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三個小娃離開，焦港又回到豬圈，他問道：“還要干嘛？”

    容曉曉靠坐在一旁，“沒了?！?/br>
    “沒了？”焦港瞪大眼。

    沒了是什么意思？

    容曉曉掰著手指算著，“清理豬圈、給豬喂食，干完之后也就沒活了?！?/br>
    焦港目瞪口呆：“這、這么簡單？”

    他都已經(jīng)做好再累一累的準備，怎么這活就沒了？

    學(xué)著容知青的樣，找了個地方靠坐著，他們這邊的地勢有些高，迎面就是一處很美的黃埃風(fēng)景。

    突然間，焦港才發(fā)現(xiàn)自己來紅山大隊這么長時間，還沒好好看過這邊的景色。

    比起首都，這里有種另類的美。

    美到讓他鼻尖有些發(fā)澀。

    容曉曉正在閉眼歇息，本來一切靜好，結(jié)果旁邊窸窸窣窣的哽咽聲擾亂了這個氣氛。

    她睜開眼，焦港哭得鼻涕泡都冒出來了，“……你干嘛呢？”

    “我就是覺得我自己特聰明。”焦港又哭又笑，“如果昨天晚上不是跟著你，我哪里能這么輕松！”

    容曉曉抽搐嘴角，“……”

    成吧，你覺得聰明就聰明。

    焦港抹了一把臉，“我過幾天得去鎮(zhèn)上一趟，我得讓爸媽再給我寄點錢回來?！?/br>
    頭一回覺得錢好辦事，如果能請大隊的小孩去拔草，那是不是也能請其他人幫著做其他事？

    容曉曉看出他的想法，及時提醒：“拔草也就算了，大隊長就算知道，也是看在幾個小孩可憐的份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你要是鬧得太過，會以為你是一個資本主義的壞種，你可以想象到時候自己會落到什么地步。”

    焦港聽得心里一緊。

    他當(dāng)然知道，家里讓他來下鄉(xiāng)，其實也是為了躲一躲。

    容曉曉沒多勸說，起身站起：“我有事離開一趟，下午再過來?！?/br>
    焦港看著她離開的背影。

    然后……然后找個地方睡一覺。

    光割草就割草吧，要是每天都能這么輕松，也不是不能長時間在這里待下去。

    ……

    “你是白知青？”陳嬸子將房門打開，看著來人很是奇怪，“你找丑牛奶奶有什么事嗎？”

    白曼溫和道：“我聽丑牛奶奶編制的東西很好，正好缺一些簍子和竹席，想著來換換。”

    “這樣啊，那你快進來?！标悑鹱舆B忙招呼著，“你算是找對人了，丑牛奶奶編制得東西都不錯，我?guī)憧纯??！?/br>
    說著，回頭喊著：“老jiejie，我?guī)О字嗫纯茨愕木幙椘贰！?/br>
    容婆子點了點頭。

    雙眼渾濁蒙著一片白，她什么都看不見，手上卻極為利索，編制出來的東西很是精致。

    白曼心不在焉的挑選簍子，視線卻時不時瞟向大院坐著的容婆子身上。

    陳嬸子瞧見了，“丑牛奶奶手上的竹傘可不賣，這是從廠子里接來的活，都是半成品，拿到廠子里加工就成了外面賣的油傘。”

    “婆婆的手可真巧。”白曼夸了一句。

    雖然有交好的心，但這句話也是真心實意的夸。

    明明看不到，但編制出來的東西特別精致。

    “是吧?！标悑鹱有χ?，“你看這些簍子都非常不錯，打算要哪幾個？這床竹席也很好，沒一點毛刺。”

    白曼隨手拿了幾個。

    陳嬸子幫丑牛奶奶賣過不少東西，直接就報了一個價，“這比鎮(zhèn)上便宜不少，最主要的是東西也好?！?/br>
    白曼不覺得貴，拿了錢之后還想著再和容婆子說說話。

    可這期間容婆子一直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說，弄得她也不好主動搭話。

    之所以會繞著路跑來。

    當(dāng)然不是為了這幾個簍子。

    說是手藝好，但其他人的手藝也不差，她不過就是尋了一個借口上門而已。

    陳嬸子看著她不動彈，主動問道：“白知青，還有事嗎？”

    白曼張了張嘴，最后什么都沒說。

    她能說什么？

    說自己這次來其實就是想和容婆子打好關(guān)系，為以后做準備。

    都以為容婆子的兒子戰(zhàn)死，可誰能想到那人非但沒有死，反而去執(zhí)行秘密任務(wù)，以后再次回歸，已經(jīng)成為了一位大人物。

    可惜的是，那人回來的時候容婆子已經(jīng)凄慘離世，丑牛更是……

    如果她能改變?nèi)萜抛觾勺鎸O的命運，還和他們打好關(guān)系，以后一定能得到那人的助力，絕對是一位很強大的靠山。

    白曼知道自己很現(xiàn)實。

    或許接觸時并不是真心，但她救下兩祖孫的命，讓他們過上比現(xiàn)在好的日子，也算是一種交換。

    “白知青？”陳嬸子見她愣神，再一次開口提醒。

    總覺得這人有些奇怪，干嘛老是盯著丑牛奶奶看？

    她問道：“難不成你以前認識丑牛奶奶？”

    白曼剛要否認，可話到了嘴邊又變了，“對，總覺得容婆婆有些眼熟?！?/br>
    “是嗎？”陳嬸子笑著，“我跟你講，丑牛奶奶以前長得可俊了，她結(jié)婚那日穿得一身紅衣特別漂亮，好幾個人都看呆了?！?/br>
    容婆子無奈笑著，“你凈胡說?！?/br>
    “我可沒胡說?！标悑鹱诱f著時，將從白知青那里收到的錢塞進她兜里，還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一個數(shù)，“等丑?；貋砟阕屗麛?shù)數(shù)?！?/br>
    正巧，話音才剛落下，丑牛就推開門，脆聲喊著：“奶奶，家里來客了?！?/br>
    他背后，跟著的是容曉曉。

    兩人正好在小道上碰到，丑牛對自己未來的‘合伙人’特別喜歡，聽聞她有事找奶奶，便一路帶著她過來。

    院子里一下子又多了兩人。

    顯得比平常熱鬧多了。

    “容知青，你來啦！”陳嬸子表現(xiàn)的特?zé)崆?，“快坐快坐，我去給你端杯水。”

    丑牛這時也端了把椅子過來，“知青jiejie，你坐?！?/br>
    又是有人端水又是有人拿椅子，兩個知青的待遇立馬分明起來。

    白曼有些詫異，她沒想到容曉曉這么快就和大隊的人打成一片，“容知青好巧，你也是來看竹簍的嗎？”

    容曉曉回了一個笑，“不是。”

    “容知青是為了房子的事?！标悑鹱佣酥叱鰜?，一杯放在容知青面前，一杯放在白知青面前，“瞧我這記性，都忘記給白知青倒水了，你潤潤喉。”

    白曼顧不上喝水，“你想搬到這里來？”

    其實她之前也有這個想法。

    知青屋邊上的小屋住不了多久，里面連炕都沒，冬天根本沒法住，最開始她就有想過來容婆子家。

    一來是知道容家有幾間屋子，住過來會很方便。

    再來，住在一塊更容易搞好關(guān)系。

    只不過想法剛升起就被她否認。

    這里離容正志家太遠了，哪怕其他方面再好，她也不會選擇這里。

    可她沒想到，容曉曉也打上這里的主意，難不成她也提前知道一些內(nèi)幕？

    容曉曉點著頭，“我是有這個打算?！?/br>
    陳嬸子湊過來，小聲道：“我剛還在做老太太的工作，這事現(xiàn)在怕是定不下來……”

    “屋子我可以租?！?/br>
    陳嬸子話還沒說完，就驚愕抬起頭，“老jiejie你想通了？”

    容婆子轉(zhuǎn)過頭，無神的眼神望向這邊，“左邊的兩間屋我不打算租出去，如果你想要租我可以把我現(xiàn)在住的屋子空出來?！?/br>
    無論如何她都不打算動左側(cè)的兩間屋。

    但她現(xiàn)在的屋子可以空出來，她可以搬進小灶房住。

    陳嬸子張了張嘴，到底沒再勸。

    她實在是不懂丑牛奶奶為什么這么堅持，但到底沒經(jīng)歷她的過往，也不好再多插嘴，而是道：“那容知青你考慮考慮？”

    容曉曉并沒有回答她的話，“其實我這次來，主要是為了另外一件事?！?/br>
    “什么事？”

    容曉曉正了正身子，“容……丑牛奶奶，你認識容水根嗎？”

    如果如她所猜，那就不能叫婆婆了。

    ‘啪’的一聲響，擱放在容婆子面前的茶碗打碎了。

    “奶奶你沒事吧？”丑牛立馬沖過去，生怕碎渣傷到奶奶。

    容婆子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此刻整個人緊繃得很厲害，她等了這么多年總算從別人口中聽到讓自己熟悉到害怕的名字。

    之所以會害怕并不是為了別的。

    而是因為緊張，太害怕自己這輩子再也等不來這個人。

    雙手在發(fā)顫，連帶著整個身子都開始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