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偏偏棲云仙君就收了他，無視輩分讓他成了自己的師弟，又讓他當(dāng)煉石堂長老。

    這也不合規(guī)矩。

    但人家就這么做了，又能如何呢。

    故此鄒星煌知道自己和蘇陸算起來是師姐妹的關(guān)系，這會兒也并不提這一茬。

    畢竟慕容冽并沒有重換身份的意思，而他若是棲云仙尊的師弟，那論輩分其實就和碧霞仙尊瀧水仙尊等同了。

    上一代的恩怨，她們不曾摻和，然而在天仞峰修行的這數(shù)百年，仍是受了好處。

    雖說她這樣的天賦，就算天仞峰靈氣平平，四百年下來，她的修為比起此刻也差不了多少。

    “……然而仍會感到愧疚?！?/br>
    鄒星煌嘆了口氣，“雖說這話說來只是自己安慰自己，但能幫到仙君，也讓我好受些?！?/br>
    蘇陸不由也嘆息一聲，“別的不說，前輩幫了我，我是很感激的，嗯，前輩在做什么呢？我可是打擾你們了？”

    “并沒有?！?/br>
    鄒星煌淡定地道：“我?guī)熃銕页约屣災(zāi)亍！?/br>
    蘇陸：“…………”

    蘇陸：“勞煩前輩代我向百里前輩問好？”

    鄒星煌還沒回復(fù)，旁邊的人就“嗯”了一聲。

    那人似乎還在啃煎餅，“你也好?！?/br>
    蘇陸一時無話，“嗯，那，若是不打擾的話，想問問兩位前輩?！?/br>
    這倆人加起來也差不多一千歲了，她喊前輩自然喊得很順。

    事已至此，沒什么可隱瞞的，蘇陸干脆問起黯骨的下落。

    “哦?！?/br>
    鄒星煌立刻就明白了，“那天師尊檢閱了瑯?gòu)炙蛠淼南善髦螅妥屛遗c你傳話，所以我出去了，但是我聽說，后來張長老他們接待瑯?gòu)值娜?，在另一邊險些吵起來，因為瑯?gòu)帜菐孜婚L老覺得靜心宮這邊已經(jīng)丟了一次……”

    蘇陸聽懂了，“所以不安全了？不想放在那里了？”

    “不錯，他們爭了半天，最終瑯?gòu)值娜擞謱ё吡?，只說最后兩日再拿出來?！?/br>
    蘇陸心里一跳，“領(lǐng)頭的是韓靚吧？雖然我知道吵架的肯定不是他?！?/br>
    鄒星煌沉吟一聲，似乎扭頭和百里鷹揚說了幾句話，她倆說得很快，其中夾雜著一些方言。

    蘇陸只聽懂了一部分，而且這倆人越講越快，其中一個人還在繼續(xù)啃煎餅，后面更是讓人稀里糊涂。

    她下意識問道：“你倆還是同城老鄉(xiāng)么……”

    “我在城里，師姐那村子到我們這不遠，趕車也就一個時辰的路?！?/br>
    鄒星煌終于又轉(zhuǎn)回了口音，“咳，領(lǐng)頭的是嶷山的劉長老，黯骨就在她身上，我認識劉長老的徒弟，我來問問。”

    這位劉長老也頗有資歷，她是前任瑯?gòu)终平痰佬畔勺鸬牡茏樱彩秋w火仙尊的師妹，輩分高，年紀也不小。

    鄒星煌與其幾位弟子平輩論交，過去也多有交集，如今只作關(guān)心朋友，就與他們都發(fā)了消息。

    當(dāng)然其中還有人在魔域里沒出來，如今也收不到。

    不過，雖說不止一個人去了冀州，但也有些仍在中州的，其中一人就回應(yīng)表示劉長老已經(jīng)從魔域出來，正在趕回嶷山。

    “多虧前輩告訴我?！?/br>
    蘇陸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再次認真道謝。

    “仙君若是需要人助陣——”

    玉簡里再次傳來幾句說得極快的家鄉(xiāng)話。

    鄒星煌笑了一聲，“我和我?guī)熃愣伎梢詭兔?，如今我們都閑著呢?！?/br>
    蘇陸倒是也知道，這倆人若是聯(lián)手，恐怕渡劫境以下，沒有任何人敢打包票能贏過她們。

    “謝謝前輩們?！?/br>
    但她暫時不欲再拉別人下水，“如今還不知道劉長老何時回去，先不勞煩兩位前輩了……你們?yōu)楹伍e著？”

    “天仞峰還是一片廢墟，宗門里事情太多，若是以前，我大約會趕著回去收拾爛攤子?！?/br>
    鄒星煌淡淡道，“這會子知道了那些陳年舊事，忽然沒心情了?！?/br>
    然后繼續(xù)道，“至于師姐嘛，慕容前輩毀去天仞峰的時候，師姐就在雪楓湖釣魚，所以她時時刻刻閑著?！?/br>
    蘇陸聽見玉簡里的兩人又開始說家鄉(xiāng)話。

    鄒星煌問百里鷹揚是不是釣了一夜的魚，后者說差不多，下雪時那些冰晶落下來變成鏡子，她也拿了一個放在地上，一邊烤魚一邊看。

    蘇陸不太確定自己聽得對不對，反正大致是這么個意思。

    她收起了玉簡，在林子里靜修起來。

    ……

    至寒山巔。

    水晶宮的側(cè)殿書房里。

    窗外白雪紛飛，寒風(fēng)怒號，室內(nèi)一片寂靜，唯有紙頁竹簡的摩擦聲。

    顏韶靠坐在長案后面，漫不經(jīng)心地翻著滿桌的情報，每回都是一眼掃過就丟到一邊。

    忽然間，他的動作停了一下，將其中一封厚厚的信件仔細看了一遍。

    “那就這樣吧。”

    他微微抬起頭，“此事倒是及時。”

    一身黑衣的破軍星靜立在房中，聞言只是微微低頭。

    那長案一側(cè)盡頭上，擺著一小盤暗色晶石，上面畫著精致的微型法陣。

    那法陣向上升起道道光柱，光芒匯聚在一處，就在空中投出了一片立體影像，赫然是神州大陸的地圖。

    西荒中原東海北域皆在其中。

    北域已經(jīng)全然被黑霧覆蓋，中原九州也各自蔓延著不同程度的霧氣，冀州的大部分已經(jīng)都暗了下來。

    “……反正沒必要按順序來?！?/br>
    顏韶伸手指了指那影像，“冀州的下一個……就中州吧?！?/br>
    ……

    揚州。

    因為位置偏僻，周遭也并沒有村民經(jīng)過，蘇陸得以安安生生調(diào)息了數(shù)日。

    距離會海峰那場決斗，已經(jīng)過去十余日，那夜被迫卷入魔域的修士，不少都已重新回到了神州大陸。

    當(dāng)然仍有相當(dāng)一部分人還在失蹤狀態(tài)。

    鄒星煌又聯(lián)系了她，說劉長老已經(jīng)回了嶷山，論理說，黯骨應(yīng)該放回劍冢。

    然而飛火仙尊在與諸位長老談話時，公然宣布這柄劍并非瑯?gòu)炙鶎?，既然在這里尋不到有緣人，或許應(yīng)該歸還沈家。

    中州靈脈盡在瑯?gòu)质种校麄儾⒉蝗卞X和資源，有沒有這一把仙器，其實也并不影響什么事。

    然而那終究是仙器，每一柄仙器的圖譜、材料、制作過程，其珍稀和復(fù)雜程度遠非靈器可比。

    故此手中有仙器的，會想多一把給徒弟，手中沒仙器的，會想拿來自己用。

    雖然一時半刻無人能契合，但若是時間久了，也是早晚能拿下的。

    大多數(shù)持反對意見的，內(nèi)心想法差不多都是這樣。

    ——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拜在仙尊座下，除了他們自身的本事之外，原本就也有法寶資源這一面的考慮。

    而仙尊們不會毫無止境地收徒，化神境長老們座下幾乎都有地靈根弟子，也大多想要爭搶天靈根。

    手里多一把仙器就也多一些競爭力。

    蘇陸也知道這些，“飛火仙尊怎么說？”

    鄒星煌笑了，“他的回應(yīng)也很有意思?！?/br>
    江霓把話說得冠冕堂皇，又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態(tài)度，說縱然沈家不在了，這劍也該歸還給相關(guān)親眷。

    這一番動靜已經(jīng)傳遍了瑯?gòu)?，七十二仙山的弟子，但凡是不在閉關(guān)修煉的，基本上都知道了。

    蘇陸沉吟一聲，“前輩瞧著，這話是說給我聽的么。”

    “……以飛火仙尊的為人，我覺得是這樣了?！?/br>
    鄒星煌思忖道，“仙君如今已經(jīng)是妖族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慕容前輩也才渡劫，成為如今九州修真界的第十位仙尊?！?/br>
    這個數(shù)字自然是沒將劍圣這種失蹤人口算在內(nèi)，北域的魔尊也不是九州范圍。

    無論如何，飛火仙尊可能不將霍衢一個妖王在眼里，然而她如今的地位可能更勝于表兄。

    既然瑯?gòu)趾退龥]什么深仇大恨，滅了愁云澗的也是沈家，說不定就像賣她個好處。

    而且，鄒星煌并不知道當(dāng)年江霓任由林井進去殺人，蘇陸可是很清楚。

    如今他若是想用黯骨當(dāng)個補償，只是不想明面上與妖族交易，就完全說得過去。

    他并不稀罕區(qū)區(qū)一把仙器，而哪天自己若是為此帶著一群妖族殺進去，還是瑯?gòu)指姑剐?/br>
    蘇陸琢磨著其中的門道，“除卻蛇妖們的骨血，沈家必然也耗費了許多其他的珍稀材料，旁人若是聽到了……”

    飛火仙尊那番話，明面上是要還給沈家的親族，也是很大義凜然的。

    他所說的那個“親眷”，指的恐怕是劍本身的親眷，但大多數(shù)人是不會作此聯(lián)想的。

    “所以那把劍？”

    “如今還在嶷山的光華殿放著，已經(jīng)有不少人得了消息趕去瑯?gòu)?，聲稱自己是沈家的旁支，或是有沈家的血脈……”

    沈家也不算是小家族，各種親戚也不少，這些人里肯定有真的。

    然而假冒的必然也不在少數(shù)。

    而且他們互不相讓，各執(zhí)一詞，論證自己和劍主沈妙言本人關(guān)系更近，因此仙劍花落誰家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