單飛，相似就成了大忌。小吳成天想著解綁，可一看見這兩張臉就覺得這就是個死結(jié)。顧回在她這樣的粉絲眼里自然是獨一無二，可別人看不出，出道時倆人就像倆花瓶擱在兩位公子身邊，一個后來貼上“舞跳的特別好”，一個貼上了“真花瓶”標簽，是顧回自甘當了陪襯，這才把顧憶襯托出來。所以現(xiàn)在把兩個人一塊捧那簡直是自尋死路，明眼人都知道該怎么辦。

    但畢竟，公司是姓何的。何孟對于資源的事一直沒表態(tài)，迄今為止都挺平均，一人一個，誰也不多誰也不少。至于他是怎么想的那就沒人知道了，小吳也左右使勁打聽，都沒什么結(jié)果。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能干什么就干什么，苦大仇深地盯著顧回的個人主頁發(fā)愁，從前能傻笑著從頭看到尾，現(xiàn)在怎么看怎么糟心。

    而顧回接了個電話。

    是何孟打來的。頒獎典禮轉(zhuǎn)天一大早就打過來，顧回當時正在涼亭里看電影，是小吳布置的作業(yè)，新科影帝的獲獎作品，近期一個霸占影評號的文藝片，講一個特殊時期游走在東北國界線的男人跨越國界、時間的愛情與得失。電話打來時正演到男主在西伯利亞和熊打架，顧回昏昏欲睡時突然一聲槍響把他嚇醒了，緊接著手機就在他口袋里嗡嗡地跳起來。他翻出電話時還有些驚魂未定：“喂？”

    “？”對面的何孟被他陡然聲大的一個“喂”也給嚇了一跳，“干嘛，這么不待見我嗎？”

    “沒有，”顧回把電影的聲音調(diào)小了些，“沒睡醒。何總有事嗎？”

    何孟聽著倒是忽然生氣了：“我身為老板，這個時間都起來工作了，你居然還在睡覺？以后你每天七點都要給我報道！”

    顧回聽得一頭問號。他覺得自從他主動反抗一次何孟之后這個人就性情大變了，從前看自己時是僵著脖子用余光瞥，紆尊降貴點菜時也總端著排場點一些特別復雜難做的東西。也是，人家是四杰里的長公子，他區(qū)區(qū)一個小廝，現(xiàn)在倒好，親民得不成樣，處處斤斤計較，看別人舒服他就不舒坦一樣，好脾氣如顧回都莫名其妙，哪兒得罪他了？“何總，”他耐著性子講話，“您大早上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叫我起床的嗎？”

    “當然不是，”何孟絲毫沒有理會顧回那點陰陽怪氣，“我昨天遇見汪導，和他聊了一下新項目的問題。那個主角少年期的角色由你來演，基本上下個月中就要開機了?！?/br>
    顧回一愣：“為什么？那個角色不是給顧憶了嗎？”

    “汪導和尤編劇都挺屬意你的，你也跟在汪導身邊做綜藝有點時間了，你居然不知道嗎？”何孟也開始陰陽怪氣，“顧回，你裝什么呢？”

    顧回被噎住，再想想尤編劇特意把主角成年的扮演者特地叫過來和他接觸，指向的確非常明顯了。他是有些大意，他都沒想到讓來讓去最后兩個資源都落到他身上了：“可是顧憶現(xiàn)在的項目不是快結(jié)束了嗎？儲立和他一個劇組，他說馬上就要殺青了，顧憶完全可以去接這部劇的啊?！?/br>
    “顧憶不是你弟弟嗎，怎么都不和你說實話？”何孟也覺得奇怪了，“他是男二，那個劇還要拍兩個月的，你不知道嗎？汪導很討厭軋戲，那個角色怎么也輪不到顧憶來演啊?！?/br>
    顧回聽得有些懵，他穩(wěn)住心神仔細想了想最近得到的消息：汪導推薦顧憶去了大導的劇組；汪導討厭軋戲，軋戲必拉黑名單；儲立和顧憶競爭男二失敗，最后競爭了另外的角色……原來他們一開始就是要讓他來演這個角色，而顧憶在試鏡之后就已經(jīng)被排除在外了。

    想清楚這些，顧回忽然有些恍惚：“你們……為什么要幫我啊……”雖然這些并不是他想要的，可對任何一個毫無存在感的演員來說，哪一個都像是天上掉的餡餅，意外的大喜。他完全可以憑此咸魚翻身，只要他抓得住。

    “幫你？”何孟笑了，“我為什么要幫你？我……”他定了一下沒有繼續(xù)說，“你到底是在看不起誰？所有都是你爭取來的。”

    “可是我不想……”

    “你不想？”雖然他聲音十分低微，可電話另一端的何孟聽得清清楚楚，“你憑什么不想？你知道你給我惹了多大麻煩嗎？你知道為什么云光會突然解散，肖楚突然出國？”

    顧回想說不知道，可何孟的語氣卻讓他疑竇叢生：“因為……我？”

    “對！就是因為你。”顧回聽到何孟像是努力壓制怒火的嘆氣聲，“我確實沒想到你和肖楚還有那么一出關(guān)系，你們還挺有樂趣的??？”

    顧回的心一下子揪起來：“照片……？”

    “不止我看見了，肖家也看見了。所以才把他送出了?！?/br>
    顧回明白他說的是以前肖楚拍來威脅他的那些照片，沒想到居然二次利用，卻砸了肖楚自己的腳?？伤篮髞硇こ]有拍過那種照片——起碼沒和他拍過。到底是怎么漏出去的，是誰漏出去的，大概背后有不少貓膩，那是他管不了的。但他覺得，除了何孟和肖家，那些照片，顧憶應(yīng)該也是看見了。

    顧回覺得有些好笑。這大概就叫做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吧？都是肖楚惹出來的，關(guān)他什么事？可一個個都找他來討債。何孟還在那邊喋喋不休：“云光解散，我虧了多少你知道嗎？你不好好努力干活給我掙錢，還想不想？”

    顧回聽得不耐煩：“好好干活，錢掙夠賠你就可以了吧？”

    何孟被堵了話，頓了一下才說：“對！你現(xiàn)在除了干活別的都不許想！”

    “知道了，掛了。”

    “等會兒！哪兒有員工掛老板電話的？”何孟又拍桌子，“還有，讓你身邊那個小丫頭少在那邊瞎打聽，公司是個人股份制，我說了算，她打聽什么都沒用！”說完就啪的掛斷了。

    顧回坐在那聽著嘟嘟的忙音，覺得十分可笑，卻一點也笑不出。

    他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他好像又賣了一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