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障礙，清除掉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辟R淵說，““畢竟，留給陸小姐的時間不多了，不是嗎？”

    上了車，周雛看了看時間，陸晚確實(shí)是快要遲到了。

    但眼看著障礙就要清除干凈，他松了口氣，拍了拍陸晚的肩，“這賀家的小子倒是跟你挺親近，認(rèn)識嗎？”

    陸晚正望著某個角落的青苔發(fā)呆，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出神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中午午餐的時間，陸晚收到了周雛的電話。

    這幾天對她和顏悅色的中年男人第一次在語氣里有了埋怨——

    這就是大部分中年人類現(xiàn)狀，出了什么簍子，先想著甩鍋給別人。

    大概是要刻意隱藏顏面盡失的狼狽，他語速很快地問陸晚：“你為什么沒說那個關(guān)系戶是茍安？”

    握著手機(jī)，陸晚盯著面前餐盤里剛動了一口的食物，在聽見那個名字的瞬間，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胃口。

    “我打電話給陳近理時，他還在笑，問我怎么能想著打這個電話來，我剛開始還以為他說的是徐慧的事，雖然有點(diǎn)不好意思，這事兒本來也有商量余地……”

    “然后呢？”

    “然后？然后陳近理告訴我，茍安投給他的那份簡歷，用的格式，行文習(xí)慣，敘事順序，到簡歷右下角的logo，全部都是賀津行的手筆?！?/br>
    周雛停頓了下，“連發(fā)出的郵箱都是賀津行的私人郵箱?！?/br>
    陸晚沒說話。

    周雛猶豫了下，最后說：“你要不還是放棄吧，這事兒不好辦?！?/br>
    其實(shí)陳近理對周雛說的是：您自己品鑒下這事是個什么情況。

    那一刻周雛老臉都快燒起來。

    人至中年，顏面盡失，他實(shí)在是后悔趟這莫名其妙的渾水。

    第101章 修羅場與情場

    “我覺得我開始有點(diǎn)喜歡你了。”

    陸晚給陳近理打電話的時候, 他正靠在海水缸邊伺候他的魚兒子。

    前幾天懷孕的白鰭鯊生了兩只營養(yǎng)不良的崽子，脆弱到不得不把它們從海水缸里撈出來隔離培養(yǎng)。

    看著拖著營養(yǎng)袋，像是小蝌蚪似的在隔離箱里游來游去的鯊魚幼崽，陳近理淡定地掛掉了陸晚的電話, 告訴她, 自己正在開會。

    聊天記錄停留在上次陸晚得到了實(shí)習(xí)申請的回復(fù)后活潑的回答那一段, 與陳近理今日那句冷淡而不失冷靜的回復(f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陳近理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選擇研究海洋生物的絕大多數(shù)原因大概就是因為相比起人類社交, 與不需要感情回饋, 也不具備情感互動功能的海洋生物相處更讓他覺得自得——

    過去一段時間，沒事干時他選擇和賀津行待在一塊兒大概也是因為這種原因。

    賀津行做得最絕的的時候, 可以比眼前的白鰭鯊更安靜，更冷血。

    對于這點(diǎn)兩人倒是很有默契, 以至于他昨晚發(fā)信息問陸晚申請了什么職位時, 陳近理都不用問他想干什么, 直接打電話給助理, 讓他替陸晚調(diào)崗。

    ——效率社交。

    陸晚的電話被掛斷就沒有再打來。

    陳近理坐在海水缸邊有點(diǎn)想要發(fā)笑，陸晚還是有點(diǎn)天真在身上，為了爭取這個職位，甚至說動了周雛來找他——

    可憐周雛這個蠢貨，大概人至中年神志不清真的以為自己是盤菜, 前腳剛得罪了徐慧, 居然還認(rèn)為他這個準(zhǔn)備要下崗的姐夫，還能在他這說上話。

    也正好, 送上門來的臉, 不踩白不踩。

    雖然陳近理和徐家的關(guān)系也不是那么親密, 但勉強(qiáng)也維持著正常的來往走動。

    徐慧這個名義上的jiejie最近對他不太滿意, 主要是因為那天陳近理沒能留下周雨彤最后讓她跑了出去，面對徐慧的質(zhì)問，他也不能說那天她真實(shí)跑掉的原因……

    對這件事，徐慧挺生氣的，且這份生氣一直持續(xù)，早上陳近理和她通話就能聽出來，怨氣滿滿。

    ——周雨彤還沒回家？

    ——在酒店。

    ——這么多天一直在酒店？

    ——對。

    ——……和誰?。?/br>
    ——你管那么多干嘛？

    然后還沒等他來得及說什么，電話就被掛掉了。

    陳近理想到這，嘆了口氣，所以說人類之間的社交使人疲憊，希望他給周雛下馬威的事情快點(diǎn)傳到徐慧的耳朵里，讓她下次至少等他把話說完，再掛電話。

    手伸進(jìn)魚缸里懶洋洋地戳了戳白鰭鯊的背鰭，目光懶散的陳教授沒來由地響起了那日小姑娘從他家離開時的那一幕——

    電梯的門緩緩在他面前關(guān)上，透過越來越小的門縫他看見她泛紅的眼眶。

    周雨彤向來是個眼淚很淺的家伙，是一言不合就掉眼淚的嬌氣性格。

    可她那天沒有哭。

    只是堆滿的眼淚永遠(yuǎn)堆積在透紅的眼角，唇邊仿佛還帶著上一秒與他擁吻的潮軟，她死死地咬著唇，沒讓眼淚掉下來。

    其實(shí)當(dāng)時陳近理感覺到一絲不同，他以為自己不會有什么想法最多是對晚輩半夜出門的擔(dān)憂，但實(shí)際上并不是這樣，好像心臟也伴隨著下落的電梯一點(diǎn)點(diǎn)的下沉。

    微妙的、想要追上去的沖動有那么一瞬間占據(jù)了他的大腦……

    但很可惜，也只是一瞬間。

    回過神來后，他盯著已經(jīng)到一層的電梯發(fā)呆了半分鐘，然后轉(zhuǎn)身回到還開著房門的家里，低下頭發(fā)現(xiàn)雖然追出門前換了室外拖鞋，但是其實(shí)他的拖鞋穿反了。

    “?！钡谝宦?，微信提示音傳來。

    手機(jī)屏幕亮起，是陸晚發(fā)微信問他是不是因為茍安。

    陳近理對著手機(jī)屏幕笑了笑，沒理會，倒是注意到了手機(jī)左上角的時間，是午餐時間。

    ……

    江城海洋研究所距離江城a大并不遠(yuǎn)，基本共用一條商業(yè)街。

    午餐時間，平價一些的餐廳人來人往都是學(xué)生，陳近理無意和他們擠，選了一家相對價格高人也比較少的西餐廳。

    結(jié)果進(jìn)門就看見角落靠窗邊坐著熟悉面孔。

    幾天前半夜從他家離開的小姑娘此時身著一件深藍(lán)色衛(wèi)衣外套坐在那，在她對面的是個身材高大的少年，兩人相對而坐，陳近理注意到周雨彤身上的外套是男款的。

    等她動了動換了個角度，他清楚地看見外套后面有“海城師大第二附屬中學(xué)”的字樣，下面是“l(fā)idu”的名字拼音。

    李渡，海城娛樂業(yè)領(lǐng)頭羊李容城的獨(dú)子。

    玩娛樂圈的，黑的白的灰的通吃，平移過來江城，至少也是個和賀家平起平坐。

    幾天沒見，周雨彤看上去挺好的，眼下笑容燦爛，一邊說話一邊比劃著什么。

    陳近理的目光在她明亮的雙眸以及坐在她對面那小子剃的像勞改犯的短發(fā)上掃過，抬腳就想走過去——

    卻在這時，周雨彤不小心碰到了湯碗里的勺子，勺子飛出來，大概是奶油蘑菇湯之類的東西濺在她衣服上。

    周雨彤倒吸一口涼氣撿起勺子，嬉皮笑臉地望向坐在她對面的人，后者愣了愣后，那條強(qiáng)壯于一般高中生十倍的長胳膊伸過桌子，兩根手指一把鉗住小姑娘柔軟的臉蛋：“你他媽，考慮一下青少年阿爾茨海默癥？！”

    “哎呀，”被掐的臉嘟起來的人笑嘻嘻，“你放開我，我替你擦干凈?！?/br>
    李渡放開了周雨彤，不幸的是深色衛(wèi)衣沾上了奶白色的濃稠湯汁哪里說擦就擦的掉，李渡看她越擦那個白色的痕跡面積越大長相越可疑，簡直頭皮發(fā)麻：“早知道衣服不借你，老子明天比賽怎么跟隊友說??！”

    “你就說你男朋友不小心弄上去的?！敝苡晖恿思埥恚澳贻p氣盛，他們會原諒你的。”

    李渡抓起了手中的牛扒刀：“我是真的想給你一刀。”

    周雨彤笑到拍大腿。

    陳近理忍無可忍，走了過去。

    ……

    男人高大的身影和身上總是有的那股淡淡的煙草味攏過來，周雨彤瞳孔縮聚，看清楚來人時，第一時間收斂了臉上的笑。

    站在她面前，陳近理像是沒注意到她表情的瞬息變化，垂眸看著她時，語氣平淡：“幾天沒回家了？你媽很擔(dān)心你?！?/br>
    就像是過去的無數(shù)次，從網(wǎng)吧，從迪吧，從酒吧，抓到她時，他提問的語氣一樣，準(zhǔn)備什么時候回家？你媽很擔(dān)心你。

    以前，這個時候她就會貼上來，抱著他的胳膊一頓撒嬌蒙混過去……

    可惜。

    今天沒有。

    大概是因為仰視的角度，此時此刻周雨彤眉眼微微抬起，顯得冷淡又生疏，望著他猶如望著一個陌生人，那微抿的唇顏色很淡，她說：“你管那么多干嘛？”

    ……好笑了，今天全世界都在跟他講這句話。

    陳近理一瞬間心頭有火起，他垂眸盯著她一開一合的唇，突然前所未有清晰地意識到這唇他曾經(jīng)吻過，相比起眼前看到的微微濕潤看上去很好味的樣子，實(shí)際口感確實(shí)很好。

    她的唇軟，吻到動情會主動纏上來輕舔他的上顎，也會很纏人的不深入一下下親吻他的唇角，哼哼唧唧地說，陳近理，你牙關(guān)咬那么死做什么？

    這唇他吻過無數(shù)次。

    第一次其實(shí)不是在那天的酒吧，眼前這小子的眼皮子底下——

    那時候陳近理才二十四歲，家里在催婚，某次圣誕節(jié)他去機(jī)場接了放假回國的候湘琴，回來的時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被周雨彤?dāng)r住，她哭的眼睛都腫了，哽咽地問，小舅舅，你要結(jié)婚了嗎？

    陳近理那時候其實(shí)已經(jīng)無所謂喜歡還是不喜歡，對于候湘琴，他大概是喜歡過，現(xiàn)在也不討厭，被這樣問，他點(diǎn)點(diǎn)頭說，大概。

    周雨彤撲上來咬住他的下唇，像是崩潰的野獸，那么一點(diǎn)兒高的小姑娘才剛剛上高中，大概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將他撞壓在走廊的墻壁上——

    那算一個吻嗎？

    大概。

    雖然除了疼痛和彌漫在口腔中的血腥味之外剩下的記憶好像全部都已經(jīng)變成了模糊的零碎片段。

    陳近理的走神被一聲餐具放回餐盤的聲音打斷，他冷淡地轉(zhuǎn)過頭，看著發(fā)出聲音的李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