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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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停機坪再去前線需要換乘裝甲戰(zhàn)車。 十多輛裝甲車行駛在密林與沼澤間,沿路是挖好又廢棄的戰(zhàn)壕,偶爾能看到?jīng)]清理干凈的血跡和拋灑的彈殼。 車外是轟隆的爆炸聲,已經(jīng)能夠聽到戰(zhàn)場的炸彈聲響,絲瑪從未見過這種場面,還是有點害怕。 烏德蘭手輕輕覆在她緊張蜷起的手上安撫,接著他眉頭一皺,冷聲道:“停車!”視線在厚達十幾厘米的防彈車窗上巡梭,道:“車窗放下來。” “大人...”杜爾勒還想爭一下,但對上他不容置疑的眼,只能命令開車的士兵降下車窗。 隨著防彈車窗落下,巨大到震得耳膜生痛的爆炸聲讓人遍體生寒,不知是否因為死了太多人,就連空氣都是陰冷的冰涼。 烏德蘭面色一變,目光冷電般掃向杜爾勒,斥道:“杜爾勒你找死是不是!你以為十幾年過去,我就聽不出來戰(zhàn)場到底在哪邊?” 炸彈爆炸發(fā)生在空曠空間,沒上過戰(zhàn)場的人是無法靠聽力分辨具體位置,比如絲瑪此刻就無法分辨爆炸聲到底來自哪邊。 杜爾勒苦笑,“大人,我們雖然掌握了制空權(quán),但是瓦倫斯市區(qū)對方已經(jīng)撤空了城市居民,地面部隊推進城市準備巷戰(zhàn),如果真讓他們把戰(zhàn)線往前推20公里,那他們部署的M-24輪式自行火箭炮就能打到前線基地。我可以去那里,您不能,我不能讓您冒險?!?/br> 瓦倫斯這戰(zhàn)哪怕輸了對杜爾勒也沒什么影響,這種小戰(zhàn)跟他國防部長級別的人關(guān)系不大,他只是單純擔憂烏德蘭的性命。聲望與能力,有時候真的讓人愿意為他人赴死。 烏德蘭當然明白,他不追究杜爾勒故意走錯路,道:“瓦倫斯都是混凝土大樓,空中轟炸決定不了戰(zhàn)局,發(fā)展到巷戰(zhàn)我更該去看看。” 巷戰(zhàn)是最能拉平雙方工業(yè)軍備差距的戰(zhàn)爭,槍對槍、rou對rou,復雜的街道,突如其來的冷槍,幽靈般的敵人,這是最殘酷的戰(zhàn)爭。 杜爾勒不敢再反駁,只能不斷給絲瑪使眼色,讓她幫腔。 絲瑪猶豫一下,她擔心他的安全,還是捏住了烏德蘭的袖角,道:“大人...要不我們回總指揮所吧...” “你害怕?”烏德蘭看向她。 如果她說她害怕,他會返回嗎? 絲瑪心下突然想知道答案,但她還是誠實道:“有點害怕,但還是很想去。” 烏德蘭便點頭,命令道:“左轉(zhuǎn)去瓦倫斯。” 裝甲戰(zhàn)車壓過混合著血的泥土駛向了瓦倫斯前線,臨時基地在一所廢棄的學校。 絲瑪跟著烏德蘭下車,灰色的水泥和剝落的墻皮間是來回奔跑的士兵,滿面塵土硝煙的士兵目光是一種極端恐懼過后的呆滯,傷員源源不斷被抬進來,斷肢的鮮血洇紅緊急包扎的紗布,順著擔架滾落。 絲瑪心驚rou跳,看來巷戰(zhàn)打得確實慘烈,前方戰(zhàn)況不容樂觀。 杜爾勒看這景象也是皺眉,冷聲問迎上來的士兵道:“你們師長呢?” “大人?!”看到烏德蘭,士兵麻木的臉都驚出表情,慌忙道歉,道:“剛前線打來電話,師長在接,實在沒辦法出來迎接。” “帶路?!睘醯绿m面色肅然。 頻繁轟炸帶來的灰塵讓得學校都是灰黑色,一步步拾階而上,推開指揮室的大門,室內(nèi)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在對著電話大吵。 隱約能聽到電話那邊非常激動,一直在辱罵著對方的母親。 在戰(zhàn)爭中,極度恐懼和高壓下,人精神瀕臨崩潰,臟話是最常見的發(fā)泄。 這邊師長也是滿嘴臟話,罵道:“費恩,是你們旅長盧卡這個婊子養(yǎng)的東西貪功冒進,二十輛坦克沒有士兵護衛(wèi)清道就開進市區(qū)被全殲,現(xiàn)在師里沒其他坦克調(diào)給你們了。死守等轉(zhuǎn)機吧?!?/br> 盧卡的貪功冒進導致師長的戰(zhàn)報不太好看,所以多守一會,他的戰(zhàn)報就好看一點。至于士兵死亡的多少有時候只是個數(shù)字。師長下完命令剛打算掛電話,誰知道他一轉(zhuǎn)頭,看到進來的人,嘴巴震驚張開,馬上敬禮。 烏德蘭抬手免掉,從他手里拿過話筒,看了看正前方屏幕上的戰(zhàn)況圖,命令道:“費恩上尉,準備撤退?!?/br> 電話那邊立刻傳來嘶喊的男聲:“我cao你媽!我們隊友腸子都被打出來了,卷在手里也要端著槍戰(zhàn)斗,你跟我說撤退?我撤你媽的退!我們要的是支援!” 整個房間都被這大膽的罵聲嚇得安靜了下來,絲瑪都抽了口氣,她還從沒見過有人敢罵烏德蘭,此時只剩男子精神崩潰的瘋狂嘶吼響徹。 烏德蘭沒有生氣,只是對話筒那邊平靜道:“我是烏德蘭?!?/br> “cao?!蹦沁吽坪跤X得搞笑,冷笑了一聲就要接著罵,卻頓住,這聲音.. 沉靜、冷肅、恩威難測。 是那個常會在新聞里出現(xiàn)的聲音,話筒那邊巷戰(zhàn)中的費恩上尉小心道:“....大人?” “嗯,是我。”烏德蘭應他,拿過指揮鞭點開戰(zhàn)略地圖,道:“費恩上尉,你們已經(jīng)失去瓦倫斯城市各區(qū)域的制高點,對方狙擊手和機槍小組在里面提前埋伏形成交叉火力,戰(zhàn)略上失敗,國家不會拿士兵的性命去推戰(zhàn)線,我要求你準備撤退?!?/br> 即便明白他說的是事實,但費恩上尉怎么能放棄,他幾乎哽咽的聲音從遙遠的戰(zhàn)場隔著冰冷的電子傳來,“大人,他們把我們戰(zhàn)友的頭和yinjing割下來,再用沒有放彈的RPG射給我們,我們一抬頭就是昨天還一起戰(zhàn)斗的兄弟的頭....頭上扎著他們的yinjing,滾落到我們腳邊?!闭f到最后,他哭出聲來,“大人,我不能撤退,他們還在這里,我死去的戰(zhàn)友還在這里?!?/br> 臨時指揮室內(nèi)沉默,沉默到可以聽清電話那邊噼里啪啦的槍聲和死一樣的緊張與壓抑。腦子里可以立刻想出烈士yinjing被割下再釘?shù)筋^上,一起發(fā)射給昔日戰(zhàn)友的慘狀,絲瑪沉默著,她的父親就曾是戰(zhàn)士。 烏德蘭握了話筒,側(cè)首對師長吩咐,道:“打開戰(zhàn)略部署圖?!?/br> 電子屏幕上換成各旅級營級戰(zhàn)斗群在此地的分布與動態(tài),畫X就是戰(zhàn)斗中,綠色則是待命。 “費恩上尉,請冷靜。”烏德蘭看向戰(zhàn)略部署,道:“現(xiàn)在派102旅的空降營群和機步營去掩護你們撤退,記住戰(zhàn)友的仇恨,我向你保證,我們會再回到這里,拿下這里,告慰英靈。” 在話筒那邊思想掙扎的時候,烏德蘭補充,語氣溫和而堅定:“費恩上尉,我指揮過塞瓦海戰(zhàn)的勝利,請相信我。” 塞瓦海戰(zhàn),海陸空聯(lián)合作戰(zhàn)指揮,守住了邊境大片國土,包括克里尼爾,這是除了他的血統(tǒng)外,彼年他和當時元首爭權(quán)最大的政治資本。 他說這些話聲音沒有起伏,平靜而溫和,平靜本就是這世上最強大的力量,越在緊張恐懼中,平靜的力量越震懾人心。 “...大人...”那邊傳來費恩上尉沙啞的聲音夾雜哭腔,“與您的慈愛同在。” 慈愛?簽署征兵令的也是他,烏德蘭無法回應這個贊美,他只是道:“活著回來?!?/br> 掛掉電話,烏德蘭立刻派102旅前往救援,他補充了一句:“我只有一個要求,接了人沿路空投S-21真空彈地毯式轟炸,不要把烈士遺體留給敵人侮辱?!?/br> 即便將烈士的遺體用炸彈炸碎掩埋,也不能留給敵人侮辱。 空氣沉重到壓抑,沒有人敢說話,不過是一只旅戰(zhàn)斗群而已,分明對國家軍事實力無傷大雅,但真的這么真切面對戰(zhàn)士的死亡,活生生的人的死亡,同胞的血仿佛在眼前,心情怎么能不沉重。 一切安排完畢,烏德蘭面色這才變冷,質(zhì)問道:“盧卡人呢?叫他來見我!” 盧卡旅長的貪功冒進,導致了整個106機械步兵旅陷入被動慘烈巷戰(zhàn),幾乎全部陣亡。 師長走過來,垂首回復:“大人,剛得到消息,盧卡昨晚不顧勸阻前去支援,十分鐘前,殉國了?!?/br> 貪功冒進是他,壯烈殉國也是他。 烏德蘭說不出話來,沉默了良久,道:“撫恤家屬吧。” 絲瑪以前從未真切感受過戰(zhàn)爭,在她眼里前線這些士兵都不過是沙文主義男豬罷了,他們死都是活該,但此刻面對這樣的犧牲和鮮血,她內(nèi)心被復雜和沉重壓得喘不過氣來。 從臨時指揮室出來,他們?nèi)タ赐藗麊T,擠壓到幾乎無行走空間的病床上,傷員們手放在胸口禱告,向主祈禱,而見到烏德蘭對他們來說是畢生的榮耀,仿佛能和主溝通。 “大人...”躺在床上渾身裹滿紗布,剛被截肢的還是個少年,二十歲左右的樣子,他握著烏德蘭的手,大著膽子問:“您能為我們吟一場《圣贊》嗎…對不起,我知道我沒穿教袍。” 民間傳揚只要得到一場《圣贊》,末日審判主便會寬恕你的罪責。但古圣書體會的人太少。 烏德蘭點頭,眼底閃著柔和的光,道:“沒關(guān)系,我今天也沒有穿教袍,但你要相信,隔著任何皮囊,主都能一眼認出他的戰(zhàn)士?!?/br> 于是烏德蘭便穿著軍裝在這里完成了一場布道,蠟燭燃燒,古韻低吟,神靈都安靜傾耳。 這是絲瑪?shù)谝淮温牎妒ベ潯?,古韻律的極度優(yōu)美哀婉將人的情緒層層推高,到最后結(jié)束余音環(huán)繞,仿佛真如同入得天門。 絲瑪不信這個東西,但她好像有些理解了宗教在這個國家的意義,就像光,能看到光固然是好,但即便在房間里看不到光,知道房間外光的存在也是很好。 就像絲瑪也理解了為什么從教徒到人民,這么多年烏德蘭支持率居高不下,哪怕高官,從哈琺到杜爾勒,都愿意為他去死。絕對的強硬和適度的溫柔,他確實是相當有魅力的獨裁者。 從前線出去,再去總指揮所就是一路坐車了,氣氛比較壓抑,知道他心情不好,絲瑪也不找烏德蘭說話,只是安靜看著窗外。 窗外從野外戰(zhàn)壕變成被轟炸成廢墟的城市,殘破的大樓和斷裂的鋼筋水泥,偶爾還能看到?jīng)]打掃干凈的尸體。 絲瑪喉頭梗塞。 “別看了?!盀醯绿m手覆蓋住了她的,他的手很大,輕易就能將她整個手覆住,皮膚冰涼沒有溫度但意外有安全感。 絲瑪搖頭,固執(zhí)地想將這慘劇刻在心底,真正感受到戰(zhàn)爭的殘忍才會敬畏戰(zhàn)爭,不輕言戰(zhàn)爭。 烏德蘭便不再攔她,任由她看著這人間慘劇。 “爸爸。”絲瑪突然開口,聲線空洞,“是個女人的尸體。” 烏德蘭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裝甲戰(zhàn)車開過大街,被炮彈炸得碎裂的大路上躺著一個女人的尸體,她穿著普通的白布長裙,血早已干涸成了黑色爬在她身上,風偶爾吹過鼓起她的裙子,能看到她死去很多天的慘白的皮膚。 “爸爸,她死了。”絲瑪看著那個死去的風中的女人,道:“你看,男人保護不了她,士兵也保護不了她,她還是死了。沒有誰能保護誰,如果她有槍,或者她們有槍,才有可能保護自己?!?/br> “對。”烏德蘭點頭承認了真相,接著他手撫上她一掐就能斷的細腰,道:“所以你要多吃一些,這么瘦談什么自己保護自己?!?/br> 絲瑪認真看他,道:“你喜歡我這樣。”她不是小孩子了,會相信愛與外貌無關(guān)這種話,就像她迷戀他深邃俊美的輪廓,他也喜歡她這瘦但前凸后翹形成強烈視覺反差的性感身材,她知道。 烏德蘭看著她,認真思索了一下她長胖后的樣子,才道:“你胖了我也喜歡?!?/br> 如果他隨口就回那沒什么,但他這樣認真想了后回答,絲瑪感受到真誠和尊重,她心下發(fā)酸,投進他懷里,道:“好,我多吃一點?!?/br> ———— 發(fā)完了,新年新氣象,新的一年就開始甜甜的戀愛Part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