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蔻夸她今日氣色好多了：“娘娘怎不再去見一見四公子, 這樣心情也會好更多?！?/br>
    對霍止舟的事，溫夏都未告訴白蔻：“他已回老家了，他府中有事，抽不開身。我與他相認(rèn)一事，你今后也不能透露給皇上，他不喜歡我提四哥哥?！?/br>
    白?蔻斂眉稱是?。

    溫夏從?匣盒中拿出一只?翡翠手鐲：“這鐲子我有一支了，這支賞給你吧?！?/br>
    白?蔻笑道?：“奴婢已經(jīng)有娘娘給的許多賞賜了, 如此貴重的鐲子，娘娘喜歡，娘娘留著?！?/br>
    溫夏安靜抬眼望著白?蔻, 目中從?未如此刻溫柔。

    想了一夜，她定下決心要離開這里, 不能帶著白?蔻。

    這是?自小服侍她的婢女，與別人不一樣。溫夏拉過白?蔻的手, 為她手背抹些芙蓉花油，趁著柔滑之際將?手鐲戴進(jìn)白?蔻腕間。

    “我好不容易高興一些，你就讓我開心一點(diǎn)?！?/br>
    白?蔻笑著應(yīng)下，到底也是?年輕女子，得了精美?的手鐲很是?歡喜。

    溫夏起身去庭中槐樹下坐著，在斑駁光影中翻著書卷。

    白?蔻侍奉在旁。

    溫夏問：“我記得溫府也有這樣一卷書, 是?下卷, 還是?九歲時在溫府住過一段時日?, 當(dāng)時留下的。你可還記得？”

    白?蔻笑著說記得。

    那年溫夏求著太后去信給父親讓她回北地, 太后等待父親回信的中途，見她著實(shí)?在在皇宮里睡不好, 命許嬤陪她回溫府住過幾日?。

    “你去溫府為我把下卷找來吧?！?/br>
    白?蔻領(lǐng)命退下。

    溫夏目送她身影行遠(yuǎn)，望著拎著箱匣站在檐下朝她無聲?稟著“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的香砂，擱下書卷起身，吩咐著文去備馬車，她想去寺中敬一炷香。

    來到上一次與四哥哥相見的寺中，溫夏命著文在外?等候，帶著香砂一同進(jìn)入一間慈悲殿。

    霍止舟青袍玉立，見到她，目中欣慰喜悅。

    溫夏上前，喚一聲?四哥哥，微頓片刻道?：“我去燕國只?是?暫時躲避風(fēng)頭，等大盛穩(wěn)定，皇上察覺不到我了，我會回到我娘親身邊。我是?自由的，四哥哥不能限制我的自由?！?/br>
    霍止舟有些傷懷：“夏夏，你不信旁人，我總該信?！?/br>
    溫夏如今只?是?被?戚延嚇怕了，如果四哥哥只?是?尋常身份，不是?皇帝，她自然不會說這句話。

    但?想起從?前她對霍止舟的信任與依賴，那時候她完全只?當(dāng)他是?哥哥，是?一輩子的親人，還在湖底救過她的命。那個時候，她是?全心全意信任他啊。

    霍止舟傷懷的神色讓溫夏有幾分不忍，可為了今后，還是?想將?心中想法告訴他。

    “四哥哥，父親守了一輩子的大盛，作為他的兒女，我不應(yīng)該去燕國。可我如今別無他法，你也是?我的哥哥，我愿意去你的家鄉(xiāng)看一看，但?我還是?那句話，我隨時可以離開?！?/br>
    霍止舟雖傷懷，但?也朝她堅(jiān)定地點(diǎn)頭，他目中有些嘉許之色：“夏夏還是?如從?前有自己?的主張。你懂得如何保護(hù)自己?，我應(yīng)該高興才是??！?/br>
    “你說父親守了一輩子的盛國，你不應(yīng)該去燕國。這句話，也許我有不同的見解。”

    “如今不是?他人當(dāng)政，是?我。兩國征戰(zhàn)，傷的最先是?溫家軍，而?我執(zhí)政，要還兩國一個太平，也還溫家一個安穩(wěn)?！?/br>
    溫夏凝望他溫潤眉眼，綻起笑來。

    香砂拿出易容的工具：“主子，開始吧?！?/br>
    溫夏：“我還有最后一句話?！?/br>
    “你是?我的哥哥……”

    溫夏不知如何啟齒，望著眼前芝蘭玉樹的朗潤男兒。

    她曾經(jīng)幻想如果可以自己?選擇夫婿時，的確是?以父親以哥哥們?yōu)閰⒄眨筛嗟?，?喜歡如溫斯和那般文武雙全，品味不凡的男兒。

    她把他當(dāng)哥哥，他卻一朝告訴她，他對她不再是?兄妹之情。

    她只?覺羞恥無措，萬萬不敢去往那里想。

    說完這句，溫夏雙頰guntang，不知自己?有沒有臉紅，第一次在這么親的哥哥面前無措起來。

    她雖只?說了半句，霍止舟也明白?她的意思，有片刻的黯淡，但?依舊莞爾如常，像小時候每一次依她時那般低笑：“嗯，我知道?，只?要夏夏做回那個開心的夏夏就好。”

    溫夏終于松口氣，隨香砂去易容，輕輕捧著guntang的臉頰。幸好背過身，四哥哥看不見。

    溫夏易容成了尋常普通的模樣，雖香砂特意改變了她一些五官，但?她骨像與皮相天生完美?，這平凡的樣貌間，神態(tài)氣質(zhì)也是?個美?人。

    香砂易容成了溫夏的樣子，溫夏見著都驚得瞠圓了眼。

    香砂朝她笑著叩拜：“娘娘，奴婢與您就此別過?！?/br>
    她又朝霍止舟拜去：“主人，珍重。”

    霍止舟頷首凝望她一眼，牽起溫夏的手往耳門行去。

    溫夏停下腳步：“白?蔻是?自小侍奉我的婢女，希望你多照拂她一些?！?/br>
    香砂點(diǎn)頭，微笑的杏眼中，神色竟真的與溫夏相似八九分。

    溫夏：“你叫什么名字？”

    她微微一頓，笑著：“奴婢叫蕓娥?！?/br>
    “謝謝你，蕓娥。我在妝臺的蝶紋海貝匣子里留下了一封給皇上的信，若是?有朝一日?你暴露了，可以把信交給他，應(yīng)該能保下性命。”

    昨夜想來想去，溫夏害怕牽連無辜，寫下一封求情的信。若戚延還能念那么一點(diǎn)舊情，也許就會放過蕓娥，不至于害蕓娥丟了性命。

    蕓娥笑著點(diǎn)頭。

    溫夏深深凝望她，目中感激，被?霍止舟牽著離開。

    青色身影如松如玉，徹徹底底消失在房門處。蕓娥笑著滑下一行淚，斂眉起身，淡淡拂去裙擺上塵跡，打開門，神色安靜地走向遠(yuǎn)處的著文。

    “娘娘，怎么不見香砂侍奉您？”

    “我有事派她去打點(diǎn)?！笔|娥輕咳一聲?，說嗓子有些不舒服。

    她能易得了樣貌，但?嗓音只?能變個七八分像。

    著文小心攙扶她上馬車，說著回離宮去請大夫。

    直到白?蔻回離宮把書卷帶給她，都未瞧出有什么異樣來。

    ……

    溫夏這頭已駛向京都城門，她自小學(xué)著大盛最尊貴的禮數(shù)，第一次逃離這一身枷鎖，激動而?緊張。馬車停下排隊(duì)受檢時，她有些不安地捏著手帕。

    隔著袖擺，霍止舟覆住她的手。

    “別擔(dān)心?！?/br>
    “四哥哥如何有進(jìn)出京都的文牒？”

    霍止舟也未瞞她：“北州城里有人為我辦到?！?/br>
    溫夏微頓，北州并入大盛后，戚延撥下不少庫銀進(jìn)行改革，都被?私吞，溫斯立此去北州便是?處理?此事。

    不待她開口，霍止舟便道?：“放心，此人不知我身份，也只?是?拿錢辦事。大哥在負(fù)責(zé)調(diào)查北州，相信此類人我不說，大哥也能查到。”

    溫夏想起了許映如與哥哥們，心中不舍：“如果我告訴娘親我要離開皇宮，她會同意我走嗎？”

    “想去與母親，大哥三哥道?別？”

    溫夏黯然地點(diǎn)頭。

    霍止舟揉了揉她腦袋：“好好與母親說，她也是?女子，會理?解你。若想與他們道?別，此去燕國穿過北地，我們正好可以見到他們。我去見大哥，讓他同意你與我去燕國？”

    溫夏盈盈抬眼，對著霍止舟溫潤眼眸，輕輕點(diǎn)頭。

    馬車外?，侍衛(wèi)殷訓(xùn)道?：“主子，該我們下車檢查了?！?/br>
    殷訓(xùn)掀開車簾，霍止舟先了馬車，朝溫夏伸出手。

    溫夏剛托著他的手下車，便聽守城士兵一陣喧嘩：“兩側(cè)避讓！原地勿動！”

    霍止舟目光沉靜，掃一眼四周，長臂護(hù)住溫夏。

    “四哥哥？”

    “無事?！?/br>
    原本排隊(duì)的百姓皆被?規(guī)定退到兩側(cè)，讓出中間大道?。

    殷訓(xùn)朝城門外?望去：“是?有馬車入城?！?/br>
    但?那馬車除了寬敞一點(diǎn)，是?十分尋常的馬車，連個府牌都沒有，只?掛著一只?惟妙惟肖的玉兔瓔珞，倒是?有趣。

    人群排開，溫夏站在最前頭，瞥見那馬車時愣在原地，雙肩逐漸有些發(fā)抖，腳步也瑟縮地往后退。

    “怎么了？”霍止舟道?。

    溫夏張了張唇，搖頭，借著霍止舟胸膛躲避那輛馬車。

    那是?戚延的馬車。

    他微服出宮時乘的便是?這尋常的馬車，看似尋常，卻是?十分結(jié)實(shí)?的烏木，也喜愛在車前掛上他喜歡的動物圖案。

    駕車之人是?他一名禁衛(wèi)。

    左右策馬之人是?陳瀾與另一名親衛(wèi)。

    哪怕那厚厚車窗遮著，溫夏也顫著雙睫，害怕地揪著霍止舟衣袖。

    霍止舟何等聰明，已知那車中之人是?誰，他掃去一眼，回身虛攬住溫夏，寬肩遮住她身影。

    城門人潮排著隊(duì)，馬車緩緩駛?cè)氪蟮?。

    車上正是?戚延與阮思棟。

    今日?是?阮思棟特意帶戚延去品運(yùn)城老窖清酒。

    品酒是?其次，戚延不過只?是?外?出去散散心，也是?聽阮思棟聊從?前追求柳曼娘那些事。雖他都覺得無用，但?總好過一人坐在清晏殿，麻木地批一卷卷硬邦邦的奏疏。

    四下是?依稀的人聲?，戚延轉(zhuǎn)著手中一串溫夏未曾帶走的翡翠珠串，忽然一頓，手上一停。

    沒由來的，他偏頭看向了車窗。

    隨意挑起車簾，他一雙深眸瞥見長長人群，還有其中一道?見過的身影。長身玉立，溫雅清俊，正是?那日?憶九樓中見過一面的掌柜。

    男人一身青袍，寬袖虛攬一粉衣女子，戚延只?是?隨意一瞥，他的側(cè)臉便已十分溫柔寵溺。

    戚延盯著那女子背影瞧了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