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斯走下樓梯的時候，阿瑪?shù)蠚W已經(jīng)烤好了面包，正在用餐刀往上面涂抹厚厚的果醬。

    她從未訓(xùn)練過弟弟的家務(wù)技能。因失語問題而遠(yuǎn)離學(xué)校教育后，阿瑪?shù)蠚W在jiejie的指導(dǎo)下完成了基礎(chǔ)教育，這對他來說很簡單，因此他有很多的空余時間來進(jìn)行拓展和深入學(xué)習(xí)。

    阿洛斯有自己的課業(yè)和社交需要應(yīng)付，不可能每時每刻將弟弟綁在自己腰帶上，不知何時開始，阿瑪?shù)蠚W學(xué)會了使用那些阿洛斯也未必能熟練cao作的家電。他會用咖啡機(jī)制作好喝的咖啡，能夠給家具和地板除塵，烤出蓬松柔軟的舒芙蕾——阿洛斯永遠(yuǎn)做不到這一點，她的舒適區(qū)是微波食品。

    “我在你的房間里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br>
    阿洛斯指責(zé)道，然后親吻弟弟的額角以問候早安。

    阿瑪?shù)蠚W抬眼看她，像是不理解她為何大驚小怪。他從花園里撿回了昨晚被jiejie扔掉的那些漂亮石子，和之前得到的那顆一起，用干凈的玻璃罐裝好，擺在書桌上。他沒有試圖隱藏它們。

    阿洛斯抓起一個三明治，大口咬下一角，果醬在她嘴角留下紅色的印跡。

    “那個人……他是什么時候開始注意到你的？他有碰過你嗎？或者說出什么過分的話？”

    阿瑪?shù)蠚W惱怒地將手肘撐在桌子上，叉子用力劃過餐盤，發(fā)出刺耳的噪音。jiejie對他很好，但她時常盤問，即便明知阿瑪?shù)蠚W無法回答，也控制不住將所有擔(dān)憂和關(guān)懷傾注在一個接一個的問題里。

    “我又來了。抱歉?！?/br>
    阿洛斯也知道自己的問題，她立即打住，又給了弟弟一個簡短的擁抱。然后拉一拉他的衣領(lǐng)，態(tài)度自然地道：“我今天要去鎮(zhèn)上完成一些采購，不如你陪我同去？”

    阿瑪?shù)蠚W默默地咬著自己那份三明治，知道jiejie被那個怪人嚇到了，想要收攏他的自由空間。

    “說起來，我們還沒正式拜訪過鄰居，這附近有和你年紀(jì)相當(dāng)?shù)钠僚?？?/br>
    相較被一個可疑的流浪漢sao擾，阿瑪?shù)蠚W和同齡的年輕人在一起應(yīng)該更安全。

    但隨后阿洛斯還是謹(jǐn)慎補(bǔ)充道，“即便有，你也要時刻小心。我們還不了解這附近的居民，他們有可能很排外，或者很刻薄?！?/br>
    因為我不能說話，阿瑪?shù)蠚W心想。世上大多數(shù)人都能用語言和文字表達(dá)自己，但他無法運用它們——不論那些醫(yī)生和專家多么努力地誘導(dǎo)或哄騙，沒有人能給出明確的診斷或治愈他。

    他討厭被分析和被研究，討厭那些塞滿儀器的房間。普雷斯科特先生認(rèn)為他需要的只是監(jiān)管，只有阿洛斯這名頑固的女武神愿意為他而戰(zhàn)。

    阿瑪?shù)蠚W平靜地看著端莊穩(wěn)重的jiejie將果醬涂滿下巴，盡量讓自己不要被那些贊美廚藝的好話沖昏頭腦。

    —

    購物基本上是一句托辭。阿洛斯提前列好了清單，他們只需在超市沿著貨架走一圈，就買齊了所有東西。

    阿瑪?shù)蠚W主動提起那兩個塑料袋，放到車上，等待阿洛斯從電話亭出來。她最近對一個名叫阿爾曼的人非常著迷，就像阿瑪?shù)蠚W對湖中怪人那樣。

    一只手敲打車窗，試圖吸引阿瑪?shù)蠚W的注意。少年扭頭看向彎腰探頭的那個人，認(rèn)出是湖區(qū)某棟房子里的居民，他觀察過那棟黃色的小屋，里面住著一個無精打采的母親，和一個懶散粗魯?shù)膬鹤印?/br>
    這便是那個兒子了。他敲打著窗戶詢問阿瑪?shù)蠚W：“嘿，小兄弟，能讓我搭個車嗎？”

    阿洛斯返回停車場時看見的就是這個畫面，她的嘴角立刻緊繃了，快步走過去，質(zhì)問陌生人：“你想對我弟弟做什么？！”

    膚色微黑的年輕人被她咄咄逼人的語氣嚇了一跳，高舉雙手退后，說道：“只是和我的鄰居打個招呼……噢，你就是住在湖邊小居的那位小姐對吧？”

    因為忙于學(xué)習(xí)，阿洛斯對湖區(qū)居民的了解并不如阿瑪?shù)蠚W，但既然弟弟沒有反應(yīng)，這個男人應(yīng)該沒有騙人。

    他自稱塞繆爾，自己的車剛剛被拖走，因恰好看見阿瑪?shù)蠚W的身影，便過來想請求搭個便車。

    阿洛斯覺得睦鄰友好對他們的湖區(qū)生活有好處，所以沒有拒絕。

    塞繆爾是個開朗健談的年輕人，得知姐弟倆的父親就是“那位”普雷斯科特后，夸張地給出許多贊揚(yáng)；隨后意識到阿洛斯的冷淡，又自然而然地閑聊起日常。

    他甚至沒有回避沉默不語的阿瑪?shù)蠚W，笑呵呵地稱：“我有幾次遠(yuǎn)遠(yuǎn)看見他在林間散步，一直很想打個招呼——如果早知道他還有個像你這么漂亮的jiejie，我應(yīng)該就不會那么害羞了。”

    阿洛斯有些承受不住這種直白的奉承，只淡淡地道：“阿瑪?shù)蠚W性情安靜，我最近也比較忙，所以沒來得及拜訪鄰居?！?/br>
    塞繆爾趴在車座上，熱情地道：“后天有空嗎？康納利家籌備了一個燒烤宴，附近的人應(yīng)該都會去的，你們剛好可以去認(rèn)認(rèn)臉?！?/br>
    “但是……我們沒有收到邀請函?！?/br>
    塞繆爾哈哈大笑：“邀請函？我們這里不流行這種時髦東西，你們直接去就好了。也不需要準(zhǔn)備什么隨手禮，帶一點自己喜歡喝的飲料就好?！?/br>
    年輕男子口中熱鬧隨意的鄰里活動讓阿洛斯感到新奇，不知不覺間，就答應(yīng)了赴約。

    “那說好了，到時候我去接你和弟弟！”

    直到塞繆爾跳下車，阿洛斯依然被他的熱情所感染，臉上掛著笑意問副駕駛座上的弟弟：“他好像是想追求我，阿瑪?shù)?，你覺得這個人怎么樣？”

    阿瑪?shù)蠚W擺出冷漠的臉，表示他不喜歡這個塞繆爾，也不喜歡他自來熟的態(tài)度。

    阿洛斯看了他一眼，故意地道：“我覺得他為人不錯，至少好過你那個奇怪的追求者?！?/br>
    —

    在正式接觸鄰里之前，阿瑪?shù)蠚W就在樹林中遇上了一個女孩。

    她蹲在一輛自行車前，沮喪地喊住本想躲開的年輕人：“你會修自行車鏈條嗎？”

    阿瑪?shù)蠚W頓了一下，才從樹干后露出身形，好奇地打量那女孩，和她旁邊的女式自行車。

    看清阿瑪?shù)蠚W的模樣后，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你一定就是那個新來的吧。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沒有回答問題，只是走過去，在自行車前蹲下。他原本也有一輛自行車，雖然很少騎行，但專門做過一點研究，盡管不算熟練，還是修好了那節(jié)鏈條。

    手弄臟了。

    見少年對著沾滿銹跡和油漬的手掌發(fā)呆，女孩連忙從挎包內(nèi)掏出紙巾替他擦手。

    阿瑪?shù)蠚W沒有躲避或謙讓，順從地將雙手?jǐn)傞_，目光平靜地任由女孩將它們擦拭干凈。

    女孩忍不住笑了，“你真是個漂亮小子，為什么他們說你是個啞巴？”

    因為我不能說話。阿瑪?shù)蠚W看著她，心想，這女孩有點傻。

    被他注視的傻女孩臉上有些發(fā)紅：“我叫瑪歌，你呢？”

    阿瑪?shù)蠚W沒有理她，見手上依然有污漬，但已經(jīng)比較干爽，便起身要走。

    “等等！”瑪歌跳了起來，拉住他的衣袖，“我還沒感謝你呢?！?/br>
    阿瑪?shù)蠚W并不需要感謝，卻被少女柔軟的雙唇貼上了臉頰。他從未遇見過這種情況，經(jīng)驗的缺乏使他渾身僵硬。

    瑪歌稍微退開一些，看見男孩微微睜大的藍(lán)眼睛，又忍不住喃喃稱贊：“你真可愛?！?/br>
    她大著膽子吻上阿瑪?shù)蠚W的嘴唇，同時把發(fā)育成熟的身軀也貼了過來。

    阿瑪?shù)蠚W拒絕張嘴。這感覺很奇怪，女孩的身體很軟，還帶著甜馨的香味，并不令他反感，但是她貼得太近了。她為什么要碰他？她還想做什么。

    瑪歌發(fā)現(xiàn)他沒有回應(yīng)，而是出神地想著事情時，稍有些羞惱，不過，男孩的青澀也激起了她的勇敢。

    被一只小小的手伸進(jìn)牛仔褲中時，阿瑪?shù)蠚W忽然看見了樹冠中的一閃而過的眼睛，吃驚之余，條件反射地推開了膽大妄為的女孩。

    “你——”

    阿瑪?shù)蠚W力氣不小，瑪歌既疼且羞，想要發(fā)怒，卻見男孩頭也不回地朝樹林深處跑遠(yuǎn)了。

    “……怪人?！?/br>
    —

    阿瑪?shù)蠚W一口氣跑出很遠(yuǎn)，兜帽滑落在后腦后，凌亂的金發(fā)間夾雜著幾片草葉。他不確定怪人會不會追上來，但當(dāng)他被一截枯樹絆倒時，身后傳來沉穩(wěn)的落地聲。

    怪人從不知哪棵高樹上跳下來，上前幾步，把跌倒的男孩扶起，并摘走他發(fā)絲間的樹葉。

    阿瑪?shù)蠚W安靜地站著，仰頭觀察這個夜間的拜訪者。

    他很高，即使微微佝僂著背也比阿瑪?shù)蠚W高出不少。穿著一件破舊骯臟的長風(fēng)衣，風(fēng)衣里依然是男孩之前見過的那身衣物，它們現(xiàn)在是干燥的，緊貼著怪人強(qiáng)壯的身軀。

    怪人脖子上依然纏著那條圍脖，并用它遮住大半張臉。阿瑪?shù)蠚W抬起右手，想將它扯下來，看清楚對方的臉。

    動作被有力的一握制止了。怪人湖綠色的、沒有眼白的雙眼微微瞇起，警告男孩不要輕舉妄動。

    阿瑪?shù)蠚W執(zhí)拗地歪了歪頭，將另一只手搭在怪人肌rou發(fā)達(dá)的手臂上，用一種舒緩的方式撫摸著，說服他允許自己的舉動。

    怪人依然瞇著眼，但警戒的意味漸漸消失。握住男孩胳膊的那些手指松開后，轉(zhuǎn)移到了他的臉頰，輕輕地愛撫。

    阿瑪?shù)蠚W的心砰砰直跳，他緩慢地扯下那條陳舊骯臟的圍脖，一張灰綠色的臉展現(xiàn)在他眼前。

    怪人有著和人類相似的頭骨，五官分布位置也一樣，但很顯然這不是一張人類的臉。除眼距較寬且沒有眼白的雙眼外，他沒有鼻梁，本應(yīng)是鼻子位置的地方只有兩道細(xì)長的呼吸孔，微微張開的嘴唇里兩排尖牙利齒隱約可見。他的皮膚是接近苔蘚的灰綠色，左右臉頰上各有一條深綠色的花紋。

    “狄皮斯?！?/br>
    怪人撫摸著男孩柔嫩的面頰，振動聲帶，低沉地說出自己的名字。

    阿瑪?shù)蠚W。我的名字是阿瑪?shù)蠚W。

    男孩張了張嘴，復(fù)又閉上，對自己的失語障礙感到空前沮喪。

    見他不僅收回手，而且垂下了頭，狄皮斯緩慢眨動眼瞼，捏住男孩的下巴強(qiáng)迫他看向自己。

    平靜的臉，淡淡的好奇和憂郁，就像第一次在湖邊遇見時一樣。有趣，狄皮斯給出無聲的評價，然后親了上去。

    和少女瑪歌柔軟甜蜜的親吻不同，來自湖中怪人的吻是進(jìn)攻性的，他的嘴唇又薄又硬，觸感如同干燥的皮革。那雙被繃帶覆蓋的大手從后方捧住阿瑪?shù)蠚W的腦袋，像是害怕他跌倒，又像是害怕他逃離。

    見阿瑪?shù)蠚W只是呆呆地站住不動，狄皮斯揉了揉他濃密的金發(fā)，低吼道：“閉上眼睛?！?/br>
    阿瑪?shù)蠚W合上眼皮。幾秒鐘后，親吻不再僅限于嘴唇的碾磨，狄皮斯強(qiáng)行分開了男孩的牙關(guān)，濕熱的舌頭滑了進(jìn)來，并向深處探索。

    眼前的黑暗讓濕吻的感受更加清晰。阿瑪?shù)蠚W的雙手抓緊狄皮斯身上那件破毛衣的前襟，他感到自己正在無助地發(fā)熱，但一點也不難受，只想更深入地接納那條舌頭，并用自己的舌頭迎合它……

    狄皮斯喃喃地稱贊他：“乖孩子?！?/br>
    直到另一只手伸進(jìn)他的牛仔褲，并突破了內(nèi)褲，男孩驚訝地睜開了眼睛。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都要這樣做？

    阿瑪?shù)蠚W對性并非沒有了解，阿洛斯對他的教育和保護(hù)都包含了這部分內(nèi)容。關(guān)于什么是性，男女之間和男男之間的性，性sao擾和性侵犯的定義，最關(guān)鍵的是——千萬，千萬不要讓陌生人碰你。

    除此之外，阿瑪?shù)蠚W甚至還沒有處理過一次晨勃。

    狄皮斯顯然是jiejie口中的陌生人。但他已經(jīng)給阿瑪?shù)蠚W送過禮物，也主動告知了名字……最關(guān)鍵的是，阿瑪?shù)蠚W知道自己喜歡這個，他喜歡來自這個神秘生物的碰觸，超過來自漂亮女孩的。

    狄皮斯慢吞吞、濕漉漉地吻著男孩。他沒有什么特殊的風(fēng)格或技巧，只是饑渴地追逐阿瑪?shù)蠚W的舌頭，正是這種難以預(yù)料的侵略性使得后者雙腿發(fā)軟，被推按在一顆大樹上。

    相纏的雙唇分開時，阿瑪?shù)蠚W有一瞬間的不滿，但隨后狄皮斯開始舔他的脖子外側(cè)，伸進(jìn)內(nèi)褲中的那只手也開始動作。他緊張地靠在湖中怪人身上，當(dāng)?shù)移に沟纳嗉庥|及鎖骨上方時，不禁無聲地吸了一口氣。

    “噓，放輕松?！钡移に箿睾偷嘏牧伺乃暮蟊?，隨后在那里咬了一口。他的牙齒非常鋒利，就像鋸齒劃過。

    阿瑪?shù)蠚W睜大了雙眼，掙扎著，不解著。這些年來，他被欺負(fù)，被排擠，甚至有幾次被毆打，但從來沒被人咬過。這很痛。為什么？他以為……他以為狄皮斯是喜歡自己的。

    “別動?！钡移に购敛毁M力地控制住了男孩，并嚴(yán)厲地看著他，“我只咬一口，你會恢復(fù)的?！?/br>
    他重新開始親吻男孩，并在自己咬過的地方反復(fù)舔舐。阿瑪?shù)蠚W冷靜下來，他感到那個部位的疼痛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奇異的酥麻感。

    但是jiejie會發(fā)現(xiàn)。jiejie會看到。她會反復(fù)盤問阿瑪?shù)蠚W這個傷痕的來歷。

    狄皮斯再次捕捉了男孩的嘴唇，手下也熱烈地?fù)崤?，直到阿瑪?shù)蠚W分不出心神考慮其它，只能無力地攀附著狄皮斯胸膛，射出第一股jingye。

    等到懷抱里的男孩呼吸平穩(wěn)后，狄皮斯才抽出那只手，阿瑪?shù)蠚W看到那些繃帶沾滿白濁液體，既難堪又好奇。

    狄皮斯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絲克制的笑意。他將那只手上的繃帶拆開，露出灰綠色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甲看上去又厚又硬，是黑色的。

    “小子，這都是你的東西。”

    阿瑪?shù)蠚W靠在樹干上，搖頭拒絕狄皮斯把那條繃帶往自己面前遞送。

    怪人發(fā)出低沉的笑聲，隨意將那東西塞進(jìn)風(fēng)衣口袋中，又把那只裸露的手放在男孩頭頂揉了揉，才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