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是文人風(fēng)骨
簡曉濤離開后,沒人嘮嗑,黃十三孤單起來。 黃十三有時候孤單得厲害,便去文宮里找文殊聊天。 如今的文殊,早不復(fù)最初的木訥,能同黃十三說話,說的還挺溜,以至于黃十三也說不準對方到底是借住在他文宮里的真佛,還是他臆想的第二人格:“劉備同關(guān)羽結(jié)拜,可是想睡他?” 簡曉濤一時緘默:“你這個想法很新穎。” “司馬懿中了諸葛亮的空城計,可是想睡他?” “你這個角度很獨到。” “周瑜真的死了嗎?會不會是被曹cao鎖到銅雀臺里去了?” 每句話都離不了睡覺的文殊,連黃十三都是服氣的:“你就不能想點別的?” “想什么?” “……想關(guān)羽走千里的時候,胯下馬鞍是不是安著東西,隨著他的跌宕而在股間起伏。” 文殊果然很感興趣:“想想這個也很不錯啊?!?/br> 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黃十三痛苦地捂住腦門,不,他不是想說這個。 黃十三明明沒有說出口,文殊卻聽到了他的心聲:“你想說什么?” 黃十三想了想:“我的文氣怎么樣?” “挺不錯的,”文殊似是走了一會兒神,“你就要成圣了?!?/br> “成圣?” “哦不,是成佛?!?/br> 黃十三反問的不是圣和佛的區(qū)別,而是如他這樣的人,在這個以文載道的世界里:“真的能成佛嗎?” 文殊點頭,點得一本正經(jīng):“簡曉濤已將你的自傳寫好了,裴浩瀚也將的出版排上了日程,他倆商量過,兩本書一齊發(fā),搭伴宣傳相互引流,攢來的文氣就能讓你跳過半圣,直接成佛了?!?/br> 黃十三雖覺得文殊說話過于接地氣,以至于懷疑他是自己臆想的第二人格,但文殊的話向來是有的放矢的。驟然知道自己要成佛了,黃十三還覺得沒什么真實感:“這種感覺,真奇怪?!?/br> 文殊問他:“有什么可奇怪的?” “說不上來?!?/br> 文殊又道:“等你成了佛,再把寫了,便是曠古爍今之佛,孔圣也要叫你壓一頭。” “可那不是我寫的,”黃十三加重了語氣,“靠著偷來的故事出名,即便成佛,也是偷來的佛?!?/br> “天道予你,便是時予你,命予你,莫推辭,莫生執(zhí)念,”文殊的表情嚴肅起來,“你如今是最緊要的時候,成則得塑金身百世敬仰,稍有心志不堅,便是功敗垂成,輕則走火入魔,重則道消身死六界不存。” 黃十三也知道文殊說得對,想了想:“若是不算,不算這些別人的文章,只管我自己寫的,攢來的才氣,我如今該是什么等級?” “你真的想知道?” “我雖不知你跟天道有什么關(guān)系,但總是有幾分干系的。這個或許別人算不出,你定然算得出來。” “我是算得出來,但你是真的想知道嗎?” 文殊的反問,倒把黃十三問住了,他真的想知道,或者說,需要知道嗎? “李坤從未承認寫過,本無需淌這渾水,他知道我命懸一線,便當著整個州府的人說出我才是作者。他卻因此被許多人詬病沽名釣譽欺世盜名之徒,一度文宮開裂,文采停滯,經(jīng)過詩文溫養(yǎng),近些年才有所好轉(zhuǎn)。李坤將唾手可得的才氣讓給我,是愚蠢嗎?” 黃十三提了問,卻又不等文殊回答,自己說出了答案:“不,是文人風(fēng)骨啊?!?/br> 文殊的表情愈發(fā)嚴肅了:“固守本心,切勿被執(zhí)念占據(jù)神魂。” 隨著文殊呵念,整個文宮都浮出白色的靈光,黃十三望著文宮中央的路。多年開拓,最初蜿蜒曲折的幽深窄徑已被拓寬成可供兩輛馬車并行的青石板路,路的兩旁有亭臺有樓閣有湖泊和石橋。 路的深處,仍是竹林。 黃十三對佛教其實沒什么研究,但他瞧著看綠葉梭梭的竹林,總覺得如果真有觀世音,如果觀世音真有紫竹林,那觀世音的紫竹林也不外如是,清風(fēng)拂過,竹香清苦。 須臾,竹林也發(fā)出光來,白色的靈光明亮柔和,輕輕地落在了黃十三的身上。 之前的許多次,黃十三都被這樣的靈光籠罩過,無一不伴隨著文宮的拓寬,境界的提升。 此刻,黃十三卻在茫茫的白光里,覺得本就有些不穩(wěn)的心劇烈地跳起來。 心跳連著黃十三的脈搏,澎湃的血液被驅(qū)逐著,劇烈地壓過血脈,連額角都隱隱作痛起來。 黃十三忍不住深呼吸,緩緩?fù)鲁鰸釟獾臅r候,卻還有腥甜的血液跟著一起,漫過喉頭。 黃十三心頭一跳,猛然睜開眼,見裴浩瀚不知何時回來了,正不明所以地瞧著他。 黃十三把那口血咽了下去:“怎么回來得這么早?” “早?”裴浩瀚下意識地瞧了瞧天色,夕陽在天邊留下的最后一點殘紅,也在裴浩瀚這風(fēng)華絕代的一眼里羞得躲進了地平線,天黑下來,“廚房已做了晚膳,洗手吃飯。” “好?!秉S十三怕被看見齒間猩紅,抿著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