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天敦打開房門，外面站著的正是他的老熟人羅舞丹。羅舞丹手里抱著一個竹編小筐，里面放著各式時鮮水果：“聽說你回來了，我過來看看你，這是昨天去田獨農(nóng)場摘回來的水果，安南那邊大概是沒有的，給你嘗嘗鮮。”

    羅舞丹能這么快找****來，不用問肯定是高橋南上午去派送禮物的時候沒能管得住嘴。錢天敦笑笑道：“其實不用這么麻煩，迎賓館什么都有，要吃什么吩咐一聲就有人去弄了?！?/br>
    “那你是嫌棄我這禮物了？”羅舞丹也是個炮仗性子，一點就炸。

    “沒有沒有！”錢天敦趕緊伸出手去接過了水果筐：“我當然很感激你這么有心了。”

    “不請我進去坐坐？”羅舞丹見錢天敦就這么一直堵在門口跟自己說話，也感到有些奇怪。

    “這……”錢天敦正猶豫間，屋里陶東來的聲音傳了出來：“小錢啊，怎么還不請客人進屋？又不是外人?！?/br>
    “啊，你這里有客人，那我還是改天再來吧！”羅舞丹聽到房里的聲音，立刻便打了退堂鼓。

    羅舞丹還沒來得及撤，陶東來已經(jīng)從錢天敦身后探出頭來：“喲，是小羅啊，我們正好在吃飯，進來一起吃點吧！”

    “陶總……我那什么，還有別的事情要辦，你們吃，我先走了！”羅舞丹臉上紅霞一片，不等陶東來和錢天敦說話，便小跑著離開了。

    陶東來看著羅舞丹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臉尷尬的錢天敦，意味深長地說道：“小錢，套路很深?。　?/br>
    “哪有什么套路！”錢天敦哭笑不得地辯解道：“我也就是想著在安南的時候一起做過同事，所以上午讓人去給她送了一份土特產(chǎn)，就是這么簡單的事情?。　?/br>
    陶東來拍拍他肩頭道：“不用解釋，老哥懂?；仡^我跟蒙賀說一聲，讓他征求下小羅的意見，看看她愿不愿意去福建工作?！?/br>
    “陶總你可不要亂來，我跟羅舞丹不是你想的那種關(guān)系！”錢天敦急道。他很清楚自己與羅舞丹之間并不是什么戀人關(guān)系，如果安排羅舞丹去福建工作讓兩人硬湊在一起，這對于女方來說的確很不公平。

    “你好歹也是帶兵的大將了，遇事不要這么慌張行不行？”陶東來看錢天敦的反應(yīng)，心里就已經(jīng)有了譜，一邊往房里走一邊說道：“就只是征求下意見，愿不愿意去那是小羅自己的事，我們又不會強迫她作出選擇。她要愿意去，你再來謝我不遲！”

    對于陶東來的“好意”，錢天敦真是有些無語，但如果繼續(xù)堅持反對，卻好像是更會顯得自己心虛了。

    回到餐桌上，王湯姆也是擠眉弄眼地對錢天敦道：“可以啊，羅舞丹這種小辣椒你也能降服！”

    錢天敦苦笑道：“我真的什么都沒做過，你們不要想太多行不行？我跟羅舞丹真的就是普通同事關(guān)系?！?/br>
    “哦，普通同事。”王湯姆恍然大悟的點點頭：“行了，那等你們變成不那么普通的同事，我們再來討論你們的事情?！?/br>
    “還是說福建的事吧！”錢天敦可不想讓這兩個好事的家伙再拿羅舞丹來調(diào)侃自己了，趕緊把話題拉回到正事上：“我過去之后的任務(wù)，陶總先給透露一下吧？”

    說到正事，陶東來也就收起了玩笑，正色應(yīng)道：“現(xiàn)在海軍建設(shè)已經(jīng)上了軌道，一兩年之內(nèi)，我們所擁有的作戰(zhàn)船只就能有足夠的實力跟十八芝證明抗衡了，所以你到了福建之后，最主要的任務(wù)就是為接下來的北上作戰(zhàn)當好開路先鋒。我們需要在福建沿海建設(shè)至少一處前進基地，為之后進攻臺灣做準備?！?/br>
    錢天敦沉吟道：“攻打臺灣，除了十八芝之外，南方的荷蘭人和北方的西班牙人也一起處理掉嗎？”

    雖然鄭芝龍率領(lǐng)的十八芝沒能像原本歷史中那樣成功洗白上岸，依然還是在干海盜這份很沒有前途的職業(yè)，但臺灣島上的局面倒是跟歷史相差不大。1624年荷蘭人被逐出澎湖之后，就占領(lǐng)了南方的大員作為據(jù)點。而西班牙人則是在1626年從呂宋出發(fā)，占據(jù)了臺灣島北部的基隆、淡水兩個港口。加上盤踞在澎湖和臺灣西部沿海平原的十八芝，這個海島上實際存在著三支實力不相上下的武裝勢力。當然這還沒有算上臺灣島上為數(shù)不少的土著部落民，雖然這些土著民的武裝水平還很原始，但人口在島上卻是占了多數(shù)，而且他們對于外來者也并不會存有太多的善意。

    海漢首要對付的目標肯定是十八芝，但臥榻之旁，豈能容他人鼾睡，西班牙人和荷蘭人的存在就是一個隱患，錢天敦即便不提這事，執(zhí)委會也早就有了相關(guān)的打算。

    陶東來應(yīng)道：“關(guān)于這件事，還是湯姆來說說吧?！?/br>
    王湯姆接過話頭道：“和十八芝相比，現(xiàn)在盤踞在臺灣南北兩邊的荷蘭人和西班牙人的武裝水平顯然要高一些，而且很可能還配備有一定數(shù)量的大型武裝船只，我們認為他們會比十八芝更難以對付。所以攻占臺灣島的作戰(zhàn)我們準備分階段進行，首先要打下十八芝控制的澎湖列島和臺中沿海地區(qū)。穩(wěn)住跟腳之后，再視情況向其他兩家發(fā)動進攻?！?/br>
    “打十八芝準備出動多少兵力？”錢天敦直接了當?shù)貑柕馈＿@關(guān)系到他去福建之后為攻臺行動所做的前期準備需要多大的規(guī)模，有很多事情必要及早就開始張羅。

    “屆時海軍大概會出動七成的兵力，不算前期你帶過去的特戰(zhàn)營，陸軍至少還會出動兩個加強營，總兵力會在四千人左右。”王湯姆介紹道。

    “那倒是應(yīng)該夠用了?！睂τ诿駡F軍的戰(zhàn)斗力，錢天敦還是很信任的，雖然四千人的兵力比起對手還差了好幾倍，但考慮到雙方的實力對比，錢天敦認為這樣的兵力配置已經(jīng)足以對付十八芝這種準軍事組織了。

    “不過這個作戰(zhàn)計劃會讓海南島本地的防御出現(xiàn)一段時間的真空期，所以我們要盡可能地縮短作戰(zhàn)時間。”陶東來繼續(xù)說道：“一個月之內(nèi)，解決掉十八芝！”

    “理論上肯定是夠了，只要荷蘭人和西班牙人不跳出來插手，這么長的時間收拾一群海盜肯定綽綽有余?！卞X天敦信心十足地應(yīng)道：“那要在福建沿海設(shè)立的前進基地，參謀部有沒有定下候選位置？”

    “許心素的意思是讓你帶過去的部隊能夠駐扎在泉州以北，這樣能夠兼顧到南日島的防御。”王湯姆在地圖上指出了東嶠灣的大致位置：“這個地方距離南日島只有十幾海里，一旦南日島發(fā)現(xiàn)敵情，還可以就近支援?！?/br>
    “從這里到澎湖，比從漳州過去的航程要遠多少？”錢天敦問道。

    “如果從金門島出發(fā)到澎湖馬公港，那直接距離比從東嶠灣出發(fā)要近了大約二十海里，對我們的船隊來說倒是差距不大?！蓖鯗防^續(xù)介紹道：“許心素也答應(yīng)了會在東嶠灣劃一塊地皮給我們用作軍事用途。從補給方便的角度來說，東嶠灣肯定比我們原來預(yù)定的金門島更好一點。”

    “但我們有很多物資是必須要從海南島運過去，在當?shù)馗緵]法補給?！卞X天敦反駁道：“從南方運過去，航程應(yīng)該比到漳州要遠不少吧？”

    “六十海里以上。”王湯姆點點頭認可了錢天敦的這個觀點：“以我們的貨船航速來算，差不多也得要花大半天時間，如果是用老式帆船，那估計得跑上一個整天了。如果把這個因素考慮進去，那東嶠灣的位置的確又不如金門島這邊了?！?/br>
    “金門島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我們駐軍會比較敏感?！碧諙|來補充道：“那地方可是駐有明軍的?！?/br>
    與天津衛(wèi)、威海衛(wèi)并稱為天下三大衛(wèi)所的永寧衛(wèi)，下轄福全、崇武、中左、金門、高浦五個千戶所，祥芝、深滬、圍頭三大巡檢司。其中金門所又下轄峰上、管澳、田浦、陳坑、烈?guī)Z五個巡檢司，駐軍數(shù)千。海漢民團想把前進基地設(shè)在金門島上，那肯定會跟金門島上的明軍抬頭不見低頭見，如果許心素對此心存顧忌，那的確有可能會因此而影響到雙方的合作。

    “這就要看使團怎么跟許心素談了?！卞X天敦依然還堅持認為金門島這個選擇更好：“只要使團的人給力，我還是希望能夠讓我們在金門島駐軍，哪怕只是階段性的也好?！?/br>
    “那南日島怎么辦？”王湯姆問道。

    “南日島對十八芝真的那么重要？”錢天敦冷笑道：“那我們倒是可以圍繞南日島再作一點文章，引十八芝來打。當然了，前提是島上的明軍至少能守住一個禮拜才行?！?/br>
    “我們可以考慮多賣幾門炮給許心素，讓他用于加固南日島的防御?！碧諙|來頓了頓接著說道：“另外我們也可以讓使團的人在打下南日島之后，指導他們改造南日寨的防御工事，以加強其防御能力?！?/br>
    陶東來在談及這件事的時候，南日島那邊的確已經(jīng)在進行了，不過陶東來所沒有想到的是，明軍的工程能力遠不及海漢，因此這個改造工程所需的施工時間也會長達兩三個月之久。

    不過在他們結(jié)束討論之前，從福建發(fā)回的戰(zhàn)果捷報就由信息中心派人直接送到了迎賓館來。

    “一天就打下來了，還是挺厲害的！”錢天敦嘖嘖嘆道：“而且?guī)缀鯚o戰(zhàn)損啊，就幾個傷員?！?/br>
    “可惜放跑了鄭芝虎，這可是一條貨真價實的大魚！”王湯姆看著電報不無遺憾地說道。

    “南日寨工程改造期需要兩個月左右，許心素應(yīng)該會對當?shù)氐姆烙挪幌滦?，看來你還是得先去東嶠灣待著?！碧諙|來所關(guān)注的則是工程方面的問題。

    “電報上催著要我早點過去，看來我這好不容易等來的年假是又得泡湯了！”錢天敦看完電報，一臉苦笑地嘆道：“我還以為這次回來起碼可以歇個把月再出去，看來是我想多了?！?/br>
    “形勢需要，也只能辛苦你了！”陶東來對于這樣的安排也沒什么好說的，如果錢天敦繼續(xù)在勝利港休假，那使團在福建就撤不回來，而這肯定又會影響到后續(xù)的其他安排。

    “沒事，在外面也待習慣了。給我兩三天時間，休整完畢我就出發(fā)?！卞X天敦還是很有責任感的，雖然執(zhí)委會的正式調(diào)令還沒有發(fā)出來，但他仍然很自覺地取消了假期。

    陶東來道：“我會讓有關(guān)部門把你的生活物資提前準備好，到時候讓海運部派個船跟著你一起過去?！?/br>
    “那就先謝謝了！”錢天敦明白陶東來所指的“生活物資”是什么，當下便向他道了謝。

    所謂生活物資，就是駐外機構(gòu)所配備的熱水鍋爐、衛(wèi)生潔具、生活用品，乃至家具、太陽能發(fā)電設(shè)備、交通工具等大件物品。這些東西因為庫存有限，一般只有五人以上的駐外機構(gòu)才會統(tǒng)一配備，就連海南島上的一些駐外人員都未必能享受到這種待遇。安南那邊也只有黑土港才有比較完善的生活設(shè)施，而錢天敦長期駐守的涂山訓練營和吉婆島訓練基地卻沒有這么好的條件，熱水鍋爐都只有集體澡堂才配備。

    能夠拿到這樣的待遇，也是能從側(cè)面體現(xiàn)出執(zhí)委會對于福建工作的重視，同時也是對讓錢天敦長期駐外的一種變相補償。

    接下來的兩天之中，錢天敦所接到的宴請接連不斷，不但有海漢內(nèi)部各部門的邀約，而且連聽到風聲的福建商會代表也登門拜訪，希望能夠早一點結(jié)識這位傳說中的海漢大將，以后也好討一點方便。

    一轉(zhuǎn)眼幾天過去，相關(guān)的手續(xù)也都辦好了，執(zhí)委會的正式調(diào)令和委任狀同時送到了迎賓館，標志著錢天敦的新一段職業(yè)生涯開始。海運部為他專門安排了兩艘船，其中一艘就是用來運送陶東來所承諾過的各種生活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