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多了，樓下還能傳來嬉鬧的聲音。慎怡坐在吧臺上喝粥，一邊拿著手機在看去云城的機票。

    體制內(nèi)的壞處就是要嚴(yán)格遵守國家的規(guī)章制度，不同于私企，全憑老板良心。她二月上旬瀕臨除夕夜才正式休假，總共八天。

    這個時間段去云城，算得上是淡季，人不會太多，氣溫雖然還是零下，但只要帶夠衣服就好。主要是慎怡真的很想嘗嘗那邊的特色菜，還想?yún)⒂^海邊的風(fēng)景。

    “到時候如果真見到了海鷗，我一定要說那句，走啊，去碼頭整點薯條吃吃?！?/br>
    怕她心里不平衡，紀(jì)則明今天也沒有做別的菜，陪著她喝粥。

    “我看看……一共去四天?！鄙麾鶖?shù)著手指頭，“你什么時候放假？”

    “主要是看你?！?/br>
    他時間自由得很，即便年后有一大堆事情等著去做，也可以等到她上班以后再做打算。

    茶店是過了年初三基本上就開張了，紀(jì)則明已經(jīng)打好算盤讓他爸去看店。

    “就四天吧，足夠了。還要留時間走親戚呢?！?/br>
    不在家吃年夜飯守歲已經(jīng)是叛經(jīng)離道，如果整個新年都不在家族里露面，怕不是要被人把舌根子嚼爛。況且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得上是一體了，紀(jì)家那邊慎怡也還是要走動走動的。

    “我媽說元宵的時候可能要回一趟姥爺家，那天正好趕上周末，就順便住一個晚上。你要不要去？”

    慎怡的戶口就在本地，她mama年輕的時候城市發(fā)展起來了，就和爸爸買了房子在新城區(qū)，姥爺姥姥還住在以前的胡同巷子里。雖然沒有跨省那么遠(yuǎn)，但還是有點距離。

    主要還是交通和設(shè)施不太方便，到城區(qū)坐公交都得五十來分鐘。

    紀(jì)則明答：“那天應(yīng)該沒什么事，我和我家里人打聲招呼，送你過去。既然是回姥爺那，估計就不止你一家，你小姨家的車要是坐不下，你就和我一起，把位置騰出來。”

    “行。”

    她多問了一句：“那如果哪天你有事怎么辦？”

    紀(jì)則明開玩笑似的說：“那你就自己開車去?！?/br>
    慎怡瞪大眼，視線從手機上挪開，指了下自己：“我？”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br>
    她那個駕照就是考來裝飾的，出了駕校連方向盤往哪打幾圈都不記得了，兩年下來上路的次數(shù)一個巴掌都數(shù)的過來。

    新年的假期計劃就這樣圓滿落實，慎怡對此感到充實，對晚餐也沒什么抱怨了，甩了碗就要去找貓。

    紀(jì)則明在后面喊，讓她先把藥吃了。

    慎怡假裝沒聽見，直到聽到他的腳步聲，才舉著小貓從臥室里小跑出來，“來了來了！”

    “慎怡，不要跑步，待會出汗又要著涼了。”

    “好好好。”

    她直接一口悶了。

    視線里瞥見上周買回來的小型圣誕樹，放在電視機的旁邊，下面堆了幾個紀(jì)則明平時送的禮物盒做裝飾，慎怡才想起來今天最重要的事情還沒有做。

    她含著藥，水都還沒吞下去，就著急站起來，雙手比劃著往玄關(guān)的儲物柜跑。

    紀(jì)則明站在廚房的洗碗池里，見狀眉頭皺起來，脫了手套要去逮她。

    “慎怡……”

    “禮物禮物！”

    對上她獻(xiàn)寶似的表情，他要冒起來的火苗又矮下去，一邊接過一邊叮囑：“嘴巴里含著東西不要做大動作，噎到了怎么辦？”

    慎怡雙手背到背后，臉上堆著比他還要期待的渴望，催促他。

    “你猜猜是什么？拆開來看看吧。”

    外面包了一層黑色的磨砂紙，大抵是她買的時候特地叮囑了是送人的禮物，所以還纏了精致的銀色絲帶。

    紀(jì)則明心里其實并不很在意她的禮物。

    在和慎怡談戀愛之前這種類似的節(jié)日他幾乎是不過的，儀式感這個詞語于他來說并不在認(rèn)知里面。心里沒有送禮的念頭，也就沒有收禮物的期待。而且男人總是對這種浪漫的事情比較遲鈍，并不會因為從中得不到滿足感而感到寂寞。

    可在她出現(xiàn)以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也在漸漸被培養(yǎng)出這樣的渴望。

    和愛人交換禮物的過程并不是單純的物品置換，而是心意的交接。

    只是比起收到慎怡的心意，他更享受慎怡因為他的心意而開心滿足的樣子。

    “那我猜猜?！彼芘浜希S是被她的小表情鼓舞，快速地將那層禮紙剝落，“領(lǐng)帶？剃須刀？還是護(hù)膚品？”

    慎怡搖搖頭。

    “都不是?！?/br>
    “那是什么？”

    他就要拆開盒子。

    “你看?！?/br>
    這個牌子并不會在禮品盒的表面印上品牌商標(biāo)，所以紀(jì)則明還真是掀開了蓋子，才知道是手表。

    但他有些奇怪。

    因為手表不是他缺的東西，也不是什么日常消耗品，慎怡和他一起住，自然是清楚的。而且因為工作原因，他一般不會帶太低價的款式，父母曾為此花重金送過他一個生日禮物，那只表因為足夠有牌面而沿戴至今，這慎怡也是知道的。

    她如果送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品牌，紀(jì)則明大抵會很為難。

    慎怡的心思比誰都細(xì)膩，他不信她會想不到這一點。

    還沒來得及疑惑，就聽見她解釋。

    “沒認(rèn)出來？”慎怡把盒子接過來，翻來覆去地找著什么，最后在小小的邊緣處找到了品牌的賀卡，便抽出來給他看，“是這個牌子哦?！?/br>
    紀(jì)則明認(rèn)得。

    “花了我三分之二的存款。”她說，“雖然沒有你爸媽送的那么奢華，可是日常換著戴應(yīng)該也是沒問題的吧？”

    他心里大概有了數(shù)字，摸著鐘表的環(huán)帶，問她：“為什么會想送這個？”

    慎怡說：“當(dāng)然是為了有儀式感啦?！?/br>
    “你忘記啦？這個牌子在你大學(xué)畢業(yè)那一年我也送過。雖然是低端線，但也要一萬出頭了，不過當(dāng)時沒告訴你是我爸媽出的錢，你還為此教訓(xùn)了我，讓我不要亂花錢?！?/br>
    她聲音變小了，大概是因為對這件事情記仇而委屈。

    “今天這支是我用自己存的錢送給你的……四舍五入的話應(yīng)該也算是我自己賺的錢。今年是我們以情侶的身份在一起過的第三個圣誕節(jié)，我想告訴你，當(dāng)時我對你的畢業(yè)祝福里面還包括了我爸媽的，但現(xiàn)在，是我個人，完完全全希望你開心?！?/br>
    “而且，那時候你讓我不要對你那么上心?！鄙麾]了閉眼，把話說完，“說真的紀(jì)則明，我當(dāng)時真的被傷到了。我那天晚上超級生氣，我還以為我的小心思早就被你看穿了，你在暗戳戳地拒絕我。”

    紀(jì)則明快速地否認(rèn)：“不是?！?/br>
    真的不是。他當(dāng)時甚至都還沒察覺到她的喜歡。

    “好吧?！彼欤翱傊?，嗯，我想說……我就是想對你上心！好了吧！”

    說到最后，她已經(jīng)先行抱住他的腰。

    “……這次就不準(zhǔn)罵我亂花錢啦。”

    他哪里還有心情罵人。

    紀(jì)則明把盒子擱到旁邊的置物架上，雙手摟住了慎怡，把她往懷里摁。

    一顆心軟得稀巴爛。

    他垂著腦袋，親了一下的臉頰。

    “謝謝meimei?！?/br>
    慎怡聽到這個昵稱就覺得雞皮疙瘩要起來，笑著推開他，說：“好惡心……別叫了?！?/br>
    以前他總是以哥哥的身份自居，而她也總是被他用meimei的身份介紹給朋友，現(xiàn)在想起來會覺得很羞恥。

    他被推開，便改成摟住慎怡，還故意將自身的重量下壓，以防她逃跑。

    “儀式感嘛?！?/br>
    慎怡笑瞇瞇地，好像發(fā)現(xiàn)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也會追求這個？真好玩，我記得你以前……”

    她開始揭短，從很遙遠(yuǎn)的時間談起。

    紀(jì)則明靜靜地聽她說完，才嗯了一聲，承認(rèn)道：“我很喜歡?！?/br>
    他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儀式感里體會到慎怡精心準(zhǔn)備的愛。

    原本以為享受愛的感覺就已經(jīng)很幸福，可當(dāng)有所回報，知道自己也正被愛著的時候，幸福便變成了雙倍。

    兩個人貼貼抱抱地纏綿了好一會兒，沙發(fā)都被久壓而陷落一個凹槽，慎怡才攤開手。

    “我的呢？”

    紀(jì)則明本來是想挑個不那么跳脫的時間段和她說的。

    畢竟這個禮物，對她來說或許是種壓力。

    但氣氛到了，他也不矯情，從褲袋里摸出一個鑰匙扣。

    “鑰匙扣？”慎怡舉起來看，“怎么是鑰匙扣？”

    他慢條斯理地繼續(xù)從口袋里掏，還要故意吊她胃口，掏了半天不拿出來，害得慎怡伸手去搶。

    是車鑰匙。

    慎怡捧在手里，瞳孔地震：“新車？”

    紀(jì)則明單手支著腦袋，看她持續(xù)震驚，“嗯，買給你的?！?/br>
    她幾乎要跳起來：“你瘋了？”

    “大眾而已，不到六位數(shù)，給你平時代步用?！?/br>
    “而已？”慎怡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紀(jì)則明，“你……”

    紀(jì)則明扣住她的腳踝，把她拉下來，有理有據(jù)地說：“這個小區(qū)我爸媽本來買了兩套，車位自然也買了兩個，只不過后來因為一些原因把房子租出去了，但車位沒有。我給你買一輛車，你既有地方停，還能鍛煉車技，上下班也方便。”

    “……”

    慎怡的表情很復(fù)雜。

    她已經(jīng)想象到她mama會怎么罵她了。

    紀(jì)則明卻還在說。

    “給你買完這輛車，我身上幾乎是沒有可以用的錢了?！彼ＵＱ?，“但我說這個不是想讓你有什么壓力，我是想告訴你?！?/br>
    他頓了一下，想起她剛才的話。

    “慎怡，像你想告訴我那樣，我也想向你表達(dá)?！?/br>
    “你之前說害怕我出軌，害怕自己沒錢被我掃地出門，我想說我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但比起這樣無力的解釋，你應(yīng)該更相信男人的錢在哪里心就在哪里這樣的話?！?/br>
    “所以我把錢都給你?！?/br>
    “你不要擔(dān)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