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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臨高臺在線閱讀 - 臨高臺 第5節(jié)

臨高臺 第5節(jié)

    說話時,江姨娘就走了進(jìn)來,臉上猶有不平之色,接道:“我不跟她鬧,我派人去通知了二郎,讓二郎回來處理?!?/br>
    她惹不起宋朝來,可若鐘靈毓的孩子有閃失,宋瑾能跟宋朝來罷休?

    話音一落,室內(nèi)鴉雀無聲。

    鐘靈毓半張著嘴,和楊氏對視一眼,又看了看江姨娘,語氣透著慌亂恐懼,“姨娘,派人去了南郊?”

    “是啊?!苯棠稂c(diǎn)頭,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鐘靈毓瞬間又覺得肚子開始陣陣抽痛,恨聲嘆責(zé),“姨娘糊涂!怎么能讓這些小事驚擾太師呢?”

    這不是找死嗎?!

    今日南郊祭天重典,若是派去的家奴驚擾到大典,十條命都不夠他死,宋太師也不會饒了江姨娘。

    何況魏云卿即將入宮,準(zhǔn)皇后之母若沾染是非,會影響天子對魏云卿的印象,引起百官對準(zhǔn)皇后品行的質(zhì)疑。

    皇后之位,是廣平宋氏亟需爭取的政治資本,這關(guān)乎家族利益。

    帝后大婚之前,魏云卿不能被街談巷議,彈射臧否。

    江姨娘把家丑外揚(yáng),是犯了宋太師大忌!

    楊氏當(dāng)機(jī)立斷,“快派人去把送信兒的攔截回來?!?/br>
    可送信兒的人已去多時,此時再去攔人,怕是來不及了。

    眾人一籌莫展之際,魏云卿主動請纓,“我去把人追回來,我的玉獅子跑的快,應(yīng)該能追上。”

    “不行?!睏钍系谝粋€反對,“你入宮在即,不可拋頭露面?!?/br>
    “正事要緊?!蔽涸魄涠抖渡砩涎┌椎哪信?,“何況,誰能看出來我是個女郎?”

    說罷,轉(zhuǎn)身離去。

    獨(dú)留眾人目瞪口呆。

    *

    屋頂積雪點(diǎn)點(diǎn)融化,在檐下凝聚成冰錐,被陽光照的晶瑩剔透。

    魏云卿翻身上馬,手上的玉鞭揚(yáng)起,在空中劃開一道圓美的弧度,穩(wěn)穩(wěn)落在馬身。

    姿形既妙,回策如縈。

    “駕?!?/br>
    *

    南郊。

    北風(fēng)呼呼,龍旗獵獵。

    一路縱馬,少女光潔的額頭也浮出淺淺一層薄汗,用袖子隨意抹了抹,白皙的膚色愈發(fā)皎然。

    天子御駕離宮祭天,郊外駐扎了大批禁軍。

    圜丘周圍,豎滿了九仞高的龍旗,十二旒帶隨風(fēng)高展,在碧藍(lán)天空下縱橫交錯。

    魏云卿勒馬,遙望旌旗,未敢貿(mào)然再近,雪白的袍子,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

    姿同似月,肅肅如松。

    南郊外圍駐扎的是北軍八校尉,內(nèi)圍是南軍羽林、虎賁。

    中央禁軍將天子與三公重卿密不透風(fēng)的守衛(wèi)著,閑雜人等別說進(jìn)入,連靠近都是難如登天。

    澄凈天空下,高處的圜丘在云雪間若隱若現(xiàn),幾只小麻雀從面前飛過。

    她仰頭看了看天,日頭正艷,追來此處就不見了家奴身影,也不知圜丘內(nèi)情況如何。

    就在魏云卿徘徊思索到哪兒去尋家奴之時,忽聞遠(yuǎn)處隱隱有鼓吹樂聲滾滾而來。

    聲如金石,錚錚鏦鏦。

    分辨出樂聲后,魏云卿心口也隨著鼓樂聲倏地收緊了——

    太予樂。

    圜丘祭天結(jié)束,御駕要回宮了。

    少女莫名一陣慌亂,牽馬便往道旁回避。

    冬日里草枯樹凋,南郊是皇家祭祀重地,周圍沒有人煙活動痕跡,四周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原荒野,根本沒有藏身的地方。

    可是——

    魏云卿轉(zhuǎn)念一想,她為什么要躲藏?

    只要在警蹕外的距離,不冒犯圣駕即可,她怕什么?

    是她怕見天子,還是怕天子見她?

    她攥緊了馬韁。

    列陣奔走的聲音傳來,數(shù)百名為天子開道的鹵簿,個個整裝持甲盾,整齊肅一奔走在御道上。

    鼓吹聲漸近,天子與公卿們的車駕如千軍萬馬滾滾而來。

    魏云卿屈膝跪倒,雙手交疊于地,將頭深深低下,地上積雪未融,膝蓋上一片潮濕冰冷。

    御道上,首先出現(xiàn)的是為天子護(hù)駕的建安尉騎兵,馬蹄踏過,聲隆震耳。

    隨后,六匹毛色油亮的黑色駿馬出現(xiàn)。

    旒帶獵獵,甲仗森森,六駕緩緩馳行于御道,地上未掃盡的薄雪,在車輪的碾壓下,發(fā)出轱轆嘎吱的雪碎冰裂聲。

    魏云卿的心也隨著冰雪的碎裂聲咯噔了一下,她忍不住抬起了頭,大膽地往御駕方向看去。

    一輛朱班漆輪,皂蓋朱里,文獸伏軾,龍首銜軛,鸞雀立衡,雕飾以金銀的天子大駕緩緩行駛著,朱色的帷幔隨車輪的滾動微微起伏。

    天家的威嚴(yán)壓迫,山崩海嘯般撲面而來。

    她仰望著。

    她看不到帷幔后的天子是何模樣,只看到帷幔上投映出一道著袞冕吉服,不動如山,挺拔如松的身影。

    端嚴(yán)淵默,湛若神君。

    她看著他——

    他從她面前走過。

    他會是她的丈夫,她想,她將成為他的皇后。

    一念起,萬味涌,她再度低下了頭,曠野的風(fēng)在她耳邊寂寞呼嘯,她的心也如這片曠野一般荒蕪。

    少女低頭的瞬間,一陣風(fēng)吹開了御駕的朱色帷幔,露出幔中天子峻秀分明的側(cè)臉。

    年輕的帝王面無表情地端坐車中,冕上的十二旒白玉珠,遮住了他的容顏。

    那十二旒是江山社稷的象征,動,則天下動蕩。

    故而天子的車架行的很慢,天子亦不動如山。

    或許是遠(yuǎn)處道旁那匹不懂下跪的白馬太過惹眼,天子那波瀾不驚的視線也被吸引,他側(cè)眸看著白馬矯健的身形。

    也終于發(fā)現(xiàn)了雪地上跪著的白馬主人。

    那道白色身影,幾與這冰天雪地相融,她的身后,四顧蒼茫,萬里銀妝。

    天子淡掃一眼,收回了視線。

    帷幔再度落下。

    這,才是他們的初見。

    只是,天子坐于車上,她伏于地下。

    她看到了他,他,卻不知是她……

    *

    大駕過后,緊跟著便是諸王三公的皂輪車。

    魏云卿低下頭,無心再看。

    公卿的車駕如流水般從她面前走過,卻再沒有人注意到她,再多看她一眼。

    直到宋瑾行過,看到道旁那匹矯健俊美的白馬后,臉色微變。

    玉獅?馬兒認(rèn)主,除了魏云卿,別人騎不得它,地上跪著的白影難道是!

    念起,心口一緊。

    宋瑾側(cè)身對身邊的官員說了些什么后,就跳下車悄悄離開了隊伍,不動聲色來到魏云卿身旁,試探著喚她小字。

    “客兒?”

    這小字只有至親之人知曉,只因她出生時,有祥云盈室,祖母道,此乃天上貴卿,客居吾家。

    遂為她取名云卿,小字客兒。

    聽到熟悉的聲音喚自己,魏云卿抬起頭,認(rèn)出那一道清俊矯健的身影后,立刻松了口氣——

    “舅舅?!?/br>
    宋瑾臉色大變,她怎么會在這兒出現(xiàn)?

    立刻拉起少女,躲到了一棵歪脖子枯枝柳樹后,沉聲道:“你怎么在這兒?”

    “我來攔人?!彼吔忉屵呍儐栔?,“祭天大典還順利嗎?”

    “一切順利?!彼舞久迹笆裁词轮档媚阌H自出面?你現(xiàn)在的身份不同往日了,不能再拋頭露面?!?/br>
    幸好是沒沖撞到天子大駕,若是給天子和百官發(fā)現(xiàn)了,免不了又是一通彈劾。

    少女牽著白馬,微垂下眼眸,向宋瑾交代了家里發(fā)生的事情。

    飛鳥從他們頭頂掠過,兩道同樣挺拔秀麗的身影,在茫茫冰雪映襯下,俊逸出塵。

    “事情就是這樣,舅媽已經(jīng)沒事了,姨娘派了家奴來南郊報信,可我追過來后,就不見了那個家奴,不知是否被禁軍或者校尉營的人抓起來了。”

    沉思了片晌后,宋瑾“嗯”了一聲,只叮囑她道:“你速回去,不要泄露身份,其他的交給我處理?!?/br>
    魏云卿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有意無意地往御道方向看了看,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