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防站，胖胖的小軍官正慢悠悠地上班。這里幾萬年如一日的安靜，以至于提示音響起的時候小軍官一時沒反應過來愣在原地。

    早上沒睡醒幻聽了？小軍官摸摸額頭，也沒生病啊。是任務！下一刻他終于意識到提示音代表的訊息。

    小軍官趕緊撲向cao控室，一份文件已經(jīng)發(fā)送過來。系統(tǒng)要求他們邊防站的守衛(wèi)人員帶路，跟著輸送過來的移民去新開發(fā)的移民星球。文件上面明晃晃蓋著系統(tǒng)的印鑒，小軍官忍不住激動起來。

    在邊防站上了一輩子班也沒接到過這么重要的命令，于是小軍官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趕緊開上自己的小飛行器升空。太空忽然變得非常熱鬧，新移民乘坐的運輸艦已經(jīng)由機器憲兵護送著來開，黑壓壓一片。

    黑色的太空背景里，大批銀白色的運輸艦壓過來，編隊兩側圍得密不透風，是系統(tǒng)的機器人憲兵隊。

    “這么多人嗎？憲兵也來？”小軍官見了這陣仗，驚訝了地嘀咕了一句。

    沒等他仔細想明白，一則通訊很快接進來?！吧矸莺蓑炌ㄟ^。坐標位置……通訊請求——”

    “哎呀來了來了”，小軍官手忙腳亂打開通訊頻道，趕緊駕機上前匯合。

    與此同時，聯(lián)盟軍方，偌大的會議室內(nèi)十幾位穿著深藍色空軍制服的高層正爭吵不休?？斩锤浇囊粋€無人邊防站自動報警，發(fā)現(xiàn)了附近小規(guī)模的人員遷徙。

    但是軍方看著報告卻一臉摸不著頭腦，這里的地圖甚至還不完善，移民星球位置更是無從得知。軍方還沒有先過去駐軍，哪里來的輸送新移民的事？條消息傳到的同時，系統(tǒng)要求部隊全員開動到附近的位置，給聯(lián)盟軍部理由卻是奇怪的“護衛(wèi)”二字。

    年輕的阿斯帕將軍正搖晃著一頭鬈發(fā)的腦袋，手里捏著一份文件直皺眉頭?！斑@不對勁！我們根本沒接到移民星球的報告！”空洞附近距離太遠鞭長莫及，單從邊防站那份簡要的報告來看，誰也說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

    “科技部的人呢？去查！移民星位置在哪我都不知道，怎么就有移民過去了？”

    站在他身后的副官輕聲說了一句什么，阿斯帕將軍猛地扭頭盯住他，“你說什么？沒問出來？”年輕的將軍扔下文件拍著桌子大叫?！澳阍僬f一遍！”

    副官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大了聲音重復：“失……失蹤！相關科學家前不久失蹤了，一共好幾位?！?/br>
    阿斯帕將軍更為火光：“接著給我查！他們?nèi)四?！人是沒了，記錄呢？總不可能連記錄都沒有！他們手上的研究資料還有提交給系統(tǒng)的報告，通通給我搜！反了天了！系統(tǒng)想干什么？”

    副官越來越深地低下頭去，“將軍……案件已經(jīng)移交給警方，但是記錄也被銷毀得很徹底，跟系統(tǒng)的接觸記錄也找不回來。技術組的人說了，總是……復原失敗?！?/br>
    軍方的技術部是跟科技部合作的，非常專業(yè)。既然他們說沒辦法，那就真的無計可施了。一屋子的高級軍官面面相覷，阿斯帕將軍最年輕脾氣也最爆，聽了這話一個人在房間里轉(zhuǎn)著圈走動著哇哇大叫。

    貝爾將軍是在場為數(shù)不多的幾位女性之一，她常年駐扎在邊緣地區(qū)。沒有條件親身參會，貝爾將軍在投影里開了口，略顯干巴的女聲打破了局面：“諸位，稍安勿躁。目前只發(fā)現(xiàn)了這一處移民活動，系統(tǒng)要我們即刻全員開赴是不是小題大做了？你們怎么想？”

    貝爾將軍面容看著年輕，但誰也說不好眼前這位女士到底多少歲了。她年輕姣好的面容上是常年身居高位帶來的不容反駁的堅毅和鎮(zhèn)定，多年前就一直駐扎在聯(lián)盟邊疆，拒絕了很多次的職位調(diào)動。

    另一位坐在椅子上的參謀抄起手臂：“目前是所有空軍部隊都接到任務，人員全部集中過去。系統(tǒng)有最終決定權我們也不好說什么，不服從就是背叛聯(lián)盟。不如貝爾將軍先去探探情況，我們隨機應變也好做打算?！?/br>
    貝爾將軍點頭，“正有此意，我離得近，但……給我的感覺很不好。你們……”貝爾將軍眼神掃過在場每一位，“先做好戰(zhàn)備。”

    參謀一臉凝重，點頭道：“明白?！?/br>
    阿斯帕將軍聽了戰(zhàn)備兩個字立刻轉(zhuǎn)回頭來，丟下被他揪住領子質(zhì)問的副官?！斑€戰(zhàn)什么備！這已經(jīng)開打了！系統(tǒng)早就僭越了，它讓移民過去經(jīng)過軍方同意了嗎？那幫家伙也是傻，沒見過聯(lián)盟中心來的文件，不知道要看軍方的印鑒問也不問直接照做！”

    “還是太平日子過久了，沒了防備。我認同阿斯帕，系統(tǒng)顯然不受控制了?！币晃荒赀~的將軍慢悠悠說。

    阿斯帕氣結：“那還等什么！統(tǒng)統(tǒng)給我做好帶著武器物資出發(fā)！現(xiàn)在科技部查不出消息，系統(tǒng)又犯規(guī)在前，那我們還顧忌什么？平民的命也是命，而且移民有多寶貴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再晚就來不及了！”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最后眾位將軍達成一致看法，由邊防的貝爾將軍集團先行出動，他們一旦戰(zhàn)備完成就出發(fā)上路?，F(xiàn)代戰(zhàn)爭已經(jīng)不需要大量的人力，貝爾將軍的集團是正規(guī)集團軍，不管是人力武器都很充足應當也沒什么大事。

    路途遙遠任務繁重，要戰(zhàn)備開赴遠邊緣戰(zhàn)場，分散在各處的將軍們都有很多工作要做。

    “以上，散會！”高層會議最終在一片緊張氛圍中結束。

    NS1224。年假結束，海德姆非返回中心星系不可，但還拖著未出發(fā)。海德姆轉(zhuǎn)悠到機庫，打算找人陪她聊天。

    機庫里所有人整整齊齊列隊，比夏背著手在隊伍前訓話。誰也不像有空的樣子，海德姆只好獨自走了。

    當晚，基地里七架太空艦騰空而起，巨大的噪音驚動了夜里仍然留在實驗室的路法堯，他循著聲音來到走廊，目送起幾道迅速遠去的尾煙，綠色的眼眸在夜色里深沉起來。

    駕駛艙內(nèi)，比夏給所有隊員傳訊：“從現(xiàn)在開始，訓練視作演習。明白？”

    “是！”頻道里，所有人響亮地回答。

    費伊悄悄翻了個白眼，凱樂奇看了一眼自己面前通訊畫面里隊醫(yī)的側臉。比夏定的訓練計劃又苦有難，看了就讓人頭大。原先尼斯小隊的人誰也不知道為什么比夏給這么大力氣組織訓練，只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暫時都按捺下小情緒。

    時間緊迫，比夏布置的任務完全是一箭雙雕。小隊的隊員們要在NS1224周邊完成新航道開發(fā)，比夏特別強調(diào)要求使用飛行技巧。

    隊伍里有了些抱怨的聲音。比夏軍銜躥得太快，尼斯他們小隊整個被拆解并入，日常訓練尼斯和費伊就不很積極，戳一下動一下。

    這次任務艱難，比夏心知肯定有人對此不滿，覺得他小題大zuoai擺譜。然而現(xiàn)在哪還有時間讓他們慢慢心里建設，比夏干脆讓隊員們定時發(fā)送航行日志，自己在指揮艦上隨時choucha，防止有人偷懶或者怕麻煩在技術上有所保留。

    夜里，一個飛行中隊排列整齊，懸停在NS1224上空。太空艦寬大的機翼遮天蔽日，沐浴著在真空里驟然明亮的恒星光，幾乎要在小小的巖石星上投下陰影。

    “全體都有，出發(fā)！”通訊頻道里傳來比夏熟悉的聲音，一聲令下整個編隊下一刻便散開。比夏率先cao控著太空艦螺旋前進著沖了出去，隨即引擎準備完成，指揮艦尾翼一擺一瞬間就跳躍著消失在了高維空間。

    位于編隊最中心的指揮官身先士卒，極大激起了隊員們的斗志。側翼的尼斯一聲冷笑，手下cao縱桿向前一推，緊跟著也箭一般消失在前方濃重的黑暗里。費伊、波波還有拉娜，也全都是駕駛太空艦的好手，他們駕駛的太空艦一架接著一架也四散開去，進入了不同的空間方向。

    Reca動作稍有些落后，她仍有些擔心。單獨執(zhí)行任務可不像是平時訓練，犯了錯還能有人給她兜底?，F(xiàn)在的比夏中隊長拿出了說一不二的架勢，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四周早已經(jīng)沒有人，隊友們?nèi)扛Z進了高能空間。Reca右手拉動cao縱桿，太空艦加了速。但她卻沒有催動油門，太空艦筆直向前滑行，Reca小心翼翼地感受著腦內(nèi)電壓。

    還可以，應該不至于暈倒。Reca手下緩緩提速，太空艦開始準備啟動跳躍引擎。她壓著一個很低的加速度，穩(wěn)穩(wěn)地滑進了緩緩打開的高維通道。

    光怪陸離的景象很快壓了過來，Reca微微閉了眼，腦中再次傳來熟悉的痛感——

    這時，正在高維通道里的比夏留意了一眼相對位置。立體投影的地圖上只有六個小點，然而很快，第七個點倏然亮起，緩緩向前移動。比夏松了口氣收回目光，臉上不自覺露出一個微笑。

    沒過多久，Reca硬是從混沌中醒來，腦袋仍舊一片麻木，甚至隱隱作痛。Reca忍著不適，立刻從駕駛座上坐起身看時間。還好，沒有昏迷太久。Reca徒勞地甩了甩頭，企圖趕走腦中脹痛。面前巨大的舷窗外仍舊是扭曲的時空影像，她沒有失控。

    Reca按部就班調(diào)出實時路線開始計算，面板上一張張圖表看著跟平時沒什么區(qū)別，可惜Reca眼下完全不能理解其中的意義。她的大腦剛剛清醒，似乎還處于半燒毀狀態(tài)。Reca轉(zhuǎn)動著玻璃珠一樣的眼睛，努力將視線固定在面板。她一行一行看著時不時滾動的數(shù)據(jù)，由于頭痛心里再次泛起惡心的感覺。

    現(xiàn)在Reca的狀態(tài)仍然不是很好，經(jīng)常看了前面一句立刻就忘了后面的。她只好反復看反復理解公式字里行間的意思。好在隨著時間流逝她很快恢復了一部分智能，她現(xiàn)在正從另一個方位角穿越NS1224外圍的小行星帶，眼下一個未知的路徑正在由電腦自動生成。

    眼前的屏幕上一條路徑不斷完善，滿是噪點的引力地圖也隨著計算跟進不再粗糙。Reca咬咬下唇，指尖夾了支筆，隨手調(diào)出一張記錄板，開始記下一些粗淺的設想。

    憑她孱弱的身體，要想通過正常途徑完成任務幾乎是不可能的。即便寄希望于芯片加壓，那她可能也早就像當年的兄弟小可憐一樣早早殞命。Reca嘆口氣絕望地看著面前的任務說明，手下的筆尖在紙上無意識地劃拉。

    新航道測算、飛行技巧……描述盡可能多的路徑。等等，比夏沒有要求統(tǒng)一的連貫動作？

    Reca仔細又對照了一遍任務文件。的確，比夏沒有提及任何具體的方案或者細節(jié)上的要求，只說希望開發(fā)并試航盡可能多的航道，在這其中涉及的路途上盡量使用飛行技巧。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稍稍改變一下完成任務的方式？想著想著Reca激動起來，抬手擦掉了記錄板上涂鴉的痕跡奮筆疾書。路法堯先前給她輸入的物理知識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航道測算的原理是什么來著？眼下聯(lián)盟使用的技術是……如何尋找所有可能的路徑呢？又該怎樣平衡耗時耗能……Reca一步一步想著，抽痛的大腦也不再令人厭煩，反倒給予了她適時的刺激。她下筆如飛，每到想不下去的時候就開始希望自己也長個路法堯一樣聰明的腦子。

    Reca繼續(xù)著自己的思路，因為所以的想著想著忽然笑笑。原來去實驗室?guī)兔r路法堯偶爾也會給她講課，那個時候路少校總是神采飛揚的，一雙淺綠色的眼睛射出犀利的光。

    他一邊講題一邊嘴里不斷地因為所以，由此得出……一步步假設推理有根有據(jù)。Reca笑完抬手用筆桿敲敲腦袋，先列出了幾個最主要的問題。

    如果放棄高頻率的加速跳躍進入軌道，那必然有大量的時間會是普通航程。普通航程的話，利用引力通道再結合極限動作，是不是也有可能如期完成任務？想到這里Reca忽然從椅子上一躍而起。高速情況下做出種種極限飛行動作雖然危險又消耗體力，但這的確在她身體尚能承受的范圍內(nèi)。

    下一刻Reca上半身幾乎趴在了控制臺上，“切自動駕駛，上報燃料剩余?！?/br>
    機械的女聲及時響起：“已經(jīng)切換自動駕駛模式，燃料剩余99.8％”

    “請求最高管理權限。”Reca當機立斷下了命令。

    “身份驗證——通過。允許?！奔毼⒌奈宋寺曧懫?，為控制室?guī)砹艘稽c活力。人工智能cao縱系統(tǒng)慢慢停止運行，太空艦停在了空中。一項項管理權移交，Reca基本接管了這架太空艦。

    像這樣復雜精密的控制系統(tǒng)一般不建議人工cao作，事實上這一點也難以實現(xiàn)?？刂葡到y(tǒng)的架構太過龐大，除非緊急情況非得人工排除故障，沒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然而Reca仗著芯片藝高人膽大說干就干，等待接進后臺的空擋里在腦中迅速過了一遍不久前輸入過的相關知識。要完成如此復雜的行進路線，她首先需要一份更大范圍的地圖。后臺程序已經(jīng)就緒，系統(tǒng)的進度條拉滿，Reca仔細看著面前一行行的條目，謹慎地進入航道計算的部分。

    里面是各種情況下的模擬分析，Reca直接修改了篩選條件的優(yōu)先級。她手下不停，將雷達掃描的功率拉到最高，即便是損失一些精度也在所不惜。太空其實非常空曠，即便是離引力源近了她也有辦法憑借高超的飛行技巧逃出去。

    調(diào)整后的程序很快估算著給出了幾種方案，Reca看著眼前的幾條路線，對照著一旁的的引力地圖方案敲定了一條。引力分布不斷細化，地圖更新，范圍更擴大了。Reca看著穿梭在星體間那一條曲折的路線，轉(zhuǎn)動著眼珠揮舞手臂在腦中大致模擬了一下戰(zhàn)術動作。

    “好了，走嘍！”Reca右手在胸前猛地一揮，手臂落下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穩(wěn)穩(wěn)握住cao縱桿?！斑@下可沒時間休息了，就看看我究竟能不能追上！”

    另一邊，比夏駕駛的指揮艦一馬當先不斷地急跳急停，每到一個點就大功率雷達掃描繪圖。他很快得到了一張張立體投影，正由計算機合成詳細地圖。又一次沖出高維通道，比夏等待掃描結果的空檔，再次回過頭去看一側的位置標示。比例尺已經(jīng)非常大，大到幾乎能看到恒星稠密區(qū)了，仍舊是七個小點在期間閃動。

    還好，沒有敷衍了事，比夏心道?？磥砟崴购唾M伊同樣速度很快，他們已經(jīng)要接近中心星系。剩下的幾人之間差距也不大。比夏挨個往下看，波波拉娜還有另外幾人也不斷地移動著。人員整齊，進度令人滿意，比夏得出結論。

    怎么沒看到Reca位置？剛剛轉(zhuǎn)回頭去的比夏趕緊瞪大眼睛，Reca的信號突然又重新冒了出來，跟其他人一樣移動著向前。

    她的位置稍稍落后，但進度竟然比他預想的要快。比夏還注意到，　Reca的坐標點時隱時現(xiàn)，閃爍地也更為頻繁且明亮。為什么她的信號會強？比夏不由得多看兩眼，他抬手按下通訊頻道：“Reca，報送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