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一章 念頭通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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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頭通達后,馬縣令頓時解脫了,拂衣而去一騎絕塵,歡天喜地的樣子仿佛去參加前妻的婚禮。 工地上,工部官員懵逼了。 等馬縣令跑遠了,他才反應過來,我特么是不是被坑了? 一位縣侯,兩位皇子,還有好幾位朝中大老的子弟,這堆燙手山芋被馬縣令毫不猶豫地塞到他手里,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 馬縣令跑了,工部官員望向李欽載的目光也變了。 過年祭祀自己的祖宗牌位都沒如此恭敬過。 “再給咱們安排點活兒唄?”李欽載試探著道。 工部官員一驚,腦袋搖得像五檔電風扇:“絕不!除非您從下官的尸體上踏過去!” 表態(tài)如此悲壯,李欽載只好暗然嘆息:“果然……失業(yè)了。” 身后的小混賬們長松一口氣,權貴出身的子弟都是好逸惡勞的,若不是先生逼他們,誰愿意累死累活的遭這份罪? 影視劇里富家子弟吃一次路邊攤?cè)缤l(fā)現(xiàn)了寶藏,隱瞞身份非要裝成平民百姓,干起苦活累活不但不抱怨,反而一臉新奇雀躍…… 這種人若不是天生喜歡受虐,就是天生的戲精。 除了那位眾所周知的王校長,沒有哪個富家子弟真喜歡路邊攤和干苦力。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這種事,能免則免,不然手里那么多錢留著清明節(jié)燒過去嗎? “先生,工地不讓咱們干活了,咱們是不是……”李素節(jié)小心翼翼地問道,言下之意很明顯,體驗兩天疾苦夠了,該回家了。 李顯也湊了過來:“先生,弟子保證回到學堂后潛心向?qū)W,孜孜不倦,今年一定考個好成績?!?/br> 眾弟子一臉期盼地盯著李欽載,大家都不想在工地上干活了。 李欽載當然不會讓大家失望,于是微笑道:“在先生面前,你們的意見重要嗎?” 眾弟子一愣,神情頓時沮喪起來。 “讀書不用功,干活也不積極,文也不行,武也不行,你們想當廢物我不攔著,反正不是我親生的,但你們以后從學堂出去莫說是我的弟子,我丟不起那人?!?/br> 這話有點難聽,弟子們神情訕然,紛紛低頭不語。 李欽載嘆了口氣,道:“你們養(yǎng)尊處優(yōu),是因為投胎投得好,除此一無是處。但你們難道真打算就這樣碌碌一生混吃等死?你們的下一代,下下一代呢?‘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你們的富貴能延續(xù)幾代?” 所有人腦袋垂得更低了,李欽載慣來毒舌,可剛才這番話沒有諷刺,沒有嘲笑,只有nongnong的語重心長,偏偏這一席話,卻深深刺痛了眾人的心。 李欽載嘆了口氣:“我不愿跟別人講大道理,人生是自己的,想怎么過是你們自己的事,苦口婆心這種事兒,我最討厭干了。李素節(jié),你來帶隊,將所有人都帶回甘井莊?!?/br> 李素節(jié)一愣:“先生,您呢?” 李欽載澹澹地道:“我要留在此地,事沒辦完,我不能走。” 剛剛一席重話,令弟子們心有觸動,聞言紛紛行禮請纓:“弟子愿與先生同往。” 李素節(jié)垂頭道:“先生,弟子知錯了。謝先生教誨,先生若有未辦之事,弟子愿服其勞?!?/br> 所有人紛紛躬身,異口同聲道:“弟子愿服其勞?!?/br> 李欽載環(huán)視眾人,眼中終于露出幾分笑意。 “既然你們都留下,那就給我搭把手?!崩顨J載緩緩道:“咱們的身份既然已暴露,估摸沒法干活了,但咱們不能走,這幾日就住在工地旁……” “李素節(jié),你給大家分工,兩三人一組,跟工部官員打聽這座行宮的預算,用料,人工,飲食等等,我要具體的數(shù)據(jù)?!?/br> 李素節(jié)剛要領命,隨即又遲疑起來:“先生,這些數(shù)據(jù)都是工部所造,他們怕是不肯輕易給咱們看……” 李欽載嗯了一聲,突然一腳踹中他的屁股。 “平日里囂張跋扈的勁兒呢?你們在長安城猖狂橫行的混賬氣質(zhì)呢?該跋扈的時候你跟我裝純情,工地上干了兩天活,腦子都干傻了?” 李素節(jié)等人的神情頓時浮起明悟。 對啊,我們是無法無天的紈绔混賬啊,對那些工部官員用得著講禮數(shù)嗎? 完全不必任何套路,拿出自己的本色,什么目的達不到? 跟馬縣令一樣,小混賬們的念頭瞬間也通達了。 然后,李欽載親眼看著這群混賬的表情和眼神漸漸開始有了變化,那是一種猖狂,邪惡,桀驁,以及蠻不講理等等元素糅合在一起的表情,非常欠揍。 想想自己當年也是這般模樣橫行長安,李欽載頓時覺得無地自容,好想狠狠扇自己幾耳光。 既丑,又蠢,還裝。 偏偏他們自己還洋洋自得,以為這是一種風光。 李欽載暗暗決定,這群混賬在學堂里至少要待夠五年才放他們畢業(yè),不然自己好不容易攢出來的聲譽和名望,會被這群混賬敗得干干凈凈。 重重嘆了口氣,李欽載無奈地道:“雖說是本色演出,你們多少收著點兒……” 眾混賬立馬對自己的表情來了個微調(diào),效果不盡人意。 李欽載嫌惡地揮手:“都滾!” ………… 接下來的兩日,李欽載和弟子們仿佛在工地邊定居了似的,雖然官員不敢給他們安排活兒,可李欽載每天卻無所事事在工地上閑逛。 工部官員滿頭霧水,只見這位年輕的縣侯跟工匠聊天,跟監(jiān)工聊天,跟民夫聊天,見人就聊。 就連路邊的狗趴在陰涼處吐舌頭,這位李縣侯也滿臉和煦地湊過去,跟狗聊起了愛情,婚姻和家庭,聊得那條狗直翻白眼,顯然單身的它感覺有被冒犯到。 如果說李縣侯的舉動還算人畜無害的話,他的那些弟子這兩日可就真成了工地上的禍害了。 四皇子李素節(jié)帶頭,每一位權貴子弟領著兩個國子監(jiān)生,分成幾組在工地里到處找官員工匠和監(jiān)工詢問。 工部預算是多少,每日提供民夫的糧食所費幾何,采石伐木人工多少,工料幾何等等,只要是工地上關于數(shù)字的人力物力,他們都不厭其煩地問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用筆認真地記下來。 這些弟子來頭太大,官員們不敢得罪,但有些數(shù)據(jù)實在敏感,里面多少有些見不得光的東西,不敢不說,又不敢全說,搞得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