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嗎[星際] 第69節(jié)
方彧給自己在床上翻了個面。 ……算了,大不了就辭職,再大不了就逃走吧。 不知道叛亂軍那里有沒有沖水馬桶? 她很喜歡土撥鼠,好想和它們一起鉆樹洞啊。毛茸茸的,一定會很暖和很熱鬧…… 方彧美滋滋地睡了過去。 她做了個夢。 夢里她正在樹洞里和土撥鼠兄弟們把盞言歡,一個圓滾滾的小機器人突然闖了進來,大喊大叫:“奧托有消息了!奧托有消息了!” 她這才想起自己曾給奧托的“物種平等促進委員會”寫過信,要求他們捕殺老鷹,因為它們很邪惡,吃了好多土撥鼠…… “方!方!已經(jīng)晚上八點了,該起床了!” 方彧猛然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陳蕤已經(jīng)不在身邊。 克里斯托弗溫和地說:“您錯過了酒店的晚飯時間,我給您點了外賣?!?/br> “哦……”方彧揉著眼睛,“陳蕤呢?” “捏過您的兩頰和鼻尖部皮膚、贊嘆了幾聲‘不愧是純種e型血統(tǒng),真顯小’后,就離開了。” 方彧默默拿起水瓶:“……” “而且,奧托來消息了?!?/br> 克里斯托弗氣定神閑、八風(fēng)不動,像運籌帷幄的策士。 策士總是一臉淡定的——和夢境中的小機器人反差強烈。 方彧一口水噴出來:“噗!” 她忙咳嗽著放下水:“什么?” 克里斯托弗聲調(diào)愉悅而克制:“坎特總長下臺了,臨時代理總長職務(wù)的財長陳豈宣布將其暫時禁閉??礃幼?,息風(fēng)黨的諸位都在預(yù)備和坎特家切割。” 她眨了眨眼:“啊,是這樣……” 方彧呆呆握著水瓶,并不顯得欣悅,反而略顯惆悵。 克里斯托弗微愣:“您不開心嗎?” 方彧垂下頭,低聲說:“是嗎?你又為什么開心呢?” 克里斯托弗:“在我的算法設(shè)置里,但凡有利于您的事情,都會自動觸發(fā)快樂模組運行。” “……” “說實話,克里斯托弗,我有點害怕。”方彧目光游移。 克里斯托弗知道,這是她縝密思考時才會出現(xiàn)的神情。 方彧:“我不了解政治,也沒有能力和那些人斗??晌椰F(xiàn)在在做什么?用我的弱點攻擊別人的長處,這不是以卵擊石嗎?” 克里斯托弗沉默片刻。 方彧在表達恐懼,這是一種私密的人類感情。 她從不向他人表露類似的感情。 方彧是一個內(nèi)斂的、或許本也沒有太多感情的人類。 正是因為它并非人類,而是一件私有物,那么不愿意向“人”表露情感的方彧才會如此傾吐衷腸吧。 它溫和地說:“根據(jù)我的數(shù)據(jù)統(tǒng)計,您有明顯的低自我評價傾向,這類人往往傾向于低估自己。從您過往經(jīng)驗來看,您在高考后認(rèn)為自己肯定會被調(diào)劑、在快餐店打工時認(rèn)為自己學(xué)不會打冰淇淋,還有……” 方彧伸出手:“打住,打??!” “雖然科學(xué)主義不可取,但我們用科學(xué)態(tài)度說話,”克里斯托弗微笑著,“說不定有一天,整個銀河系都是您的呢。” 方彧沒好氣地用被子蓋住腦袋: “內(nèi)耗,就這樣內(nèi)耗下去吧,地球碳基生物沒前途了!” “哦?看來機會來到了來自地球的機械生命這一邊,”克里斯托弗笑道,“我保證到時候絕不讓您進寵物商店,您永遠(yuǎn)是我的主人。” 方彧沒精打采地打好領(lǐng)帶,套上外衣。 “吶,到時候就全拜托你了?!?/br> 她拉上門,苦笑道,“對了,別忘記告訴你們的頭兒,我可是早在星歷300年初就做了人jian。臥底二十年,勞苦功高啊。” 好在方彧的“人jian”言論只有克里斯托弗一個人聽到—— 當(dāng)天半夜,她就接到了升任中校的通知。第二天一早,又接到了升任上校的消息。 如果奧托方面得知,這位被火箭提拔的校官曾揚言“要做人jian”,那恐怕不會很高興的。 與她一同升職的還有謝相易和陳蕤,兩人也同樣被連拔兩級,一起做了少校。 這種不常見的超遷似乎代表著奧托方面的態(tài)度,據(jù)陳蕤說,她父親的意思是—— “我們早就對坎特看不過眼啦,謝謝你先發(fā)奪人,這一聲叫得好!” “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向你拋出橄欖枝來,識相的就趕緊銜緊了狗嚼子,老老實實做我們的狗,別再亂叫啦?!?/br> 與此同時微妙改變的,還有網(wǎng)絡(luò)上的風(fēng)向。 當(dāng)她升任中校時,網(wǎng)上還是一片海晏河清的欣然贊許之聲。 等到第二天一早她成了上校,就有人開始質(zhì)疑起她充當(dāng)投機客的成分來。 有人言之鑿鑿地說,她必然是先得到坎特要倒的風(fēng)聲,這才冒著風(fēng)險搏一搏、單車變摩托的——“也不想批評這個小姑娘什么,想往上爬是人之常情,人家也沒違法犯罪,富貴險中求嘛”。 有疑似在這次提銜中被方彧擠下去的軍官,在評論區(qū)直接破大防: “軍部算是完犢子了。老老實實在前線婆文海棠廢文都在幺污兒二七五二吧椅打仗的大頭兵多少年提不了銜,一天到晚活躍在娛樂花邊的網(wǎng)紅倒是幾次違規(guī)提銜!” 還有人惆悵地寫詩:“今冬的寒風(fēng)啊/將我和她一同吹過/我在風(fēng)中蕭瑟隕落/她扶搖而上九天遼闊/這/是命運的錯落!” 方彧合上光腦,神情也跟著惆悵起來:“……” 陳蕤笑嘻嘻湊過腦袋:“詩寫得真爛——啊,太好了,也有罵我的了?!?/br> 她興奮地撒開手,認(rèn)真品讀那篇罵她的小作文。 方彧懶洋洋靠著椅背: “唉,我覺得無法反駁啊……我沒有實績,還靠政治投機才這么快提銜,的確像個軍部推出來的小網(wǎng)紅?!?/br> 陳蕤:“哈!這里有人說別看小謝的祖父沒了,但謝家背后仍然手握乾坤——你生氣嗎?你不覺得好笑嗎?” 方彧:“不生氣。但也沒什么好笑的啊?!?/br> 陳蕤:“可我就特別喜歡看別人一本正經(jīng)地聲討我,感覺很爽。” ……早就看出來了。 方彧苦笑:“唉,我還是對他人的情緒保持一點尊重吧?!?/br> 突然,敲門聲響起。 方彧只得起身開門。來人面容嚴(yán)肅,穿著黑色燕尾服,看打扮像是大公的仆從。 他鞠了一躬,沉聲說: “上校,明天是先大公的葬禮。大公妃殿下滿懷著悲痛,誠望您的蒞臨。” 方彧一愣:“……” 半日她反應(yīng)過來,忙說:“啊,是,我當(dāng)然是會去的。” 那人離開了,方彧回過身,心中琢磨不定。她本能地覺得,大公妃邀請她可能并不是出于對奧托政府的“禮貌”。 “……又要早起了啊?!?/br> 次日一早,方彧趕去參加菲利普大公的葬禮。 或許是因為坎特案情正炙,大公的葬禮顯得低調(diào)冷清許多。 方彧在大公國呆了許多天,早已發(fā)覺當(dāng)?shù)厝似鋵嵅惶崖?lián)邦政府當(dāng)個玩意,甚至對這些“外面人”抱有一種微妙的優(yōu)越感。 因此,這種冷清氛圍恐怕也并非出自對聯(lián)邦政府的忌憚。 ……反而更像是cao辦者心情不佳的擺爛。 葬禮在草坪上舉行,現(xiàn)場放著古典風(fēng)格的進行曲。 葬禮嚴(yán)格遵循公國的宗教傳統(tǒng),與聯(lián)邦流行的量子教式葬禮很不同?,F(xiàn)場有紅袍牧師跪地祈禱,祝福死者早日得到“啟天大神”的寬宥。 大公穿著全套的金紅色長禮服,佩著帝國勛帶,臉色青白,像個古舊丑陋的玩偶,僵直了手腳,四仰八叉躺在水晶棺里。 賓客們伴著哀樂,依次上前獻花,并向大公妃和大公儲致意。 大公妃穿著一身黑,頭戴黑紗,神情戚然,顯得格外美麗。 一待來賓向她致意完畢,她便垂下優(yōu)美的頸子,攜著年幼的繼子向客人們還禮,輕聲細(xì)氣地說:“愿奧托大帝保佑您。” 方彧前面站著的是聯(lián)邦駐大公國的大使,一見了她,就像得了奇珍,熱情洋溢地握上手來: “哎呀,在這里呆久了,真是懷念咱們聯(lián)邦這種清爽的禮節(jié)啊?!?/br> 方彧雖然也對即將要親吻那對母子的手頗為煩惱,但還是留意到周圍人陰沉的臉色—— 她嗯嗯啊啊地支吾著,心里盼望大使閣下快點閉嘴。 終于輪到方彧——大使閣下暫且不甘地閉了嘴。 她把花朵放下,先望向大公儲:“殿下。” 這個胖乎乎的孩子兩眼呆滯,像提線木偶一般,木然伸出手:“……” 方彧只得躬下身去,大公妃卻及時開口:“方少校……啊,是方上校了?!?/br> 她巴不得一聲,立刻直起身:“大公妃殿下?!?/br> 大公妃苦笑著看向她:“方上校是客人,就不必勉強自己了?!?/br> 方彧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大公妃又沉默了一會兒,笑著說:“裴提督看來趕不回來了吧。真可惜,殿下生前也很喜歡提督呢。” 躺著的大公、站著的大公妃、遠(yuǎn)在邊境的裴提督,三者一時出現(xiàn)在同一語境內(nèi),雖然很古怪,卻是智人有別于其他生物的典型行為,八卦和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