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食閑飯 第37節(jié)
最后學(xué)習(xí)委員齊冰站了出來,問他選什么,他說真心話。齊冰想了想,問他:“李均意,你喜歡什么顏色?” 整場震驚,驚訝于本班女神居然問出這種放水問題。 李均意看她一眼,沒有接受對方的好意,抬起杯子喝酒,選擇懲罰。 第二局,與他無關(guān)。 第三局,還是他輸。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把機(jī)會留給了學(xué)習(xí)委員齊冰。 她問:“李均意,你喜歡吃什么水果?” 他選擇繼續(xù)喝酒,沒有接受對方的好意。沒有辦法回應(yīng),也只能這樣了。 又輸一局,運氣太差。 眼前的齊冰問他:“李均意,你喜歡貓還是狗?” 他還是不回答,對齊冰笑了笑,依舊選擇喝酒。 那一晚輸了很多次,但應(yīng)該不算他人生中最倒霉的一天,最倒霉的那天他早就經(jīng)歷過了,人生不是這種游戲,輸了喝杯酒就可以混過去。 不過,他到底為什么要待在這里陪這些無聊的人玩這么無聊的游戲? 最后一局,瓶子再次轉(zhuǎn)到他,又輸了。 齊冰這次問他:“李均意,你在我們班有過有好感的女生嗎?” 他默不作聲拿來最大的杯子倒?jié)M,還是沒有回答,選擇懲罰。喝之前,齊冰連忙上前按住他的杯子:“別喝了,實在不行,你換大冒險……你……你唱首歌吧?!?/br> 酒,他喝了,歌,也唱了,鄭伊健的《心照》,心照,你我都明白。他在拒絕齊冰,他想她一定懂。 后來有點喝醉了。肖宇航坐到他身邊,跟他說話。因為包房里很吵,肖宇航選擇把要跟他說的話打在備忘錄上,遞到自己面前。 【你為什么幫我?】肖宇航問他。 李均意回復(fù):【我只是自己想喝?!?/br> 肖宇航拿過去看了看,一臉不信的樣子,又問他:【你信那個……天主,允許喝酒嗎?】 李均意選擇用一個問題堵住他的嘴:【你是不是喜歡齊冰?】 肖宇航回他一串省略號。 幾秒后,對方又遞手機(jī)過來,兩句話,第一句是:【謝謝】。 第二句是:【你是不是喜歡易慈???】 這次換李均意一腦袋省略號了。 他看著那句話愣了兩秒,然后冷靜地把他們的對話全部刪掉,毀滅證據(jù)。 想了想,最后他很多此一舉地打了一句【我知道你以前經(jīng)常跟她通風(fēng)報信我的情況,今天就算了,別跟她說我喝醉了。】最后遞給對方,等著肖宇航去通風(fēng)報信。 他猜肖宇航肯定會告訴對方,但猜不到易慈會不會過來,打算等到十點半。 但她九點半左右就到了。 看見她的時候,齊冰叫住了他。她沒有再上前,但也沒走開,沒有走過來,只是停在那兒等他。 齊冰到底跟他說了什么,說真的,一個字都不記得了,但他有認(rèn)真聽對方說完,聽完才朝易慈走過去。 但沒想到是被她背走的。當(dāng)時避讓幾下沒讓她扛,是想找個角度抱她一下,人家反正是沒給機(jī)會,最后還直接把他背了起來……她能背得起自己,真不可思議。 回去的路上,他在車上無端想起了前幾天看的那部電影,《taxi driver》,看的時候他想到了易叔叔。想著想著,他靠著易慈的肩膀,不知怎么,有點難過。然后,他手指下意識動了動,突然很想彈琴。嗯,隨之而來的另一個念頭是,有點想死。 下車,他往教堂里急急走去,去找講堂里那臺鋼琴。那個人就死在它不遠(yuǎn)處,它見證了那場血和罪惡。 小時候?qū)W琴有強(qiáng)迫癥,中途只要錯一個音就重頭來過,后來被神父發(fā)現(xiàn)了,神父對他說,也不一定要重頭再來,在錯誤的基礎(chǔ)上繼續(xù),或許是生活的常態(tài)。當(dāng)時他沒有理會那句話,只是固執(zhí)地,一遍一遍重頭再來。 死之舞,彈過好多好多次,沒有一次感覺這么累。 彈著彈著,他突兀地停了下來,因為發(fā)現(xiàn)自己彈錯了一個音。 一個從沒有出過錯的地方,一個最不該錯的地方。該怎么辦?停下來重新彈? 還是和那個人說的一樣,將錯就錯繼續(xù)彈? 腦子里有根無形的弦突然崩斷。 他站起來,抄起琴凳砸向面前那臺琴。 沒關(guān)系的,李均意在心里自言自語,我只是喝醉了,這是我長這么大第一次喝醉,請主原諒我。今晚砸過鋼琴,明天我會記得來懺悔,懺悔不就好了。 這是他的命運,已經(jīng)發(fā)生。天主知曉一切,可也只是在遠(yuǎn)處看著自己,靜默無言。 后來,李均意感覺有人從背后抱住他。他沒辦法再繼續(xù)破壞自己,破壞面前這架已經(jīng)傷痕累累的琴。 那一刻他希望能有一種新的,完美無缺的信仰出現(xiàn)撐起自己的精神,有嗎?這世上還存在這種東西嗎?他閉上眼,感覺易慈正在擁抱自己。是這樣的,李均意想著。對自己而言,她的意義就是如此。 第36章 / 月底,高考出分。 報完志愿后,易慈要前往鄰市開始為大賽封閉訓(xùn)練,而李均意已經(jīng)策劃好一場遠(yuǎn)行,準(zhǔn)備動身。 離開前他把自己在教堂里的所有東西都收拾了出來,想著,反正以后不會回來,走的話,也要干干凈凈地走。 收拾完才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多少東西??磿亲畲蟮膼酆?,但他連自有的書都很少。因為錢包余額不足以滿足他的閱讀速度,過去一直只是辦借書卡,或者在學(xué)校的圖書館借書看。房間里除了一些做標(biāo)本用的工具,也就剩下了幾件衣服,一箱雜七雜八的小東西,還有柜子里一盒鐵罐裝的硬糖,之前沒舍得吃完,還剩半盒。這是神父去年圣誕節(jié)送他的圣誕禮物。那人每年圣誕節(jié)都送他糖,一點新意都沒有。 哦,還有那個存折。李均意都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時候把那東西塞到他柜子里的,天知道那人存了多久,里面的錢夠給他交四年大學(xué)學(xué)費。 該丟的丟該扔的扔,最后行李簡化完畢,只剩下一個小小的箱子,或許人本身并不需要太多東西。 一切就緒后,李均意帶著自己所有的家當(dāng),買了一張火車票北上。 將近四十個小時的火車,基本沒怎么合過眼,實在太困的時候靠幾分鐘而已,他現(xiàn)在沒辦法在任何交通工具上安穩(wěn)入睡。 那已經(jīng)是他這輩子坐過最久的火車,漫長得似乎已經(jīng)模糊了對時間的定義。硬座車廂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什么人都有。遇見最怪的當(dāng)屬一位戴著毛線帽的老太太,渾身臟兮兮的,杵著根拐杖四處停留,說她會算命,可以幫人看命盤??匆娝?,老太太仿佛發(fā)現(xiàn)重大目標(biāo),杵他旁邊就不走了。 李均意心如止水地聽她念叨了半天,從身側(cè)翻出個袋子,那是來之前易叔叔在車站給他買的水果。他摸出一個蘋果遞給那老太太:“我算不了,找別人問問吧,這個請您吃?!?/br> 那老太太道:“怎么會算不了?告訴我你的出生年月就好。” “我不知道。” 那老太太怪道:“不想算也別開這種玩笑。” 李均意答她:“這世界上確實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年月,比如孤兒?!?/br> 對視片刻。 那老太太神態(tài)自若地接過那個蘋果,說:“那我?guī)湍憧纯词窒??!?/br> 李均意仍是拒絕:“我沒有錢可以付給你?!?/br> 那老太太揚了揚手里的蘋果,說:“你已經(jīng)付過了。”說罷,握住他的手腕,輕輕托住他的手掌,低頭瞧了起來。 幾秒后,她咦了一聲,煞有介事地開始分析,“你的三大主紋清晰,深長,這是命里富貴之人的手相,而且你有兩條人紋智慧線,十分少見。但是這個……” 頓了下,她指著他掌心某處道:“你命里有幾道坎,非常兇險,如果能邁過去,今后天高海闊一生安穩(wěn),但要是邁不過去……” 話沒說完,有列車員來巡視。那老太太仿佛老鼠撞見到貓,若無其事地站起來往與相反的方向快步撤離,腿腳好像突然就利索了,瞬間不見蹤影。 領(lǐng)座那個抱著孩子的阿姨好心提醒他:“小伙子,出門在外不好跟那些搞迷信的人講話的。你年紀(jì)輕輕的,小心被騙。也別信那些人說的話,都是套路。” 他笑著點頭:“我知道的,謝謝?!?/br> 天色漸晚,阿姨懷里的孩子吃飽了開始入睡,車廂也漸漸安靜下來。車窗外暮色沉沉,看著掠過眼前的風(fēng)景,山一重,水一重。他發(fā)呆很久,突然想起,之前陪易慈離家出走的時候他還幻想過這樣的場景,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翻山越嶺。 摸出手機(jī)看了看,信號只有兩格。他打開短信,找到那個聯(lián)系人,打出一行字來,想了想,又刪掉,把手機(jī)收好,繼續(xù)發(fā)呆。 第二天中午,李均意拉著行李箱疲憊地下了火車,有人早早在外面等待,林家理,那位刑警。 對方看見他后迎上來,攬住他的肩膀,熱情道:“可算等來了,上車!帶你去吃頓好的!” 睡眠嚴(yán)重不足的李均意搖搖頭,提出申請:“沒什么胃口。我身上不好聞,想先洗個澡換身衣服,休息一下?!?/br> 林家理點頭:“行,隨你。” 回到那位刑警幫他短租好的房子里洗完澡后,李均意在那個單間里睡了整整一天才醒,是被餓醒的。 起來洗了把臉,下樓摸索著找到一家面館,他點了個簡單的牛rou面吃。等一碗面吃完,李均意已經(jīng)大致在腦袋里做好了接下來的計劃。 走出店門,他打了一輛出租車,對司機(jī)道:“麻煩帶我去個琴行?!?/br> 司機(jī)怪道:“琴行?哪家啊?!?/br> 李均意想了想,答:“最大的那家就好,或者藝體教培中心也行,您是本地人,勞駕給我指個路?!?/br> 等晚上快九點才下班的林家理聯(lián)系到他說請他搓一頓的時候,李均意已經(jīng)獲得了一份鋼琴家教的兼職工作。 林家理聽到那培訓(xùn)班老板給他開出的時薪后愣了大半天,難以置信道:“你是賣藝還是賣身啊?別不是被人騙了!” 李均意瞥他一眼:“我值這個價?!?/br> “……”林家理眉頭抖了抖,“成。但你還是要注意點,看過他們營業(yè)執(zhí)照什么的沒?現(xiàn)在各種有些機(jī)構(gòu)專騙你們這種年輕人……” 李均意耐心聽他說了半天反詐知識。 講著講著,林家理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問他:“謝鎮(zhèn)業(yè)沒去找你么?” 他答:“找了。” 林家理噢一聲,語氣平直地道:“那怎么不回去跟你親爸一家團(tuán)聚?你那個爸可不得了,集團(tuán)老總,有名有姓的富豪。你只要回去改個名字搖身一變就能當(dāng)少爺,下半輩子不用努力了?!?/br> 李均意搖搖頭:“阿sir,吃飯別說這個,怪惡心的?!?/br> 林家理看了他片刻,放下筷子。 “據(jù)我說知,因為謝鎮(zhèn)剛的事情,你那位生母在你不見后就跟謝鎮(zhèn)業(yè)離婚了,之后去了美國。還有,你那個親爸后來結(jié)過兩次婚,而且……” 李均意打斷對方:“跟我無關(guān),不想知道?!?/br> 林家理笑著打量他,“謝鎮(zhèn)業(yè)咱們暫且不提,你生母想見一面嗎?要是想見說句話,我托人去給你打聽。” 這次李均意沉默了很久。 他不知道該怎么對林家理言明自己的心情。親生母親,他好奇過,想象過,過去也曾有過期待??涩F(xiàn)在這種情況,李均意有些抗拒去接受那些信息。 “算了吧?!彼椭^答,“以后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