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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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鐘婉忙事業(yè),整日出差,他經(jīng)常被一個人留在家中,見的最多的人就是保姆,他本能地和于雅正親近,卻發(fā)現(xiàn)對方總是不咸不淡,客氣,有禮,有求必應(yīng),可那時的他就是覺得少了什么。 有次老師留了作文,讓寫自己的爸爸,鐘遇的親生父親死了,他不想讓別人知道,只好寫了于雅正,待回家時拿著作文給對方看。 他不可否認(rèn)這舉動中包含著討好,卻也真的期待一個父親,于雅正說他有些忙,晚些時候忙完再找他看。 鐘遇等啊等,可對方卻忙忘了。 他心想,于雅正像他的老師,像朋友,總是尊重理解他,可唯獨(dú)不像爸爸,直到有了于行,鐘遇才知道原來于雅正當(dāng)爸爸時是這個樣子。 鐘婉半個月回一次家,每次都會問他,一個人在家會不會很孤單,會不會怪mama沒有時間陪你,開不開心,有沒有朋友。 小時候的鐘遇撒了謊,在母親的懷抱中流連忘返,堅強(qiáng)道,“不啊,我不怪mama,mama好忙的呀,不要擔(dān)心我,我一個人也可以啊?!?/br> 鐘婉問他保姆做的廣東菜喜歡嗎,他不喜歡說喜歡。 鐘婉又問他一個人會不會害怕呀,他害怕卻說不怕。 兒時的鐘遇謊話連篇,長大的鐘于卻從不撒謊,因為他發(fā)現(xiàn)不論什么性質(zhì)的謊言都不能幫助他得到想要的一切。 鐘于不太喜歡回憶這些,覺得既然都想開了,再執(zhí)著過去也沒什么用。 倒是偶然抬頭間看孫姝予一臉同情地看著自己,不禁好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其實(shí)他們也沒做錯什么啊,老于從來沒有虧待過我,他是一個很合格的繼父,我媽也是,物質(zhì)上的一切他們都滿足我了,是我太貪心,也可能是本身性格就不討人喜歡吧?!?/br> 孫姝予一愣,本以為鐘于會對于雅正的漠視與鐘婉的疏忽而心存怨恨,打了一肚子的腹稿想要勸解開導(dǎo),沒想到鐘于倒是一臉輕描淡寫。 他不禁回想起喝醉酒的第二天早上他和鐘于矛盾爆發(fā),對方居高臨下的一句,“我已經(jīng)翻來覆去,為你找過很多借口了,你能說出口的那些理由,我都替你找過一遍。” 難道鐘于這過去十幾年克制冷靜的人生里,都在一直為鐘婉和于雅正找借口,強(qiáng)迫自己理解他們嗎。 鐘于喝完湯,拿著碗去洗,一轉(zhuǎn)身卻發(fā)現(xiàn)孫姝予一臉欲言又止地跟在自己身后。 他以為孫姝予要來刷碗。 鐘于平靜地摘下冰箱上掛著的圍裙系在身上,袖子往上卷了兩折,露出結(jié)實(shí)的手臂,吩咐道,“你去坐著吧?!?/br> 孫姝予卻站著沒走,突然道,“你現(xiàn)在二十一歲,當(dāng)時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時候,多大啊?!?/br> 鐘于頭也不抬,刷碗的動作很仔細(xì),海綿上擠點(diǎn)洗潔精,洗一遍后還要把泡沫沖干凈,不然下次吃會拉肚子。 這是他還是阿遇時,孫姝予教過他的,他都記得。 鐘于做好這一切后,才擦干凈手,平靜道,“跟你了解的差不多,剛上高中?!?/br> 他雖這樣說,可這個故事在清醒的鐘于口中,卻是另一個大相徑庭的版本。 鐘于客觀道,“其實(shí)她當(dāng)時一手抱著于行,另一只手想把我也拖起來,但是她太瘦了,抱著于行就拖不動我,拖著我就抱不了于行,于行從小身體不好,她下意識更擔(dān)心他,也很正常。” 正常的鐘于理解鐘婉的做法,可傻了的阿遇卻在潛意識里夸大了她的行為,只記得他和于行一起摔下樓后鐘婉對他視而不見,只一心撲在于行身上,她抱著于行往前跑,讓保姆扶起阿遇,留給阿遇一個可望不可即的背影。 鐘于單看孫姝予五味雜陳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很意外嗎,所以說傻子就是這樣啊,會不斷夸張放大一個人的行為?!彼制沉搜勰蛔髀暤膶O姝予,“想說什么就說,是要勸我想開點(diǎn),跟我媽和解嗎。” 孫姝予欲言又止,不得不承認(rèn),在今天之前他一直誤解于雅正是一個因身價眼界而冷漠自大的人,一定不好相處才會叫阿遇那樣抵觸,誰知今天見了面接觸過才發(fā)現(xiàn)完全想錯了。 傻了的阿遇不斷放大鐘婉的過錯,不肯原諒,清醒的鐘于卻不斷強(qiáng)調(diào)其中的合理性,強(qiáng)迫自己去諒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兩個他都同樣的偏激固執(zhí)。 如果按照姚平的說法,那很可能是鐘于對親子關(guān)系心灰意冷后,在極度害怕驚慌的情況下,朝母親發(fā)出的唯一一次求救示弱。 鐘于肯定恨透了以前那個討好的,懦弱的,委曲求全的自己,但過去的他在孫姝予眼里又沒有那樣不堪,這是屬于鐘遇的溫柔體貼,他體諒鐘婉,體諒于雅正,可過往的經(jīng)歷卻成了傷人的匕首,一刀刀剔骨刮rou,將溫柔變成冷漠,將委曲求全變成不為所動,將鐘遇變成了鐘于。 但不管是哪個他,都一定是難過不解,甚至帶著點(diǎn)怨恨看向鐘婉頭也不回的背影吧。 明明是兩個迥然不同的人格,在這一瞬間卻奇異般地重合。 鐘于看著他,突然道,“你看起來好像很想抱著我?!?/br> 孫姝予喉間發(fā)苦,有點(diǎn)說不出話,突然明白過來,阿遇從來都沒有消失,只是被鐘于藏在心里了。 鐘于就是阿遇,阿遇就是鐘于。 這個尋常春夜里發(fā)生的一切,不止讓鐘于覺得柳暗花明,也給了孫姝予一線生機(jī),他溫順安靜地在鐘于身邊站著,居家服的衣袖很長,他的手縮在里面,鼓起勇氣,小心翼翼道,“唔,是有點(diǎn)?!?/br> 然后他就真的抱了上去。 他動作慢吞吞的,鐘于完全可以反應(yīng)過來然后躲開,但他并沒有這么做,而是低頭默不作聲地觀察,審視著孫姝予,他很想問一句這個擁抱是沾了傻子的光嗎。 可下一秒,就聽孫姝予軟聲道,“不是要勸你和阿姨和解…是勸你要和自己和解,不想吃的東西就不吃,不高興了就說,不必要的要求可以拒絕,這不是你對我說的嗎,但是你可不可以偶爾溫柔一點(diǎn)啊,一點(diǎn)點(diǎn)就好啦。” 孫姝予整個人藏進(jìn)鐘于懷里,說話也甕聲甕氣的,露出個紅紅的耳尖,聽見對方反問道,“我有很兇嗎?” “那倒是不兇的,就是太理智了,猜不透你在想什么,我猜不透,阿姨也猜不透,都不知道要怎么和你相處,可是我覺得,你也是很想和你mama改善關(guān)系吧,就像你知道我也想變得再勇敢果斷一點(diǎn)?!?/br> 他不好意思道,“所以要是可以再溫柔一點(diǎn)點(diǎn)就好啦,我想引導(dǎo)你,就像你引導(dǎo)我要再……再愛自己一點(diǎn),不管以后我們兩個是什么關(guān)系,不管你是否認(rèn)同阿遇這個身份,我都希望你能真正的自由。” “畢竟你也只有二十一歲啊,別人家二十一歲的男孩子都在干什么呢……” 鐘于半天沒說話,孫姝予松開他,開始為自己這個大膽的舉動后知后覺地羞赧,他靦腆而又苦澀道,“治療的時候很痛苦吧?!?/br> 他的手下意識地發(fā)顫,居然就這樣問了出來,開始后悔他殘忍又偏激的離開方式,要是可以再陪他一段時間就好了,在這樣的反復(fù)折磨和精神摧殘下,又有誰能做到心平氣和。 鐘于看著孫姝予愧疚的表情,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體面地回答這個問題,更不明白怎樣的溫柔才是溫柔,難道叫他跟那個傻子一樣去騙他嗎,他好像不應(yīng)該再讓孫姝予難過痛苦,應(yīng)該撒個謊,說一點(diǎn)都不痛。 或許還可以半真半假,補(bǔ)上一句習(xí)慣就好了。 可他沒有這么做,鐘于沉默猶豫,還有些束手無策,無奈道,“好像怎么說都不合適,你知道我不撒謊騙人的?!?/br> “那你就實(shí)話實(shí)話嘛?!?/br> 他又不知不覺中用這種哄孩子的撒嬌語氣和鐘于說話,就像以前他傻的時候那樣哄他。 鐘于沉默一瞬,平靜道,“非常痛苦?!?/br> 孫姝予眼圈紅了,但又很快恢復(fù)正常,似是覺得氣氛沉重,學(xué)著鐘于先前的話,故作鎮(zhèn)定道,“你看起來好像很想讓我抱著你。” 鐘于定定地看著他,慢慢搖了搖頭。 孫姝予見他否認(rèn),非但沒有灰心喪氣,還再接再厲地追問。 “真的嗎,你現(xiàn)在真的不撒謊嗎?!?/br> 他抬起頭,看著鐘于。 這次鐘于沉默了很久,被孫姝予包容又耐心地看著,神情微妙,似乎在壓抑著什么,心中驚濤駭浪,表面卻又極盡克制。 他手背上的青筋都起來了,孫姝予卻沒看到,下一秒檀香味撲面而來,他被人輕輕攬著肩膀按進(jìn)懷里,鐘于身上很冷,手心卻好熱,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觸動著孫姝予。 鐘于發(fā)乎情止乎禮,這個擁抱并不緊密,卻是重逢后距離最近的一次。 他沉默一瞬,聞著孫姝予身上讓人安心沉靜的奇妙氣息,無奈嘆氣,繼而妥協(xié)。 “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