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發(fā)瘋后 第331節(jié)
說話的同時,外面季蘭婆婆端了茶水點心進來,見到靜清真人正面帶笑容和姚守寧拉著手說話,先是吃了一驚,接著再看她似是精神煥發(fā)的樣子,與先前病懨懨的模樣截然不同。 季蘭婆婆以為是靜清真人突逢客至,所以有些歡喜,但卻見一旁姚守寧淚光閃閃,頓時像是意識到了什么,臉色一下就變了。 “我這一生,就是有孩子也與沒有孩子沒什么兩樣,孤孤單單,但上天卻又待我不薄?!?/br> 她這話像是在交待遺言,季蘭婆婆頓時就站不大穩(wěn)了,驚聲呼喚: “真人!” 靜清真人卻不理她,又跟姚守寧道: “我雖遇人不淑,卻也見過許多感情和睦的夫妻,品行出眾、堅守情感的人,當(dāng)年我闖了禍,先帝也能力排眾議保我,臨到死了,還能認識你們二人,屋中熱熱鬧鬧的,再好不過?!?/br> 她一生凄苦,卻并不怨天尤人,反倒在苦難之中卻仍能發(fā)現(xiàn)生命的閃光點,實在令人佩服。 “真人,我,我當(dāng)時也聽過你的事,可我……” 姚守寧心中越發(fā)愧疚,想起自己當(dāng)初的那些暗自揣測的念頭,便感到不安,正流著眼淚想要道歉,手掌卻被靜清真人一把握住。 她上了年紀(jì),眼角滿是皺褶,可她的目光柔和,面含笑意,仿佛將面前小少女的心思已經(jīng)看透,卻沒有責(zé)怪,只有理解與包容。 “好孩子。”她握緊了姚守寧的手: “你可真是個好孩子,我一見你就喜歡,你這樣好的年紀(jì),笑起來好看極了,婆婆最喜歡看你笑,可不愿見孩子哭?!?/br> “真人……”季蘭婆婆放了托盤,跪坐到床邊腳踏前,手都在抖。 “季蘭,我最對不住的人,就是你了。” 兩人主仆多年,她對靜清真人忠心耿耿,當(dāng)年事發(fā)之后,其他人都視孫逸文如瘟疫,避之惟恐不及,只有季蘭一直陪在她左右。 最終陪她住進了這庵堂,苦守多時,回頭一望,三十年的時光便過去了。 “我死之后,我剩的幾樣首飾,你全部拿走,你年紀(jì)不小了,該安享晚年了……” 她說到這里,雖說面上仍帶笑,但臉色卻迅速開始灰敗: “我和兩個孩子說了,皇上當(dāng)年告訴我的密道出入口,就在外間供奉的佛祖之下……” 靜清真人張大了嘴,像是喘不過氣來的魚,卻極力道: “我死之后,先不要急著發(fā)喪,你把大佛守著,兩個孩子若是歸來,替他們開門,放他們出來?!?/br> 季蘭臉色忐忑不安,既難過又無措,她似是并不知道兩人所住之處還有機關(guān),這會兒聽靜清真人交待后事,只知大哭點頭,連話都說不出。 “他們走后,你再看如何治辦這喪事吧……或一切從簡……” 姚守寧聽得難受,感覺到掌中的那只瘦弱的手掌逐漸失去了力量,正往下垂落。 她忙不迭的伸手握住,卻又覺得那手掌如同抹了一層臘,又冰又滑,讓她難以緊緊捉住。 “我這一生,也挺好的……” “真好,真好……”她仰頭輕笑,說話時聲音輕得幾乎不可耳聞,那瞳孔慢慢放大,嘴唇卻囁囁張合: “姑娘……我盡力了……對不住了……” 話音拉長,那口含在喉間的氣悠悠吐出,人卻是一動不動。 “婆婆……” “真人!真人!” 季蘭連喚兩聲,撲到床榻上去看她,卻見她雙眼緩緩合上,嘴角含笑,顯然已經(jīng)魂歸地府。 “真人!”季蘭婆婆悲嗆的哭喊了一聲,姚守寧瞪大了雙眼,她握著靜清真人的手,感覺到她的生命流逝,她腦海一片空白,手掌一松—— 靜清真人的手便無力的滑脫,落到床鋪之上發(fā)出一聲輕響。 這一聲細響之后,姚守寧才終于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事,聽到身邊季蘭婆婆的喊叫,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陸執(zhí)起身站到她身側(cè),見她雙眼通紅,似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難過。 他有些手足無措,既想要安慰她,可又不愿她將這種悲傷感壓抑在心頭,無法宣泄出。 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哭了半晌,季蘭婆婆終于理智回籠: “我家真人交待了我的事……” 她強打精神起身,先是吃力的抱著靜清真人起身,姚守寧見她動作有些吃力,連忙上前幫忙。 兩人合力將靜清真人遺體放平,躺在了床榻之上。 季蘭婆婆如平日那般牽了被子替她蓋上,接著吸了吸鼻子道: “雖然我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但真人既然交待了,我便會做?!?/br> 她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靜清真人的遺體,淚珠再度涌出,連忙轉(zhuǎn)身提起手背擦了擦: “你們跟我來?!?/br> 姚守寧還在哭,有些猶豫,季蘭婆婆卻道: “快來吧?!?/br> 她的眼睛紅腫,但見姚守寧哭得傷心,臉上卻露出親近之色,伸手去攬姚守寧的肩,輕聲哄道: “真人她是含笑而逝,可見內(nèi)心是全無遺憾的,她既然有吩咐,想必是正事緊要?!?/br> 其中道理姚守寧也是明白的。 只是她心中感覺惆悵極了。 她年歲還小,沒有經(jīng)歷過生老病死的分別,這位靜清真人傳奇的一生,以及在她臨死前,雙方的一番談話,將這種生與死的別離傷感放大。 “我明白的?!?/br> 姚守寧輕聲說道,又以手背悄悄擦了下通紅的眼睛,含糊不清的道: “我只是有些難過。” “我明白。”季蘭婆婆的目光更加柔和,卻點了點頭,自己率先起身,招手示意兩人跟在她身后。 外面的庵堂也是十分清靜,兩人之前進屋時已經(jīng)大致打量過,只是此時再出來時,自然看得更加清楚。 庵堂并不大,被兩側(cè)的柱梁一分為二,內(nèi)里供了尊觀音像。 只見那觀音像乃是上好玉石雕成,通體水潤光澤,端坐于蓮臺之上,整體高達半丈以上,神情慈和,應(yīng)該是這間小庵堂內(nèi)最光鮮亮麗的顏色了。 季蘭婆婆收拾了供桌上的香燭爐,陸執(zhí)幫著將桌案移開,幾人想起靜清真人的話,陸執(zhí)敲了敲那觀音,指節(jié)下傳來沉悶的回音。 “當(dāng)年先帝令王妃別院另居清修之后,便讓人雕刻了這尊觀音像,耗時半年才成?!?/br> 她眼含淚光,說話時轉(zhuǎn)頭往左側(cè)廂房看了一眼:“真人平日最是恭敬,日日親自擦拭呢?!?/br> 幾人又都沉默了片刻,接著季蘭婆婆擦了擦眼淚: “我在這住了三十一年,竟不知道這觀音座下,還另有玄機呢?!?/br> 她強顏歡笑,陸執(zhí)試著抱了抱。 那觀音像乃是以上好玉石雕刻,重逾千鈞,但他力量非凡,這一運力提抱,照理來說那石像縱是再沉,也應(yīng)該被提起來了。 可世子運氣提了數(shù)下,那觀音像卻紋絲不動。 “當(dāng)年裝置此物的時候,是由皇上派人過來打造的,說是在地底之下打了基座……”季蘭婆婆解釋著。 “底座有機關(guān)?!?/br> 姚守寧想起靜清真人的話,提醒了一聲,陸執(zhí)這才抱著觀音像用力一轉(zhuǎn)—— 這一轉(zhuǎn)之下,那石像果然動了。 ‘喀喀!’ 兩聲沉重至極的聲響傳進眾人耳朵,那聲音仿佛年久未用的機關(guān)鏈條被啟動,又似是巨石相磨時發(fā)出的沉悶聲響。 陸執(zhí)眼睛一亮,再轉(zhuǎn)之下,那慈眉善目的玉觀音被他轉(zhuǎn)了個圈,接著地面顫動。 機關(guān)被打開,玉觀音的下方突然露出一條長寬俱約兩尺長的正方形漆黑地道出入口。 “果然有秘道!” 世子看了一眼,臉上露出喜色。 季蘭婆婆在此住了多年,也是第一次得知這個秘密,靜清真人雖說知道有這么一條地道在,但她在生時一直牢記先帝囑托,從未試圖去探尋過,因此她恐怕也沒見過這密道的模樣。 此時季蘭婆婆取了油燈過來往下一照—— 只見一條石階綿延而下,延伸至黑暗的遠處,昏暗的燈光照不到密道的盡頭。 下方傳來回聲幽幽,從聲音聽來,怕是地道深極了。 “我們下去看看?!?/br> 陸執(zhí)率先跳入那密道之中,向姚守寧伸出了手。 她點頭應(yīng)了一聲,又回頭看了舉著燈的季蘭婆婆一眼: “婆婆……” “不用擔(dān)憂?!?/br> 季蘭婆婆似是猜出了她的心思,搖了搖頭: “真人大去之前吩咐過我,讓我守候此處,等你們歸來?!彼岬健o清真人’時,面露幾分哀苦,卻仍是道: “我們這里偏僻,平常少有人來,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 姚守寧今夜是被陳太微嚇破膽了。 自昨夜吃過大虧之后,她對陳太微已經(jīng)頗為畏懼,今日行動之間,不敢提及他的名字,但仍被他追蹤而來。 她是怕此時自己與世子再入地底密道后,那道士再次去而復(fù)返,擔(dān)憂季蘭婆婆與幻境中的周榮英一樣,死于他符咒之手。 但這會兒聽季蘭婆婆的話,她心中一松。 靜清真人離去之前已經(jīng)將事情交待清楚了,她從先帝嘴里早就得知今日發(fā)生之事,既然交待了季蘭婆婆守在此處,想必這位已經(jīng)探聽過‘先機’的王妃是知道季蘭婆婆不會出事的。 她又閉了閉眼睛,放開自己的意識去感應(yīng),好在她并沒有再感應(yīng)到今夜會有不詳?shù)氖虑樵俣劝l(fā)生,顯然所有的危機已經(jīng)在齊王地下迷宮時度過了。 姚守寧點了點頭,提著裙擺邁入地道之下,陸執(zhí)還在道: “這觀音座像底安置的是機關(guān),機關(guān)被激活之后,尋常人稍一使力也能推動?!?/br> 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