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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藥棉ABO在線閱讀 - 第二章 云燁

第二章 云燁

    ……

    夏日的暴雨突如其來,豆大的雨點密密地往下砸叮鈴咣當(dāng),沒一會兒居然還下起了雹子,夏棉扔下書就向一樓跑,正要沖到門外被小悅一把扥回來,“不怕把你砸得更傻了???”

    “感冒了別讓我給你煮姜湯!”佘阿姨罵他。

    夏棉癟了癟嘴,不情不愿地從姚叔手里接過倆紙杯,蹲在門口接冰雹,飄來的雨點和濺起的水花還是把他淋得潮乎乎的,小悅拖著他的腰把人往回拽了一截,蹲到他身邊,撞了撞他的肩膀,“多大了,還玩這個,每年夏天一見了這個就跟二傻子似的?!?/br>
    夏棉伸長了胳膊用指尖去碰不斷砸下來的雨點,整個人像是被雨洗過似的,黑的黑,白的白,粉的粉,紅的紅,水彩畫似的色澤鮮明清潤得要命?!澳阈r候吃過那種兩毛錢一袋的刨冰嗎?”

    小悅撐著下巴看他,“我是該說吃過還是該說沒吃過呢?要暴露年齡了?!?/br>
    “我小時候有一次見街上的小孩在啃冰淇淋,想了又想只敢跟mama說想買袋兩毛錢的刨冰,錢沒要到還挨了頓打,后來我就委屈得一直哭一直哭,結(jié)果有人拿了一杯‘秘制刨冰’送給我,白糖都沒拌勻……”夏棉笑起來,酒窩里像是盛著溫柔的蜜,“但內(nèi)個是我吃過的最甜的刨冰。”

    小悅被他的情緒感染,還想說點什么安慰的話來,只聽后面一聲咆哮:“你現(xiàn)在再敢給我吃一次試試?!”

    夏棉無語嘆氣,“不敢不敢,老衲不敢?!?/br>
    小悅嘎嘎笑了一會兒,“那個送你‘秘制刨冰’的人是誰?。抗聿虐?,都不知道用冰箱的嗎?”

    “他是我哥哥,沒有冰箱?!毕拿弈闷饍蓚€接滿的紙杯,起身離開了。

    這問題跟“何不食rou糜”有什么區(qū)別?察覺到說錯話了,小悅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日常開始心疼起夏棉來。

    其實夏棉很少和他們說什么過往的事情,他來這三年,看著沒心沒肺,天性樂觀,脾氣又軟,和誰都是笑瞇瞇的,招人愛又招人疼,偶爾聽他不經(jīng)意間提起一段往事,直教人驚嘆他是如何還能長成今天這個樣子的。文悅有時候會想,也許正是他的童年過于悲慘,所以他才固執(zhí)地守著那一絲孩子氣式的天真和頑皮,以給予自己向上生長的樂觀和勇氣。

    下午,天氣放晴,濕漉漉的地面一下子就被曬得干干凈凈。

    佘阿姨接過那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滿臉狐疑:“這什么?”

    “秘密!”夏棉眨眨眼睛,看向一旁同樣滿臉問號的兩個人,“你們等晚上再拆!不許提前拆!”

    小悅手賤地就要去碰絲帶,夏棉一把奪過,“不然不給你了!”

    “好好好,晚上晚上”,小悅從他手里奪過,“我晚上再拆行了吧?送個禮物還這么事多。”

    夏棉哼了一聲,轉(zhuǎn)身上樓背了個大包拎著折疊自行車下來,“我騎車出去啦。”

    “大熱天騎什么車?你不怕中暑???!”佘阿姨還在吼,夏棉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不見。氣得她當(dāng)即就要去攆,被小悅和姚叔攔下,“隨他去吧,孩子愛玩,前幾天剛受了頓屈給憋壞了?!?/br>
    “就是就是,這早上下雨晚上太黑的,也只有這個時候能出去玩了嘛?!毙偢胶偷?。

    佘阿姨翻了個白眼轉(zhuǎn)身回廚房,“你們做好人,等他回來中暑頭疼腦熱上吐下瀉你們給他煮飯熬藥唄。”

    小悅跺了跺腳,“我煮就我煮!”

    “你有那本事?!”

    眼看著兩人又要掐起來,姚叔趕緊充當(dāng)萬年和事佬,“我煮我煮還不行嗎?”

    “你有那本事?!”兩人齊齊道。

    成功把戰(zhàn)火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姚叔腳底抹油溜了:“我去摘一筐西紅柿回來!”

    夏棉吱呀吱呀騎出這棟郊外的獨棟別墅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戴上一頂漁夫帽,僅兩米寬的水泥路兩側(cè)是一望無際的玉米田,高高的秸稈,青翠的顏色,風(fēng)吹過去綠浪起伏,送來一種青草味的香氣,他深吸了一口,簡直心曠神怡。

    等日頭將要下沉?xí)r,他才終于見到公交車站牌,兩條腿灌了鉛似的沉重得不像話,夏棉簡直要熱淚盈眶。

    這種偏僻的地方,公交車的班次很少,而且只有一個線路,是通往市中心的。他把車折疊起來,從書包里掏出封套裝進(jìn)去,開始靠著站牌柱子邊等車邊休息,直到車子駛進(jìn)車水馬龍繁華喧囂的市區(qū),他才從那種惶惶然的狀態(tài)中解脫出來,看著外面陌生又熟悉的景色,激動、興奮、緊張又忐忑。

    來來往往長相相同的人,有的戴著止咬器,有的戴著項圈或貼著阻隔貼。才剛剛?cè)?,夏棉像是很久沒見過這么多人,也沒見過這些個玩意兒了。夏棉也好久沒見過俞驍戴止咬器,畢竟他過去就是專門咬他的,所以也從不多此一舉。

    他是真的好久沒離開那里了,俞驍不知道什么時候可能會信息素暴走,所以他只能遵守條約坐牢似的乖乖地等人來泄欲,他不敢反抗得太過,他怕俞驍會去糾纏江雪墨,如今,條約終止條件已經(jīng)達(dá)成,他終于可以理直氣壯地離開,終于可以去見一見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個人。他現(xiàn)在和談云燁在一起了嗎,他身邊還有沒有給自己留著位置,自己已經(jīng)成年該用什么名義留在他身邊……夏棉靠在車窗上,像是有一頭小鹿在自己心里活蹦亂跳亂跑亂撞,緊張得呼吸都有些微不暢。

    這種不暢在他踏上蕓城土地的那一刻癥狀更加嚴(yán)重,而當(dāng)站到立江別苑外時他幾乎要窒息過去。

    來回踱了兩圈之后,夏棉在門鈴前站定,理了理頭發(fā),深吸一口氣,按下了門鈴。

    “你好,這里是談氏別館,請問哪位?”話筒里傳來的聲音古樸厚重。

    夏棉抿起酒窩,對著攝像頭招了招手,“您好,我叫夏棉,是談云燁的朋友,我來找他和江雪墨?!?/br>
    “原來是少爺?shù)呐笥眩堖M(jìn)?!?/br>
    高高的柵欄門自動打開。

    寬闊的道路直通那莊園式的建筑,修剪得齊齊整整的灌木草坪,精心打理過的花池,噴泉噴灑的水霧在陽光下折射出一道道彩虹。

    和那棟他住了三年的別墅不一樣,這里無疑是氣派的,典雅的,有格調(diào)的,內(nèi)斂又富麗堂皇的。

    “您好,夏先生,我是這里的管家,鄙姓陳”,頭發(fā)灰白的老仆人早早地等候在門口,向夏棉微微傾身后道:“請跟我來。”

    光潔的大理石,巨大的水晶吊燈,隨處可見的繁復(fù)的花紋,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工藝品,鋼琴插畫和油畫,輕聲細(xì)語禮貌問好的傭人……這里還真是像談云燁會居住的地方,處處散發(fā)著nongnong的藝術(shù)氣息。

    跟著陳管家七拐八拐之后,夏棉被帶到了一個像是會客室的地方,墻上掛滿了各種畫作,落地窗外視野開闊,一眼能看到后院占地極大的大提琴造型的泳池。

    “請您先坐稍等片刻,我已經(jīng)給少爺打了電話,少爺說馬上就回來。”陳管家道,女傭適時上茶后,兩人就都離開了。

    夏棉坐在這樣一個低調(diào)又奢華的地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T恤牛仔褲和運動鞋,不免有些自慚形穢如坐針氈。

    瞄了下反正沒人來,干脆就站起來打量那些畫作,有油畫有國畫,各種流派什么的夏棉也看不懂,高中都沒念完就被迫輟學(xué),自然是沒機會去學(xué)習(xí)這些藝術(shù)品的。他一幅一幅看過去,被一幅油畫吸引了目光。

    一望無垠的棉花田與遼闊的天空相接,一團一團的不知是白云還是棉花,在視野盡頭卻長了兩棵似是憑空多出來的樹,一棵樹冠黃燦燦的,另一棵樹冠卻是綠油油的,別人看著突不突兀不知道,只是叫夏棉忍不住想把那兩棵樹連根拔起,好叫天地渾然相接,視物無阻。

    “你覺得這幅畫怎么樣?”清涼的男生自背后響起,夏棉看得太入神一個激靈差點沒平地摔倒,扶助沙發(fā)背的同時,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也扶住了他的胳膊。

    “抱歉,嚇到你了。”

    夏棉回過頭去,看不出來人是誰,聲音也不大認(rèn)得清,便語調(diào)上揚地輕聲問道:“談云燁?”

    “好久不見,夏棉?!闭勗茻罟创?,那一張清雋俊秀的臉融著柔柔笑意,常年浸泡在各種藝術(shù)品里的人,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優(yōu)雅浪漫的氣息。

    只不過即便他笑得再迷人,夏棉也感受不到,在他的眼里都是一模一樣的一個鼻子兩個眼,江雪墨走了以后他已經(jīng)看了三年,膩都要膩死了。

    夏棉掃了一眼他還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談云燁適時收回,抬步站到他身邊與他并肩,“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覺得怎么樣?”他沖那幅畫抬抬下巴。

    “很好看,就是那兩棵樹有點別扭。”夏棉再次看向那幅畫,如實道。

    “怎么個別扭?”談云燁看著他側(cè)臉迤邐的線條,打量他這幾年的變化。高了點,以前到自己肩膀,現(xiàn)在到自己下巴。更白了,水靈靈地透著光,看來過得還不錯。長開了點,濃墨重彩的濃顏系長相現(xiàn)在更加秾麗明艷。小棉花開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它們擋在那里,讓人想拔掉?!?/br>
    談云燁看得出神,回過神來輕笑兩聲,似是覺得這個回答很有意思,“你知道那兩棵是什么樹?”

    夏棉搖搖頭,畫里的視野太遙遠(yuǎn)了,隔著千百里似的棉花田,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樹。

    “黃色的那棵是木樨樹,青色的那棵是梅樹”,他迎上夏棉投過來的視線,“這是當(dāng)年我想送你的那幅畫,說好一起走結(jié)果你卻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想著萬一有一天你會找過來,希望你先看到這幅畫?!?/br>
    意思是什么傻子也能猜到。

    只是這讓夏棉一如既往地惱恨困擾。他討厭搶江雪墨喜歡的任何事物,更何況是談云燁。所以他總是避著躲著談云燁,卻在他去找江雪墨的時候用惡劣的態(tài)度或笨拙的手段把人趕走,他討厭這種穩(wěn)定的三角關(guān)系,更不會處理這種穩(wěn)定的三角關(guān)系。

    他垂下長長的睫毛,一如既往地躲避那灼熱得他都能看出來的視線,“墨墨呢,我把他托付給你,你有沒有好好照顧他,他現(xiàn)在在哪兒?”

    空氣中有淡淡的木樨和梅子的香氣,談云燁作為頂級Alpha自然能聞到這氣味,陌生又熟悉,讓他一度意亂情迷,就連此時此刻,也不例外。

    他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他不知是該怨還是怒。一開始像趕蒼蠅似的把他從江雪墨身邊揮開,現(xiàn)在又拼命把他往江雪墨身上推,他不是什么物品,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他也會難過會心碎,可是卻沒有甩袖離開的底氣,因為夏棉壓根就不在乎他?!把┠ツ昃蛷奈疫@里搬出去了,他自己一個人住在大學(xué)城那邊的公寓。”

    嘭咚嘭咚,夏棉的心怦怦亂跳起來。再怎么他也騙不了自己,談云燁沒和江雪墨在一起,他的確是非常開心的?!八@幾年過得好嗎?他有沒有重新上大學(xué)?有沒有經(jīng)常和你提起我?他現(xiàn)在……”夏棉無意識地攥緊了拳,“……有在和誰談戀愛嗎?”

    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談云燁不免又是一陣心梗。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夏棉緊張得直咽口水,談云燁又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先坐吧,坐下來聊”,說著便走到一旁坐到了沙發(fā)上。

    夏棉在他對面坐下。

    談云燁自己重新倒了杯茶放到夏棉那側(cè)的桌上,邊給自己倒邊問道:“先說說你吧。你當(dāng)年騙我說要和我一起來蕓城,到了約定的時間卻只有一個人來,為什么騙我?”

    “如果墨墨跟你說他想一個人和你走,你會帶著他么?”夏棉不答反問。

    “我和雪墨也是朋友,你未免太看不起我。”

    “沒有看不起,就是因為相信你,所以才敢讓你帶他走?!毕拿尢鹧蹃?,黑白分明的眸子寶石般的透亮,真誠明凈。

    “你又為什么非得留下?明明恨透了那個家”,談云燁的語氣和神色都和緩下來,“我回去找過你,哪兒都找不到,雪墨又很擔(dān)心你,要不是我拼命攔著,他早就回去找你了……你到底去哪兒了?”

    “我當(dāng)然不可能留在那個爛地方了,等著被江渡橫打死么?”夏棉輕快道,白嫩的臉上浮現(xiàn)兩個酒窩,“你們走的那天,我跑去了潤城,你回去找當(dāng)然不可能找得到我啦。”

    談云燁晃了晃茶杯,掩在唇邊細(xì)嗅,“你說謊從不打草稿?!?/br>
    “你愛信不信”,夏棉挑了挑眉,“我早就清楚墨墨的心思,所以不想跟過來夾在你們兩個中間,僅此而已?!?/br>
    “你現(xiàn)在愿意了?”談云燁放下茶杯,上身后仰,雙臂閑散地展開搭在沙發(fā)背上,就那么帶點審視又帶點玩味地打量著對面。

    “你不是沒和他在一起么,我總得給自己一個機會?!毕拿尥瑯託舛ㄉ耖e。

    修長的手指在沙發(fā)上背慢慢敲打,似是在吐露主人的思慮,“那我也總得給自己一個機會。”說罷,他不等夏棉回答,緊接著道:“現(xiàn)在輪到我回答你的問題了。雪墨沒重新上學(xué),他說他還有個弟弟不知所蹤不知有沒有在念書,如果落得太遠(yuǎn),他弟弟會著急。他現(xiàn)在開了一家咖啡書屋,就在大學(xué)城那邊;不經(jīng)常提起你,是因為他會很難受,但是他的床頭永遠(yuǎn)會放一支棉花;追他的人很多,Alpha、Beta甚至Omega都有,但是他目前還是單身”,他一口氣說完,“放心了嗎?”

    夏棉耳邊一直在回蕩那句“沒重新上學(xué)……如果落得太遠(yuǎn),他弟弟會著急”,這世上沒有人會比雪墨更了解他沒有人會比雪墨更愛護(hù)他,他可不就是焦躁了三年么。怕自己和雪墨漸行漸遠(yuǎn),怕自己會越來越配不上他,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再也趕不上他。“放心了”,他的聲音有些喑啞,“謝謝?!?/br>
    “客氣什么”,談云燁神色淡淡,“我也是要回報的?!?/br>
    “…………就算我不喜歡雪墨,我們也不可能的”,夏棉意有所指地環(huán)視了下這富麗堂皇的地方,“我只是個beta,沒錢沒文化沒工作還長了兩個腺體,我什么家境你也知道,要什么沒什么。”

    “棉棉”,他失神地呢喃道,“你永遠(yuǎn)不懂自己的好?!?/br>
    “方便把墨墨工作的地址告訴我嗎?”夏棉不想再和他繼續(xù)這個話題,“我現(xiàn)在就去找他。”

    “你怎么來的?火車?飛機?”談云燁不答他話,“長途旅行太累了,你先吃點東西睡一覺養(yǎng)養(yǎng)精神,明天我再親自帶你過去,嗯?”

    見他好商好量,夏棉也不好意思再堅持,畢竟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點了點頭就暫時在這里安頓下了。

    吃過晚飯,談云燁把他領(lǐng)到二樓的一間客房,“這間是雪墨曾經(jīng)住過的,旁邊就是我的房間?!?/br>
    夏棉點頭道謝,剛剛進(jìn)去手臂就被人拽住了,談云燁單手撐在門框上斜靠著看著他,一雙眼睛柔和又多情,“棉棉,我是收藏家,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珍寶?!?/br>
    夏棉甩開他,“你才不知道?!?/br>
    談云燁看著他在屋里打量了一會兒,“晚安,棉棉。”說罷,關(guān)上門就離開了。

    等人一走,夏棉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口氣,或許是錯覺,總覺得聞到了幽幽的依蘭香氣。這是江雪墨的信息素的味道,在江雪墨因為發(fā)情期而信息素最濃郁的時候他聞到過,濃郁又不艷俗,尾調(diào)還有點像茉莉,這才是珍寶的氣息,高貴又雅致。

    等他洗完澡躺在床上,身體已經(jīng)非常疲憊,但精神卻依舊十分亢奮。他禁不住想明天江雪墨見了他會是什么表情,驚訝?驚喜?又或者,生氣?他在床上翻來覆去打了好幾圈滾,終于還是掏出了手機,想用地圖查一查大學(xué)城那邊的咖啡館。

    結(jié)果剛一開機,手機就一下接一下地震個不停,嗡嗡嗡得像馬蜂一樣,嚇得他差點扔到地上去。

    打開一看,有姚叔、佘阿姨和小悅打來的電話和發(fā)來的短信,但最多的竟然是俞驍給他打來的。

    。。。。。。他在路上的時候就已經(jīng)給俞驍發(fā)短信告訴他合約到期他走了啊。

    他暫時沒看也沒回復(fù),打開軟件開始搜索蕓城大學(xué)城附近的咖啡店,正一個一個看過去的時候,通話界面突然跳出來,來電顯示是俞驍,毫不猶豫點了掛斷,正想繼續(xù)沒想到又打了進(jìn)來,夏棉再次掛斷,就這么打打掛掛十幾次之后,夏棉只好接通了電話,剛一接通,那邊就是極其陰沉的一聲暴喝,夏棉不得不拿遠(yuǎn)了手機,“長本事了啊夏棉!敢掛我電話!”

    夏棉:“……”

    “限你24小時之內(nèi)趕緊給我滾回來!”背景還能聽見嘈雜的射擊聲。

    夏棉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犯病了,說不定對面正是供他發(fā)泄的死刑犯。只得好聲好氣地和他解釋講道理:“我們不是說清楚了嗎?當(dāng)初的條款寫得清清楚楚,現(xiàn)在長風(fēng)制藥的的確確是把藥品都上市銷售了啊。你吃藥也行,或者不吃藥去動手術(shù)摘掉腺體也行,再不濟,你身邊的工具人多得是,又不差我這么一個,還是個身為beta的工具人?!?/br>
    電話對面靜默了片刻,像是在仔細(xì)斟酌也像是在忍耐火氣,“你在蕓城?!笨隙ǖ恼Z氣。

    夏棉立刻警覺,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否認(rèn)三連,心里卻在想俞驍是怎么知道的?他是不是已經(jīng)找到的江雪墨?他會不會把江雪墨也抓回去?

    “你到底回不回來。”聲音稱得上是平靜,卻給人一種山雨欲來的危險性。

    夏棉氣得使勁捶床,手機貼回來卻更加好聲好氣:“俞驍,俞少將,您能告訴我我哪一點讓您不滿意了嗎?條約上要求的事情我是不是都好好照做了?藥品上市之后我還免費贈送了您一個月的服務(wù)時間是也不是?你們軍人講個軍紀(jì)嚴(yán)明,那我們是不是也得遵守一下契約精神?”

    那邊沒有再說話,直接掛了電話。

    夏棉結(jié)束了通話,不知道這到底是同意了還是沒同意,反正他是徹底沒了心情,翻了翻短信都是佘阿姨他們發(fā)來問他人在哪兒的,想了想給脾氣好的姚叔撥了過去,沒想到接電話的卻是佘阿姨:“長本事了啊棉棉!”

    夏棉:“……”怎么開頭都是這句話。

    “大夏天的送我件破毛衣就離家出走了?!”

    “你明明昨天晚上還非要開著空調(diào)穿!”背景是小悅的聲音。

    “出門就算了,你還不接電話,知不知道會讓人擔(dān)心!你現(xiàn)在在哪兒?天黑了找到地方住沒?明天一早趕緊回家知道嗎?”

    她剛說完,姚叔的聲音緊跟著接上,“棉棉啊,早點回家聽到?jīng)]有?你說說你又沒單獨出過門,萬一跑丟了怎么辦?這不是讓人著急嗎?”

    “就是就是!還有啊,少爺回來看了一趟,臉臭得可嚇人了,你可早點回來吧!”小悅隔著一段距離就嚎道。

    夏棉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這三個人都是真心實意地關(guān)心他照顧他,可是,“你們放心吧,我很安全,俞驍和我的協(xié)議已經(jīng)到期了,所以我是時候走了”,電話那頭靜默下來,夏棉沒忍心說那里不是他的家,有江雪墨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哦哦,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佘阿姨重新奪過電話,“那你一個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顧自己,吃飯少吃些涼冰冰的東西,少玩雨少玩雪你容易感冒發(fā)燒……”

    佘阿姨叨叨了一串,夏棉哽著嗓子說記下了,道了謝之后道了再見。其實哪有什么再見呢,那三個人對他再好,夏棉也不想再回去過那樣的日子去,有江雪墨在食不果腹他也心甘情愿,沒江雪墨在錦衣玉食他也。

    這么翻來覆去了一晚上,第二天夏棉的精神反倒還沒有昨天好,談云燁正和人說著話半天沒有回答,扭頭一看,夏棉已經(jīng)睡著了,小臉泛著熟睡的酡紅。談云燁勾了勾唇,放慢了駕駛速度。

    其實,這輩子他能有機會開車載著夏棉是件很神奇的事。因為無論如何,他們兩個都不像是會有交集的人。

    一個是古董收藏世家的二少爺,天之驕子,深孚眾望,天資過人,才華橫溢,還是天生就適合做上位者的Alpha,用盡一切華麗的辭藻去堆砌去贊美也不為過。

    一個只是出身貧寒身世坎坷的寒門少年,學(xué)識談吐約等于沒有,信息素淡得放到人群里一不注意就會被淹沒,就連性別都普通到平庸。只有那張臉具有視覺沖擊力,可世界上好看的人那么多,這也不算什么。

    命運神奇就神奇在,你在某個時刻做的某個決定,可能會讓兩個毫不相干的世界自此接軌,可能會讓你遇到影響你一生的人。

    而談云燁的那個決定,就是在他十七歲那年去溫城的外祖母家采風(fēng)。

    比之于其他家庭的孩子,談云燁比較特別的一點是。從出生以來,他從沒去上過一天學(xué),從小到大完完全全接受的都是家庭教育。因為,在他父母眼里,學(xué)歷和學(xué)校教育并不是什么必要的東西,可能這是藝術(shù)家的天性,隨性、自由、不拘泥。

    談家祖上世世代代從事都在藝術(shù)領(lǐng)域深耕細(xì)作,到了他父親這,除了經(jīng)營家里的古董行當(dāng),還偶爾在大學(xué)里做做藝術(shù)鑒賞課的客座教授,他母親則是在整個星際都很有名的畫家。

    出生于這樣的書香門第,在這樣藝術(shù)氣息濃厚的環(huán)境里耳濡目染,談云燁自小被培養(yǎng)得博學(xué)文雅又自由浪漫,像那天上的白云似的,浮在天上不染纖塵??粗搼讶艄戎t虛溫潤,可那不過是文人特有的傲慢方式,對大多數(shù)事物彬彬有禮,卻又沒有什么能被他們放在眼里。

    所以當(dāng)他這朵白云有一天偶然傲慢地一瞥,發(fā)現(xiàn)地上也有同樣皎潔無暇一塵不染的“云朵”時,他當(dāng)然會驚訝會好奇會感興趣。

    而當(dāng)他湊近看時,又發(fā)現(xiàn)比之于他這種生來無根的白云,從泥土里長出的棉絮才更加可貴。帶著從泥土里來的柔韌勁和生命力,同時又拂去了泥土的骯臟和污淖。這是長在地上的白云,生機勃勃,有煙火又不食煙火,充滿了張力。

    談云燁第一次見夏棉的時候,是個火燒云極為爛漫的傍晚,紅光、橙光和暖橘色的光熾烈地燃燒著,廣場上的白鴿優(yōu)雅信步,起飛時像一朵朵雍容富態(tài)的珙桐花,烏煙瘴氣的大城市里難見的景象,可對于談云燁來說并沒有什么稀罕,畢竟,他自小不知在多少地方采過風(fēng),對于這樣的美景只覺得司空見慣、稀松平常,幾個頑劣調(diào)皮的小孩在他周圍好奇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嘰嘰喳喳嘻嘻哈哈,身后的噴泉都蓋不住他們的吵鬧聲。而他只是撐著下巴漫無目的地望,一邊在心里埋怨他母親為什么要把他送到這種平庸無奇的小地方。

    突然地,他聞到一股很特別的香氣,淡淡的并不濃郁,卻有花的調(diào)性也有果的調(diào)性,聞著格外讓人心曠神怡。

    他遠(yuǎn)遠(yuǎn)張望了兩下,想看看是哪個Omega阻隔貼都不貼就敢跑出來亂晃,可視線里的人都戴著。

    就在他胡亂張望的時候,他聽到了一段挺有意思的對話。

    “就是你?”一個粗喇喇男聲。

    “腺體100,其他地方50?!币粋€青澀稚嫩的男聲。

    “你值這么多錢?”那個粗糲的男聲又道。

    “愛咬不咬,不咬我走了?!蹦莻€稚嫩的男聲回道。

    聲音自斜后方傳來,雖然并非有意,但偷聽畢竟不好,可奈何談云燁無聊了一天,能撞上這么一出在街上大喇喇討價還價的皮rou生意,他只想找點樂子看看。

    悄悄扭過頭去,被水簾半掩著,只能影影綽綽地看見個單薄瘦弱的少年,側(cè)著身,大夏天的卻穿著洗得發(fā)白看不出原色的長袖長褲,只有露出的側(cè)臉白得發(fā)光,烏黑的短發(fā)拋了光似的,正和一個長相粗獷,顯然是Alpha的男人交談。而那個方向,香氣更清晰了些,顯然是香氣的來源。

    談云燁撇了撇嘴,因為那Alpha和他撞衫了。

    突如其來地,談云燁就有了靈感。那個隔著水簾水霧影影綽綽的單薄側(cè)影,像極了一幅意象畫,光影交錯,充滿意境,余韻悠長。佳作的背后都是故事,引人遐想,眼前這個場景就不錯,至少他覺得不錯。具有故事性,有想象空間??吹疆嫷娜藭滩蛔∪ハ耄@個男孩為什么會在這樣美麗的地方堂而皇之地溝通這樣的交易,窮苦家庭為生計所迫?亦或是年少青春叛逆不羈?有反差,有想象空間。會是幅好畫。

    正當(dāng)他琢磨得入迷,那男孩已經(jīng)跟著那個Alpha往別處去,只留給他個漂亮的背影。

    談云燁隨手抓了個孩子塞了兩根棒棒糖說:“幫哥哥看下東西,回來再給你買一整包棒棒糖”就匆匆追著那背影去了。

    他一路狂奔,不知撞到了多少來來往往的行人挨了多少罵,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那兩個人鉆進(jìn)了兩棟老式居民樓中間狹窄逼仄的巷子,然后放慢了腳步悄無聲息地躲到邊上偷偷往里張望。

    那個單薄的少年被壓在墻上,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有比之前要濃郁的花果香氣柔柔纏綿地飄散。而高大的Alpha正緊貼著他的后背,埋在他頸后的腺體上標(biāo)記啃咬。隔得老遠(yuǎn)他也能聞到那Alpha沸騰濃郁的信息素的味道,Alpha在標(biāo)記腺體的時候會獲得與交配相同的快感,看來這個小Omega的味道還不錯,這個Alpha顯然是很爽很暢快的。

    有壓抑的嗚咽聲和粗重的喘息聲,AO的信息素還在這逼仄幽暗的空間絲絲縷縷地曖昧交纏,不遠(yuǎn)處的垃圾桶還滿滿當(dāng)當(dāng)蒼蠅亂飛,年久失修的道路坑坑洼洼,就在這樣臟亂差的環(huán)境里,卻滋生出了無邊的旖旎,真“活色生香”的場景,聽了就讓人忍不住臉紅心跳胡思亂想。

    談云燁看著看著聞著聞著就起反應(yīng)了,腺體亢奮犬齒發(fā)癢信息素沸騰,他手上沒帶阻隔貼,要放在平時里面的Alpha肯定早就能察覺到他的存在,還好他沉浸在情欲里,沒有感覺到。

    只是談云燁現(xiàn)在難受得緊,不知道是該繼續(xù)留在這,還是找個人發(fā)泄一通。

    就在這時,里面的Alpha終于停下了動作,探著舌尖在他咬過的傷口輕柔地舔舐,看著是意猶未盡的樣子。

    結(jié)果那少年抬起胳膊隔開了他,轉(zhuǎn)身的一瞬間談云燁只來得及看到那一雙水光瀲滟卻冰涼冷漠的雙眼,“錢。”他攤開手來伸到那Alpha面前。

    那Alpha單手撐在他頭頂,邊一手掏錢包,邊垂著眼睛一個勁兒看他,“給你500,和我做一次怎么樣?”

    談云燁只見那少年自己接過了錢包,就在他以為他一定會數(shù)出一沓錢的時候,少年只抽出了一張孤零零的鈔票,把那錢包拍到Alpha身上,“剩下的,留著以后標(biāo)記我。”說完,轉(zhuǎn)身就走,談云燁嚇得趕緊藏進(jìn)門口,結(jié)果又聽見那Alpha的聲音:“1000!”

    “不做?!?/br>
    “2000!”

    “我說了,不做?!?/br>
    “那你給我留個聯(lián)系方式,我下次約你出來?!?/br>
    “沒有,你要找我,周一到周四晚上十點到南三巷口去,周六周日下午六點半之前到溫恩廣場的噴泉那。走了?!?/br>
    緊接著他聽到了腳步聲,談云燁趕緊裝作路人低著頭慢悠悠地往回走,沒一會兒一縷幽香飄然而至,余光里他才看清楚那男孩迎著晚霞的側(cè)臉,骨相極美,線條迤邐,宛如油畫。很快那男孩就越過了他,談云燁其實很糾結(jié),不知道到底是今天作這畫,還是下周六日在中心廣場守株待兔,萬一他不來怎么辦?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身體快過腦子,在他反應(yīng)過來之前他已經(jīng)拽住了那男孩的手臂,然后他回過頭來,眉濃而細(xì)長,眼大而眼尾微微上挑,鼻高而秀氣,唇紅齒白,是個明艷到有殺傷力的長相。

    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樣,可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明凈卻像是蘊含了千言萬語。

    他一回過頭來,談云燁就確定這是一個就應(yīng)該入畫的人,眼角眉梢都是引人遐想的故事性。有的人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人,但眼前這個少年是應(yīng)該走進(jìn)畫中去的人。

    談云燁哽住了,頭一次耳朵燒得發(fā)燙。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么。

    就在他支支吾吾的時候,那男孩甩開了他的手臂,淡漠開口:“不是說了不做,也沒有聯(lián)系方式么?!?/br>
    談云燁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這男孩是把他當(dāng)成之前那個Alpha了,難不成這人連人家長相都沒看?信息素味也記不???

    他趕緊擺了擺手,“不是,你誤會了,我不是剛才那個Alpha,我是來采風(fēng)的,想讓你當(dāng)我的模特。”等他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禿嚕嘴了,趕緊補救,“我不是有意要偷看,我只是恰巧路過聞到那有很強烈信息素的味道,就好奇想上去看看,真不是有意的。”

    聞言,那男孩挑了挑眉,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阻隔貼啪地貼到自己后頸上,“你是Alpha?”

    談云燁點點頭。

    “幫我聞聞,身上還有沒有剛剛那Alpha的味?!?/br>
    談云燁又愣了一下,“你聞不到?你不是Omega?”

    “Beta?!彼啙嵉?。

    怪不得。但是一個Beta的信息素還挺好聞的。談云燁搖了搖頭,“很淡了,幾乎聞不到?!?/br>
    “多少錢?”那男孩垂著頭,一邊踢路上的石子,一邊問他。

    “嗯?什么?”

    “我說,當(dāng)你的模特多少錢?!?/br>
    談云燁琢磨了下,“一小時300?”

    “500?!?/br>
    談云燁毫不猶豫,“成交?!?/br>
    他抬臂看了眼手表,談云燁驚奇地發(fā)現(xiàn)這人這么大了居然還用的是個兒童卡通電子表,粉紅粉紅的,但磨掉了色,看著有些年頭了,“今天不行了,我還有事,能改天嗎?”

    談云燁想了想,“你下周日還來對嗎?你來的話就去廣場那邊吧,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候,我就在噴泉邊上等著你。”

    少年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開了。

    “我叫談云燁,你叫什么?”談云燁看著他的背影呼喊。

    “夏棉,夏天的夏,棉花的棉?!彼^也不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