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

    二十分鐘后，陳萱就坐在了我的對面。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jīng)過去了兩周。

    她看起來沒有休息好，顯得格外憔悴和狼狽，還淋了雨，一直打著噴嚏。

    我趕緊幫她叫了杯熱飲，又問她有沒有忌口，好點(diǎn)一些點(diǎn)心。

    可陳萱沒有回答我，只是打量著咖啡店里的其他人。

    “還好……”

    她松了口氣。

    “你怎么了？”

    我點(diǎn)完單，好奇問她。

    “沒有眼線?！?/br>
    只是這四個字，就讓雞皮疙瘩瞬間爬滿了全身。

    難道之前……李唯還在我的身邊安過別的眼線嗎？

    他……究竟想干什么？

    但我還未來得及害怕，就被陳萱握住了手。

    “西姐，你……會保護(hù)我的，對吧？”

    我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她看起來非常焦慮，像是惹了什么天大的麻煩。

    “是李楓……”

    我剛試探了叁個字，她就比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噓！”

    然后她才小小聲道：

    “我們用……那位小姐，來指代她，好不好？”

    我不知道她經(jīng)歷了什么，看起來有點(diǎn)神經(jīng)兮兮的，比起她，我現(xiàn)在更像是正常人。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

    服務(wù)生送來了熱飲和拿破侖，也許奶油和大顆的車?yán)遄幽軌蜃岅愝骈_心起來。

    她拿起熱飲，喝了滿滿一大口，才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她稍微鎮(zhèn)定了下來。

    “西姐，我真的很后悔……接了你這一單?！?/br>
    她嘆了口氣。

    我剛想出聲安慰并詢問怎么回事，陳萱就抬起眼，又問了我一遍剛才的問題——

    “你會保護(hù)我嗎，西姐？”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跟李唯有關(guān)嗎？”

    畢竟李楓是李家人，人品也很差勁（比如虐童），如果查出她有什么別的犯罪行為，確實有點(diǎn)嚇人。

    陳萱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但隨后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這讓我有點(diǎn)摸不著頭腦。

    但我答應(yīng)了她。

    如果是我的委托給她帶來了麻煩，我一定會負(fù)責(zé)到底的。

    她聽到了我的承諾，稍稍安心，在反復(fù)確認(rèn)周圍沒有眼線后，才從包里取出幾張照片。

    她遞來了最上面的一張。

    然而，只是這一張，我就明白了她的恐懼。

    那是一張舊照片，畫面并不高清，上面卻是年輕的李家老先生和老太太，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

    他們懷里抱著一個新生兒。

    華國的所有醫(yī)院都會在產(chǎn)婦出院時，為每個新生兒家庭免費(fèi)提供一張這樣的照片，作為對新生命的紀(jì)念。

    那是初為父母的李家老先生和老太太。

    可是我明明記得，李恣出生時，他們已經(jīng)叁十多歲了。

    我看向了他們懷里的嬰兒。

    那雙煙色的眼眸里，滿是對這個世界的好奇與期待。

    而照片的右上角打印著一行字——

    “愛子  李楓”

    等等。

    李楓她。

    不對。

    是他。

    李楓他……是男性嗎？

    338

    “西姐，”

    陳萱苦笑道，

    “這么多年，你不會好奇嗎？華族都提倡早婚早育，可老先生和老太太年近四十才生下恣小姐？”

    我明白了。

    因為他們第一個孩子，是李楓。

    但是……為什么呢？

    為什么身為長子的李楓從來沒在家里出現(xiàn)過，而李唯也從未提到過有這么一個哥哥？

    余震未消，陳萱又遞來了兩張照片。

    我顫抖著接了過來。

    其中一張是對一份舊報紙頭版頭條的翻拍。

    那是叁十八年前的一則新聞。

    李楓以帝都狀元的身份考進(jìn)了帝大。

    他長成了一個漂亮的少年，是那種中性的漂亮，帶著格外的英氣。

    他開始與我腦海里那個美麗的女人重合起來。

    而另外一張照片，拍的是帝大第一附院的影像報告——

    不知道陳萱是怎么搞到這張近四十年前的紙的。

    我只能說現(xiàn)在的她看起來十分后悔。

    “西姐，你看完……我們就燒掉吧。”

    體檢人是李楓。

    但是他……懷孕了？

    我瞪大了眼睛，我的大腦宕機(jī)了。

    李楓他……不是個男人嗎？

    他怎么會……懷孕呢？

    “我想那位小姐很可能是……雙性人。”

    雙……

    性……

    ……人？

    你在跟我說……po18劇情嗎？

    然而，陳萱卻很沉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的指尖輕點(diǎn)著第一張照片。

    “西姐，你看……”

    當(dāng)時還沒有現(xiàn)在這么強(qiáng)的隱私意識，尤其是對男嬰，所以新生兒穿的是開襠褲。

    指尖指向了他的腿間。像素雖然模糊，但還能看到男性器官的下后方，似乎有一道很淺的陰影。

    雙性人。

    對于一向重視家族名譽(yù)的華族世家而言，這簡直是一種恥辱。

    所以李楓不被允許在老宅出現(xiàn)，然后老先生和老夫人又生下了李唯這個繼承人？

    “不是的，西姐。”

    陳萱似乎在猶豫，她手里還剩下最后一張照片。

    還有什么比女變男、雙性人更讓我感到不知所措的嗎？

    我想。

    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畏懼的了。

    于是陳萱遞來了最后一張照片。

    我只看了一眼，就完全愣住了。

    那是一張合照。

    叁月櫻花繁盛，在帝大戲劇社前，少年李楓戴著假發(fā)，穿著女裝，就像后來那個美麗的女人一樣。

    而一起入鏡的，是同樣身為少年的……

    蘇煊。

    他們十指交握，正如所有年輕的戀人，將最熾熱的愛情永遠(yuǎn)定格。

    然后，櫻花落盡。

    春去秋來。

    在漫天的大火里，李楓微笑著對我告別。

    “謝謝你……小西?！?/br>
    而與此同時，我的耳邊還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哀求——

    “李楓！”

    我轉(zhuǎn)過頭去。

    這一次，我看清了那張痛徹心扉的臉。

    那是年輕的蘇煊。

    也是后來的……大先生。

    我想起那日在驪園的茶庭內(nèi)，李唯帶大先生去更衣時，蘇夫人露出的意有所指的笑容。

    “一入秋就這樣，皮膚格外敏感，阿由也是這樣……”

    李唯是……皮膚敏感的人。

    小瑾和小瑜……也是這樣。

    這一刻，我終于明白了所有。

    原來他們要埋葬的不是我的記憶。

    原來他們要埋葬的，是一個活著的……政治丑聞。

    339

    “林晚，黎寧，這是政治上的事情，跟你們都……沒有關(guān)系?！?/br>
    半個月前的話言猶在耳。

    然而，卻像是一把扣動了扳機(jī)的槍。

    直到此刻，那顆射出的子彈才貫穿了我的胸膛。

    【笑嘻嘻會客室】：

    唯子（面無表情）：媽，你不如現(xiàn)在直接讓子彈貫穿我的胸膛。

    渣胖（吹去硝煙）：那不是太便宜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