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以后，平川的夜晚是有些涼意的。風(fēng)中夾雜著寒涼，樹葉一大半已經(jīng)變至枯黃色，只要風(fēng)一吹紛紛飄落，有種古詩里寫的蕭瑟模樣。

    兩個人那天晚上在風(fēng)中停留了很久。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洛又時，他半蹲著和洛姚對視。他其實已經(jīng)猜到她的反應(yīng)，但是只要洛姚沒有親口說拒絕，他就是不認(rèn)的。

    她明明喜歡他，她會臉紅，會逃避，會拒絕。

    洛又時的眼眶微微發(fā)紅，眼里沁著氤氳濕氣。他的淚水幾乎是要攢著一起從眼眶里涌出，半晌，洛又時終于緩緩開口道：”jiejie，你是喜歡我的對嗎？”

    洛姚腦子亂的要爆炸，已經(jīng)理不清楚這其中的脈絡(luò)，無法做出反應(yīng)。可她覺得自己像個無恥的混蛋，她伸出手幫洛又時擦掉眼角的淚，一寸寸的撫上他的臉頰。

    洛又時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只是流下眼淚，她就想擁抱他。

    可她卻知道自己無法這樣做，也不能在他捅破了窗戶紙以后繼續(xù)裝作無事發(fā)生，那些死寂的，不見光的愛意，一旦見到了陽光，就開始瘋長，她再也無法抓住那些，就像她再也無法回到當(dāng)初。

    這感覺就像打散的，散落的玻璃珠，一顆一顆，有的散落在地面上，有的順著滾到很遠(yuǎn)的地方，如同他們的關(guān)系，因為出口的話，再也拼湊不齊，也難尋回。

    可洛又時那么小的年紀(jì)，怎么會懂得愛。

    他不過是在十幾歲的年紀(jì)，性欲和愛意涌動的最是厲害的幾年，把唯一的溫暖和關(guān)愛當(dāng)作自己抱著的一把薪火，他無比珍視那火苗，并錯把自己的珍視理解成了愛。

    他可以沖動，可以錯，但他唯獨不能愛她。

    洛姚深吸幾口氣，認(rèn)真的看著洛又時，沉聲道：“洛又時，你不懂愛。你以后要試著接觸其他的女孩子，試著和她們聊天和交談，你就會明白這感情和對我的是完全不同的，親情并不是愛情，下次不許說這種話了，好嗎。”

    明明她的手還停留在他的臉頰上，她還是那樣觸碰他，她的眼睛里都是愛，卻句句都沒有愛。

    洛又時突然抓住她的手，貼近自己的胸膛，那是靠近心臟的位置。他的心臟砰砰的跳動著，他的衣料輕薄，她的指尖輕擦過他的胸前。洛又時的嘴唇微微顫動著，他喘聲道：“jiejie，你感受不到它嗎?！?/br>
    他一字一句說的認(rèn)真，每個字洛姚都能清晰的聽到，連同他那心臟強(qiáng)有力的跳動。洛姚的手掌開始滲出汗液，黏膩的貼在他的胸前，而她卻聽見他說：“我愛你?！?/br>
    樹葉一片片的吹落，有一片剛好落在洛又時的肩頭，順著他的肩膀落在地上。

    洛姚的心臟跳動的厲害，她覺得自己幾乎要暈掉了，洛又時的手掌覆上自己的，他抬起頭看著自己，那目光認(rèn)真而堅定，他的眼淚流下的痕跡在臉上流下一行印跡來，眼角還泛著紅。

    洛又時清楚的看到，洛姚遲疑了，猶豫了，她動搖了。他輕輕彎起嘴角，他總是能抓住洛姚最軟弱的地方，他也是極為擅長的，洛姚無法拒絕他，他向來都是知道的。那么如果呢，他賭一次，洛又時鼓起勇氣，輕聲詢問道：“jiejie，你可以和我去個地方嗎，現(xiàn)在?！?/br>
    洛姚抬頭看著她，他在笑，可是卻看不出他的情緒，洛又時是高興還是難過，她開始看不懂洛又時，也猜不透他的情緒。

    她沒想著拒絕他，也沒問要去哪里，只是看著他說：“好?！?/br>
    只聽見洛又時無比堅定的說道：“那我們現(xiàn)在去渝城?！?/br>
    “嗯？”洛姚怔住，抬眼看著洛又時。

    而洛又時對上她的眼睛，又加重音量再次重復(fù)道：“jiejie，我們?nèi)ビ宄前伞！?/br>
    洛姚看著他說好，她不想再看著他的眼睛說出拒絕的話，她也不知道這個決定會改變什么，總之她做出了這個決定。

    渝城是他們省的省城，小時候洛又時跟著父母出差曾經(jīng)去過一次，洛姚看過他們拍的照片，是洛又時拿給他的，那時候他只有幾歲。而那里對于洛又時而言在記憶里已經(jīng)失去了印象，只記得很大，馬路寬的很，去哪里都很難找到，要跟著導(dǎo)航走，一切是陌生的。

    “可以嗎，和我一起，jiejie?！?/br>
    “求你?！?/br>
    “接下來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br>
    洛又時的語氣中帶著哭腔，他抓住了最后一個稻草，拽著洛姚的衣袖，咬住嘴唇輕聲的懇求著她，他無法確定洛姚是不是會答應(yīng)他，同意他這個荒謬無比的請求。

    就像是他們之間那份不可以訴說的，近乎荒唐的愛來。

    洛姚是冷靜的，她也許不會任由著他胡鬧，但洛又時在賭，他賭她愛他。

    他只看見對面的人撫摸上他的頭發(fā)，她的手指柔軟，插入他的發(fā)絲，輕柔的，慢慢地，像從前很多次那樣。

    洛姚看著他，輕聲回應(yīng)道：“我答應(yīng)你?！?/br>
    后來洛姚經(jīng)常問自己，即使那是一切事件的開端，她還會和洛又時踏上那輛火車嗎。

    可是每次遇到這個問題她都會陷入深深地思考，那是最荒謬可笑的事。她想，無論再詢問多少次這個問題的答案，她都是沒辦法拒絕他的，都無法得出否定的答案。

    那輛火車帶著他們逃也是的奔走，那就像是一場盛大而華麗的私奔。

    在那里所有的隱秘的，不見光的情感，都得到放大數(shù)萬倍。

    那場私奔讓洛姚以后的日子，都感到掙扎，后悔，自責(zé)。但也因為這段日子，支撐起了洛又時在醫(yī)院里那段日子生活全部的希望與熹微的光芒。

    他們最終買了火車票，踏上了那趟火車。

    然后就再也沒辦法倒回去，他們再也沒有辦法走上回頭路。

    但是如果回頭去看，那一路上就會望到一片盛大的雨林。那里的植物瘋也似的茂盛生長，而這是他們之間扎根生長于泥沼中，無比的不堪骯臟以及破碎，卻肆意的野蠻生長的，愛與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