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江明河開題已有個把月了，他卻對論文里關于Fanexclusive這一部分怎么下手一點頭緒也沒有。Fanexclusive是沒有上市的私有企業(yè)，除了它自己發(fā)布的數(shù)據(jù)，網(wǎng)上能找到的資料實在有限，論文數(shù)據(jù)庫里也少有文章提到它。

    這天他又坐在桌前皺著眉頭看電腦，方雨水大概知道他的論文跟視頻網(wǎng)站有關，“交論文還早嘛，你著什么急？”

    江明河合上電腦的蓋子，“這些公司的數(shù)據(jù)不好找，上了市的還好一些，沒上市的簡直哪里都找不到，要是拖到后面再寫就只能抓瞎！而且我還想研二就開始找實習，到時候就更沒有時間寫論文了?！彼胱约喝绻划厴I(yè)就要在外市盡快找到工作的話，有沒有工作經(jīng)驗很關鍵。

    “山不來就你你可以去就它嘛！找不到的數(shù)據(jù)就自己造?！狈接晁X得自己用的詞不大對，連忙解釋，“不是讓你造假！我意思是不能閉門造車，在網(wǎng)上找不到應該去找人，比如家里親戚認不認識在這些公司工作的人。根據(jù)六人定律，最后你說不定能認識他們公司董事長?！?/br>
    江明河覺得方雨水真是異想天開，“我認識他們的董事長也沒用，董事長能把這些數(shù)據(jù)給我嗎？”

    “哈哈哈，開玩笑的。不過內部人士總會有些內幕資料，你知道了也不吃虧?！笔矣褵o意中說的話點醒了江明河，那個同城的上傳用戶！他肯定知道上傳方的抽成比例，而且看他比別人高了一大截的點贊總數(shù)，訂閱用戶應該很多——沒錯，F(xiàn)anexclusive隱私度就是這么高，除了上傳者自己，訂閱用戶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訂閱他，更不會知道是什么人在訂閱他。如果能從他那兒得到這些數(shù)據(jù)，到時可以估算一下網(wǎng)站在上傳抽成和會員訂閱兩部分的收入，雖然結果肯定有出入，但總比完全沒有數(shù)據(jù)或者自己亂寫一個來得有底氣。

    于是江明河當天就給vi發(fā)了條站內私信，“您好，我正在做一項關于會員平臺的經(jīng)濟分析研究，F(xiàn)anexclusive的資料實在是很難找，如果可以的話我能不能問您幾個關于這里的問題？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我會支付雙方都接受的采訪費用，方式可以是問卷，答題，或者視頻采訪?！苯骱記]有提到自己跟他同城這個信息。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個變態(tài)偷窺者，幾百張照片里那么隱秘的一角都被他看到了，“我只是細心而已?！苯骱幼匝宰哉Z道。

    第二天一早江明河注冊Fanexclusive的郵箱就收到了提示自己收到了vi回的信息，等中午方雨水在食堂吃飯還沒回來的時候，他登錄網(wǎng)站看了消息，“可以，微信xxxxxxx詳細說。”沒想到那人回復得這么爽快。

    vi通過他的朋友驗證以后，江明河在心里打了一下腹稿，然后打了個招呼。

    －－您好

    －－h(huán)i

    －－您愿意關于這個網(wǎng)站回答幾個問題嗎？主要是分成和訂閱人數(shù)方面的問題。

    －－你是學生吧？

    －－是的

    －－采訪是為了寫論文？

    －－是的

    －－方便問一下哪所學校的嗎？

    －－XX大學

    －－我也在OO市。我對你寫的這個題目也挺感興趣的，可以見面聊嗎？

    江明河很快跟vi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地點，他想不出反駁面談的理由。人家作為提供資源的一方有權選擇采訪的模式，而且對江明河來說，面談獲得的信息只會更多。微信上的對話也看得出這個人是很有分寸和條理的人，“我一個男的，公開場所見一見陌生人也不會怎么樣?！苯骱有睦镟止?。

    他倆見面約在本市圖書館的小會議室，江明河思前想后才定了這個地方。本來學校圖書館更近，但他覺得這樣選個離自己近的會顯得太自私，而且他也不想把自己的個人生活暴露得太徹底，咖啡店這些公共場所又到處都是人，很難保證對話的私密性。

    前兩周陳軍一直在外地出差，再往前那個周末又是江明河學院活動，所以算起來江明河和陳軍已經(jīng)二十來天沒見了。陳軍在洗手間洗澡的時候，江明河去衣柜里取浴袍，這時他聞到一陣若有若無的香水味道，江明河找到香味的來源是陳軍的夾克前襟。雖然江明河和陳軍兩人都不用香水，但是方雨水的女朋友送了方雨水一瓶，他天天在用，和陳軍夾克上的這個味道聞上去是同一個類型的香味。江明河這天在床上對陳軍非常冷淡。

    “你今天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陳軍草草結束以后問他，江明河回答沒有什么不舒服。

    他又問，“在學校里面不開心了？”江明河又搖搖頭。于是陳軍沒有再問，他知道江明河有情緒低落的時候，有時候是季節(jié)性的，有時候是因為天氣不好。但是以前這種時候他一般會直接取消兩人的約會，免得做也做得不開心，像今天這樣進門時還興致盎然，做起來卻興致缺缺的時候非常少。他也不好再繼續(xù)追問，兩人清洗后熄燈睡了。

    江明河躺在黑暗中一直睡不著，他在心里自問，自己是不是太矯情了？就算沾上香水味也不代表陳軍就跟別人發(fā)生了關系，但他還是覺得有點膈應，因為他想到他和陳軍心照不宣地從來不過問對方跟不跟其他人上床，自己是因為不想知道，陳軍卻可能是默認江明河和他一樣，在外面也有人。

    在這段關系的一開始，兩人就沒給它一個準確的定位，于是江明河一直掩耳盜鈴，只要沒看到，沒聽到就當陳軍沒有其他床伴。現(xiàn)在堵住耳朵的棉花被扯出來了那么一點，他覺得很難再完全堵嚴實了。

    第二天回去后，江明河看到陳軍在微信上轉了兩千塊錢給他，附言讓他在學校把生活開好點兒。江明河心里一驚，像收到了手機病毒似的立馬把錢轉了回去，一句別的話都沒說。等了一會兒，陳軍那邊沒動靜，也沒有再次把錢轉過來，他才松了口氣——陳軍知道他不會跟他假客套，江明河把錢轉回去就是斬釘截鐵的拒絕。

    雖然以前陳軍也會把一些新的品牌錢包皮帶，還有面包店充值卡之類的，帶給江明河。他說這些有l(wèi)ogo的東西他都用不上，家里也吃不完這么多面包蛋糕，江明河不用白擱著浪費了，但是直接轉錢還是頭一次。江明河心想這算什么，本來是你情我愿，現(xiàn)在搞得像嫖客和鴨子一樣，而且誰嫖誰?。磕阍敢猱旞喿游疫€不樂意當嫖客呢！

    他又在心里嘲笑自己居然會為了陳軍產(chǎn)生這種近似獨占欲的念頭，本來就不是什么山盟海誓就不要要求別人從一而終了吧。但他還是希望陳軍千萬不要讓他看到聽到切實的證據(jù)，如果有那么一天，他絕對拍拍屁股，一點兒不留戀地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