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日升。

    第一縷陽光照到一片狼藉的大床上時，相擁而眠的男女同時睜開眼睛。

    “……”

    瞪著我干嘛，不會忘了昨晚的事吧？沒喝酒啊。

    “……”

    看來是想起來了……臉怎么又紅了～……埋頭有用嗎？人還在我懷里呢。

    “?。∨膽?！”

    花圓一聲驚叫，鯉魚打挺般從床上一躍而起。

    李司天失落的看著空蕩蕩的懷抱。

    果然，演戲比我重要！

    “別慌，今天是夜戲?！?/br>
    剛睡醒的慵懶嗓音花圓第一次聽，明明沒有接觸，卻搔得她耳朵癢癢的。

    還早，一聽說是夜戲困意便上涌，四肢百骸的酸痛也出現了。

    花圓想接著睡，旁邊的裸男讓她有些無所適從。只有一床被子，是假裝無事發(fā)生在旁邊躺下呢，還是鉆回他懷里？

    “呃……”

    李司天暗笑，拍拍床：

    “不冷嗎？過來吧。”

    男人將猶猶豫豫往他這里靠的花圓扯回懷里抱著，再次相擁，溫暖的氣息里，花圓有了興師問罪的膽氣。

    “昨天你說的臺詞，劇本上沒有。”

    “嗯。”

    花圓一哽。

    “……”

    “你用的姿勢，劇本上也沒有?！?/br>
    “嗯?！?/br>
    “你！你吃我豆腐！假公濟私！”

    男人雙眸沉沉靜靜的，里面有一片汪洋大海，大海里映照著她：

    “嗯。”

    花圓被搞懵了。

    這算哪門子的興師問罪？

    李司天嘆氣，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張導說讓我給你講戲，可沒說讓我跟你上床。”

    花圓微微張嘴：“……”

    導演只要求最后一場真做，確實是沒說讓他倆私下里對戲也真做。

    “林佩知和宋君的最后一場床戲，是告別之夜，隨后就是生離死別，鏡頭語言以纏綿悲傷為主，臺本上的動作描寫也是輕柔緩慢的?！?/br>
    花圓想到昨晚快被干死在床的自己：

    “……”

    合作演員之間上個床跟吃個飯似的隨意，尤其拍情色片和AV的劇組，大家都這么說。

    所以不是對戲，而是被當炮友了嗎？

    花圓委屈了。

    “你個大壞蛋！?。　?/br>
    她還沒表白，還沒告訴李司天她喜歡他呢。

    “嗯，我是大壞蛋。”

    李司天捧起埋在他懷里暗自傷神的小姑娘的臉。

    嬌嫩的皮膚像清晨剛剛綻放的柔軟花瓣，一雙清亮的鹿眼下，小翹鼻微微有些泛紅，嘴巴rou嘟嘟的。

    親親鼻頭。

    “大壞蛋很喜歡你?！?/br>
    花圓凝固了。

    再親親嘴巴。

    “想讓你當女朋友的那種喜歡?！?/br>
    太陽從地平線完全升起。

    “花圓小姐，可以給個機會嗎？”

    男人眉眼彎彎，笑容如初生的陽光般和煦。

    H市市中心。

    一座摩天大廈聳立在寸土寸金的城市里最昂貴的地段，從10層以上，全部都是李家的公司。

    李司天一路暢行無阻，直接推開了董事長辦公室的門。

    李在泉放下電話，看到他也不驚訝。

    “稀客啊，大影帝怎么今天有空？”

    鴨舌帽下，是一張端正到讓人有壓力的臉。

    “在忙？”

    “沒有?！?/br>
    李在泉將手機放下：

    “一個很有意思的女人?！?/br>
    他一身休閑西裝，和當紅影帝李司天有幾分相似的臉上寫滿興味：

    “還記得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個郵件嗎？發(fā)件人居然是個年輕的女人，還查到了我的電話，說要與我合作，以抄底的價吞掉齊氏房地產?！?/br>
    “我記得，你當時說她是騙子?！?/br>
    李在泉摸摸鼻子：

    “我也沒想到啊，那些東西都太隱私了，我請過很有名氣的私家偵探，根本搞不到手，誰知道她這么神通廣大?！?/br>
    “她怎么說的？”

    李司天探身。

    他身高腿長，從外貌和氣勢上來說比實際掌權的李在泉更像領導者。

    從小就活在“早出生三分鐘的哥哥比自己優(yōu)秀”的陰影中，李在泉往后仰，離那張過分的臉遠一點。

    知道詳情后，李司天沉吟。

    “陳家是政商，輕易得罪不得，相安無事為好。齊彩蝶顯然也是這么想的。仗著祖上留下的基業(yè)排擠我們晚來的，真以為李氏是軟柿子了。這一仗遲早要打。”

    “你的意思是她可信？”

    李司天搖搖頭。

    “你可以先配合她試試，記得留后路，別被卷進去?！?/br>
    “若我猜的不錯……”

    他勾起嘴角，用手里的文件輕拍弟弟的腦袋：

    “這么大一餡餅，你真的要免費吃到嘴了。”

    李在泉沉浸在天上掉餡餅的快樂中，差點被哥哥打到，他一把奪下破壞自己發(fā)型的文件，怒目：

    “你到底是來干嘛的？”

    影帝寵溺一笑，對著他手中文件揚揚下巴：

    “給你送錢。”

    “不是吧，這么好心？”

    李在泉翻開文件。

    他皺緊眉頭。

    “你和張辛都同意換掉江南？她的形象很不錯，也正當紅，干嘛拍了一半突然要換人。”

    “還有這個……花圓，是誰？沒聽說過?！?/br>
    李司天坐在沙發(fā)上，兩條修長的腿交疊在一起，儼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你嫂子?！?/br>
    “？？？？？”

    李在泉看看手中文件，又看看沙發(fā)上的親哥：

    “你耍我呢？”

    李司天微笑不語。

    “……哥，這根本不像你做的事。為了自己小情人把合作對象踢出劇組，甚至還來找我投資？你可是最難的時候都沒用過李家一分錢，不然爸最后也不會改變態(tài)度支持你。這女人，……，還是個裸替，你……”

    李司天有些不悅：

    “你從哪兒得出這些亂七八糟的結論，江南被踢出劇組是因為她演技太爛態(tài)度又不端正，和別的沒什么關系?；▓A資質很好，當裸替是因為她沒背景，一個小姑娘在圈子里單打獨斗很不容易。你對你哥的眼光有什么疑問？”

    李在泉撇撇嘴。

    “還不是要找我投資……”

    男人笑瞇瞇的：

    “啊～上次你和陳曦起沖突，差點黃了的那個投資5個億的那個項目是誰幫你救回來的來著？我記不清了呢，要不去問問爸？”

    “喂喂喂！”

    李在泉咬牙切齒。

    李氏在H市的分公司能站穩(wěn)腳跟，他親哥幫了不少忙，而李司天為了弟弟的威信，連自家爹媽都沒邀過功。

    “行吧行吧，不管了，你想投多少？別讓我虧太多！”

    李司天大笑：

    “讓你血賺！～”

    “切，就算是你，也不可能每部電影都大賣吧。”

    李在泉嘴上酸溜溜的，其實內心已經相信哥哥會成功了。

    “怕什么，大不了公布戀情，熱度管夠?！?/br>
    李司天擺擺手，像來時如入無人之境一般，隨意地離開了安防嚴格的大樓。

    李在泉眼珠子都驚掉了。

    這是李司天能說出來的話？

    炒作戀情都能接受了，這是為了誰，總不可能是為了我。

    ——為了那個裸替。

    腦子里蹦出來的答案把李在泉雷得外焦里嫩。

    “難道，我真的要有嫂子了？”

    片場。

    夜燈只有孤獨的一盞。幾個場務遠遠站在棚外，蹲在地上圍成一圈聊天。

    “你說，江南被踢是不是真的？”

    “絕對是真的！我有朋友是江南助理的朋友，他說24K純真，而且啊……”

    他壓低聲音：“新女主是花圓！”

    一片抽氣聲。

    “之前我本來不信的，江南都拍一個多月了，但是你們看，”那個場務往棚里揚了揚下巴：

    “今天特地清場，把我們都趕出來了?；▓A不僅拍了臉，還收音，這哪里是替身，分明是正主?！?/br>
    “我去……”

    “真的假的？”

    “我還是不信，就算江南不演了，也會找別的女明星吧。裸替變女主角，太夸張了！”

    棚外議論紛紛，棚內只有輕淺的喘息和纏綿悱惻的呻吟。

    “cut！”

    張辛從攝影機前站起來，拍拍手：

    “非常不錯！燈光組改燈光，下一場拍遠景！”

    不是第一次了，從以嚴苛聞名的導演那里獲得夸獎，過去的一個多月，張導一直眉頭緊鎖，沒當眾發(fā)飆都是錢的功勞。

    因為導演的賞識，片場眾人對花圓的態(tài)度也從一開始帶著不屑的好奇轉變?yōu)樽鹁春陀H近，化妝師和跟妝助理圍著花圓給她打理妝容頭發(fā)，談笑晏晏。

    李司天坐在花圓身邊，兩人相視一笑。

    躲在暗處的某人偷拍下這一刻。

    劇組精心調試角度的專業(yè)打光下，赤裸著上半身的男女像天使一樣散發(fā)著淡淡的暖白光芒。他們背對鏡頭，互相凝望。比起無可挑剔的身材和完美的側臉，兩人眸光中只有彼此的癡纏情感和自成一個小宇宙的情侶氛圍更讓人怦然心動。

    江南握著手機，心臟跳的飛快。

    當然是氣的。

    那個位置原本是她的！

    美玲為了江南的事情跑了一天，雖然已經決定不再合作，畢竟相處多年，最后一點情誼還是要盡到的。

    胖女人的辦事能力像她的身材一樣靠得住，但就算她好話說盡，也沒能挽回局勢。

    姜宸說不要就不要了，絕情起來連人都見不著，張導那邊也一齊發(fā)難，揚言不換掉江南就停機。

    張辛為新片找女主角找了許久，項目差點流產時，被拍姜家馬屁的資本鉆了空子。

    消息靈通的商人們得知姜宸那邊不再捧江南，導演張辛又與江南反目，第一時間斷掉了資金鏈。也不說撤資，只是觀望。

    劇組開機每天都需要錢，制片人頭發(fā)都愁禿了，一夜沒睡，想著第二天就請張辛和江南一起吃個飯，無論如何，“當紅流量小花配影帝，共同出演大導新片”這一招牌已經打響了，只要張辛肯繼續(xù)和江南合作，沖著這陣容，投資商也未必不會回心轉意。

    美玲和制作人關系不錯，上午還說的好好的，下午口風就變了。

    “沒辦法，李氏集團財大氣粗，一個沖獎的非商業(yè)類電影注資3個億，也不知道這么多錢拿來干嘛，專門蓋個攝影基地都夠了?！?/br>
    見江南如喪考批，美玲長嘆一口氣：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演就是了～想想辦法出些生病啊意外啊之類的通稿，只要粉絲相信，身價總會漲回來的。有錢男人那么多，你這么美，還怕找不到？”

    女明星的眼睛憋得血紅。

    這世上最無用，也最傷人的，就是后悔。

    如果沒有嫌棄前金主老丑，去攀附更年輕帥氣的，現在她不會無人可依。

    如果沒有拿喬，演了床戲，花圓根本不會出現，李司天遲早是她的囊中之物。

    如果沒有設計花圓，就不會讓姜宸看到狼狽的樣子，不會被拋棄；也不會放鴿子惹惱張辛，讓他非要換了自己這個女主角，面臨演藝事業(yè)最大危機。

    一步錯，步步錯。

    她是一敗涂地，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行，這個事不能就這么算了！”

    江南惱恨難當。

    還好她還留有一手。

    “美玲姐，把這個散布出去?！?/br>
    是一段攝像機內的截取視頻。

    美玲看了一眼，眉頭擰成了麻花：

    “你這是想做什么？泄露片段，讓電影黃？怕是不行?！?/br>
    江南冷笑，帶著幾分窮途末路的窘迫：

    “李司天破了我的處，還借著拍戲當眾SM我，他難道不應該對我負責？”

    美玲瞠目結舌：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想炒緋聞？”

    江南尖銳的嗓音像指甲在刮鐵板：

    “那你要我怎么樣？就這么灰溜溜的被一腳踢開？！現在已經有營銷號爆料我被退貨了！等著看我笑話的人那么多，我怎么咽得下這口氣！？”

    美玲被她氣笑了：

    “可是他都不喜歡你，炒緋聞又有什么用？”

    “只是需要時間而已！李司天他絕對會喜歡我的，他怎么可能不喜歡我?。课艺{查了他那么久，他就喜歡清純的！我可是全國最有名的清純女神！”

    江南臉紅脖子粗，美女姿態(tài)全無。

    美玲徹底不想搭理她了。

    無論是非要和前金主分手，還是接了情色戲卻反悔要找裸替，或者對一個十八線小明星動氣要搞對方，她都是勸過的。

    不聽。

    讀書不多，心倒是很野。

    有了名氣，就以為能得到一切？

    火到現在也是極限了，美玲計算著江南的剩余榨取價值，認為她的不穩(wěn)定性可能帶來的災難，遠遠比解約費用高的多。

    若是以前，她肯定會全力幫助江南的，今時不同往日了。

    女主角被踢的新聞一出來，她的身價就要暴跌，事到如今還非要去招惹李家，這種蠢貨打飛機跑還嫌慢。

    美玲急于脫身，說話有失她高情商的水準：

    “別怪我沒提醒過你，用緋聞纏著對方這種手段，從來沒有好結果的。既然你不聽我的，我們也不用再合作了，反正合約快到期了，好聚好散吧。”

    “你以為我稀罕？多少人排著隊想簽我！走著瞧吧！”

    身后傳來的哭罵讓美玲稍有遲疑。

    剛才語氣是不是太生硬了？

    娛樂圈最是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地方，萬一江南真有本事更火……

    美玲轉念一想，就她這種，怎么可能。

    若不是我這個金牌經紀人，她江南指不定還在哪個不知名的嫩模party里賺錢呢。

    熱衷穿緊身裙的胖女人踏著高跟鞋，走的自信洋溢。

    “看不起我是吧……讓你們好看……”

    江南嗦著大拇指，在房間里踱來踱去，腦子里逐漸有了一條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