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銹色月光(回憶宋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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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宋楚剽竊的事已被爆出,在他那個圈子里鬧得沸沸揚揚,而他的名聲也一落千丈。張優(yōu)爾當時并不知道這件事背后有張玨的手筆,并且就在前幾天張玨又找宋楚談過一次。 對他說出分手的那天,他已沒有了一向風清氣朗的樣子,臉色憔悴頹唐,眼里也只剩灰敗,而看向她的時候,又多了些暗沉難言的情緒。 有些出乎意料的,他這次沒有再過多糾纏,沉默半晌后就答應了。但又提出一個要求,說是想和她再一起吃頓飯,當做最后的告別。 出于善意,以及曾經(jīng)真摯相愛過的情分,張優(yōu)爾沒有拒絕。那晚的飯桌上她還陪著喝了幾杯酒,也說了很多寬慰的話,不知不覺就醉得有些不省人事。 模糊中,她只感覺到自己仿佛浮在半空中,應該是被抱著走了一段,有人在她耳邊說什么,聲音低沉中又帶著些許絕望癲狂的意味。 她努力分辨也只聽清了斷斷續(xù)續(xù)幾句。 他說對不起。 他說我們一起吧優(yōu)爾,你肯定愿意的對不對? 他說我愛你……愛你。 后來,再后來。她混沌迷離的意識中只剩一陣又一陣嘩啦啦的水聲,隨即這水聲也很快消失,她被窒息淹沒,徹底失去了意識。 在醫(yī)院醒來后,她有很長一段時間,對那晚的記憶都是模糊破碎的。守在一旁滿臉憔悴又喜怒交加的鄭涵森告訴她,原來宋楚是想帶著她一起投湖,做出雙雙殉情的假象。 而鄭涵森陰魂不散隨時隨地糾纏她的舉動這次反倒救了她的命。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后,鄭涵森立馬趕了過來跳進湖中救起了她。 至于宋楚,據(jù)鄭涵森自己所說,在他把張優(yōu)爾撈上來做了復蘇急救后,宋楚在那片湖中早已沒了生還的跡象。 當然,也有可能鄭涵森就是故意不去理會,任他自我了結(jié)。 ——“這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哥……”回憶到這里被打斷,段昱青早已按捺不住大聲道:“他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 “信不信隨你?!弊鳛樵?jīng)的當事人,張優(yōu)爾情緒卻平靜許多:“你可以自己繼續(xù)去查,但我想那晚的事,”她看了眼一旁陰沉著臉的鄭涵森,繼續(xù)道:“應該也沒幾個人知道了?!?/br> 那晚事情發(fā)生后,鄭涵森留了心眼,把現(xiàn)場張優(yōu)爾存在的痕跡都抹去了。之后他也難得和張玨意見一致:宋楚聲名狼藉,死得又太不光彩。況且殉情這種事,就算不是出于張優(yōu)爾本意,但若是傳開來也沒人會在意真相如何,他們只會把探究好奇的目光聚焦在活下來的張優(yōu)爾身上,這無異于二次傷害。 所以在這件事里,張優(yōu)爾必須撇清關(guān)系。于是鄭涵森和張玨各自動用關(guān)系和手段,把真實情況掩蓋了下去。最終宋楚的死,以因剽竊風波而抑郁自殺結(jié)案。理由動機都充分,沒人有異議。 只除了當時還年幼,目睹母親因為哥哥的死而緊跟著郁郁而終的段昱青。在他印象里,溫柔又樂觀的哥哥怎么都不可能做出剽竊這種事,也更不可能會自殺。 他背負著兩個至親之人的死亡,隱忍著沉痛走到了現(xiàn)在這一步,以為自己終于能觸碰到真相,卻沒想到這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他怎么能接受? “我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俊彼y以相信自己的哥哥會那么做。 “為什么?”不待張優(yōu)爾開口,鄭涵森在一旁憤然搶道:“因為他想讓人們都以為我姐是跟著他一起殉情的!他自己混成那副爛樣沒救了,又受不了我姐不要他,就想拉我姐一起陪葬!” “不,他不是……”段昱青痛苦地喃喃。 “怎么不是!”鄭涵森啞聲低吼:“這個人渣,就連在遺書里都還要撒謊!說什么我姐愛他愛到愿意一起死,下賤不下賤!他那晚就算沒死也是個殺人犯!” “遺書?”段昱青怔怔道:“所以你也知道那封遺書?那里面到底……” “啊我是知道,”鄭涵森嗤笑一聲:“估計這世上也就我一個人完完整整地看過,不過呢——看完后我就撕掉啦!” 其他叁個人都猛然看向他,神情各異。 鄭涵森不無得意,輕蔑地瞟了一眼不遠處臉色已經(jīng)難堪到極點的許慎,又對段昱青道:“某個傻逼費盡心思從警察那里弄到的,用來耍得你團團轉(zhuǎn)的那玩意,不過是張廢紙罷了哈哈哈哈哈!” 段昱青的臉色瞬間灰敗。 “不然你以為他為什么要打上碼才發(fā)給你?因為本來的內(nèi)容就沒有任何價值??!那是后來警察在宋楚家里找到的一張遺書廢稿,只寫了幾行廢話而已,狗屁都沒有!” 不過即便如此,好歹也算證物,就被警方封存進了案宗里。 而許慎當初結(jié)婚前查張優(yōu)爾的過去的時候,多少也聽說了她和那位自殺畫家有過一段,也就留了個心眼詳細查了查,在警方內(nèi)部疏通關(guān)系弄到了那封遺書廢稿。雖說當時沒有弄清這件事跟她有多少關(guān)聯(lián),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把廢稿保存了下來。 現(xiàn)在許慎知道了,原來這是一段對她來說沉重又痛苦的過去。她在這場無妄之災里差點喪命,可他卻利用這件事,誘使施害者的弟弟去接近她報復她。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許慎不禁看向了一直沒有作聲的張優(yōu)爾,眼中滿是悔恨愧疚,他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么,心頭卻是一陣紛繁慌亂,最終只能無言。 張優(yōu)爾垂眸不語。其實很長一段時間,她也總想不明白,宋楚為什么要這么對她。 對于鄭涵森給出的理由,她沒有反駁。但這并不代表她完全認同。 殉情?真的僅僅只是為了營造這樣一種假象嗎?應該不止。 她始終認為,宋楚心里還有著一股恨的,而恨的是什么呢?是在他深陷泥潭時抽身而去的自己嗎?是讓他身敗名裂還不遺余力地逼迫他分手的張玨嗎?是強勢插入兩人感情并多次傷害他的鄭涵森嗎? 或許都有。所以他才會做出這樣極端又瘋狂的舉動,他自己身處地獄,于是也要讓所有人都痛苦悔恨。 不過事實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此,張優(yōu)爾也早已不再糾結(jié)了。他在她毫無防備的情形下企圖奪去她的性命,這也是事實。不論他動機為何,原因如何,謀殺就是謀殺。 她沒必要去揣度一個殺人犯的心理。 只不過偶爾,僅僅是偶爾,她還會回想起那晚他在耳邊最后說的話。 我愛你。愛你。 每當那個顫抖又偏執(zhí)的聲音回響在耳邊,身體都會條件反射般的蔓延上熟悉的窒息悶痛感。 她只覺滑稽又荒謬。 哪里是愛呢?那怎么能算愛呢? 不過是一個失敗男人的低劣又污濁的惡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