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婚姻

    “今天真的謝謝你?！苯?cè)靠在副駕駛的座位上，微閉著眼聽完［一生有你］這首曲。

    “怎么又和我說謝謝?！?/br>
    王詵突然伸過手來，幫她翻開遮陽板。

    “其實(shí)知道，這個社會有多現(xiàn)實(shí)，是我一直在選擇逃避，我長相普通，人也無趣，只會讀書。”姜瑜想和他說些心里的話，“性格又軟弱，不會爭取，還天真單純，以為回到老家就能過簡單的生活?！?/br>
    王詵耐心聽著，見她嘴巴起了皮，把保溫杯扭開，送到她嘴邊。

    “前幾天，我替叔，就是駱天的父親，提交了咱們學(xué)校的綠化競標(biāo)，我們各種條件符合，性價比也是最高的，可是依舊競標(biāo)失敗了?！?/br>
    她喝過水，和他平靜地訴說這幾個月來的委屈。

    “我回來任教前，劉校長許諾給我工作編制，因為沒有送禮，名額也沒有我的。”

    “這些都不是你的問題，是這個社會，它的問題?！彼⑽⑽罩氖郑耙磺卸紩玫?。”

    “對不起，讓你聽我的抱怨?！?/br>
    “沒有，我還要謝謝你，能我和說這些，代表你信任我，是不是？”

    他渴望她的回應(yīng)，等了好幾年的回應(yīng)。

    車子停在姜瑜家樓下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王詵先說了話，“你回家好好休息，我這就回去了?！?/br>
    “等一下。”

    “嗯？”

    王詵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微微松動。

    “我媽想讓你上去吃了飯再走?！?/br>
    他笑了笑，“你請我吃，我就上去，阿姨請我就不上去了?！?/br>
    “不想你不開心?！彼a(bǔ)充說。

    沉默片刻，“算了，我回去了，你別多想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闭f著，他的手又握緊了方向盤。

    “別走，我請你吃?！苯ぶ鲃尤プニ氖?。

    “真的？”

    她緊張得縮回手，“愛吃不吃，不吃拉倒?！?/br>
    “吃啊，你請我我肯定吃。”

    他急吼吼地下車，跟在她后面。

    王詵進(jìn)門的剎那，姜瑜的父母已經(jīng)把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上了桌。

    “小瑜，去洗手先?！?/br>
    “我也去洗?！?/br>
    他跟著她進(jìn)了洗手間。

    “別弄，泡沫都到我臉上了?！?/br>
    “哪兒有，一起洗洗得快，阿姨都在等我們了?！?/br>
    “以前在學(xué)校，我怎的沒發(fā)現(xiàn)你不正經(jīng)?！?/br>
    “不正經(jīng)？我哪里不正經(jīng)了？認(rèn)識你那么久，你倒是說說看，我都沒主動欺負(fù)過你?！?/br>
    “欺負(fù)我，你想怎么欺負(fù)我？”

    “就這樣。”他趁她不注意，偷偷啃了下她的嘴角。

    姜瑜紅著臉從洗手間出來，母親已經(jīng)把碗筷，糖蒜剝好了。

    “也不知道你愛吃什么餡的，我們這的特產(chǎn)，皮皮蝦餡的，嘗嘗。”

    “謝謝阿姨。”

    王詵接過碗筷，吃了一個又一個，“好吃?！?/br>
    她碰碰他，偷偷說，“聽趙欣說，你不是吃海鮮過敏嗎？”

    “我騙她的。”

    他湊近她的耳朵，也是偷偷說。

    姜瑜的父母見他們倆親近，心情越發(fā)好起來，去廚房端了一盆煮的紅果。

    “這是什么？”

    他好奇問姜瑜。

    “山楂，沒見過？自己家煮的山楂罐頭，酸酸甜甜，開胃的?！?/br>
    “阿姨，叔叔，過幾天元旦，我父親過來這邊，想見見你們，可以嗎？”

    “可以，可以，當(dāng)然可以了。”

    姜瑜父母心底的石頭終于落地了，他們要談的，定是孩子的婚事。

    姜瑜自然知道雙方家長見面的意義，她不想母親不開心并沒有反對，只是晚上睡覺前，忍不住翻看高中時候的日記，再數(shù)日歷上的日子，只剩四個月了，就算要結(jié)婚，不能嫁給心心念念的人，也要等到他重獲自由的那天吧。

    “617年，唐國公李淵與晉陽起兵，次年稱帝建立唐朝?！?/br>
    “657年，建東都洛陽?！?/br>
    “690年，武則天改國號為周?！?/br>
    “705年，神龍革命后，恢復(fù)唐國號?！?/br>
    “接下來是唐玄宗的開元盛世，安史之亂，藩鎮(zhèn)割據(jù)，宦官專權(quán)?！?/br>
    “878年，黃巢起義。”

    “907年，朱溫篡唐，唐朝覆亡?！?/br>
    姜瑜給學(xué)生上歷史課，“學(xué)習(xí)歷史的目的不是死記硬背，”她指著黑板上的年號，“這些年號和重大歷史事件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不要求你們都背下來，但要理解并會分析，歷史為什么會如此演變和發(fā)展，我們從中可以學(xué)到些什么。比方說，為什么唐玄宗治下的開元盛世后爆發(fā)了安史之亂，宦官專權(quán)又是怎么造成的…”

    下課鈴聲響了，學(xué)生們本是昏昏欲睡的眼睛瞬間恢復(fù)了神采，巴望著教室門口。

    “下課吧。”

    姜瑜收拾好教案，走出教室，當(dāng)她路過校長辦公室的時候，似乎聽到了王詵的聲音。停頓的剎那，迎面碰到了也是才下課的趙欣。

    “姜老師，下課了？”

    “嗯?！?/br>
    “對了，下個月全市聯(lián)考，你給學(xué)生多講幾套題。我那兒有往年的試卷，回頭給你。另外，我鄉(xiāng)下的親戚來，送了我許多凍柿子，我?guī)Я艘恍┙o你們嘗嘗?！?/br>
    趙欣進(jìn)了辦公室就從自己辦公桌下搬出一箱子。

    “拿幾個，我給你找個袋?！?/br>
    趙欣雖然是像白雪那樣的人，姜瑜心里不喜歡，可她確實(shí)也不是壞人，某些方面也很好心。

    “謝謝，我拿兩個就夠了?！?/br>
    “多拿幾個?！壁w欣從箱子里挑了幾個個大的，裝進(jìn)袋子里遞給她。“姜老師，王老師是不是喜歡你？”

    “嗯？”

    姜瑜被趙欣的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跳，“哪個王老師？”

    “還能有誰？王詵啊?！?/br>
    “沒，沒，沒有的?！彼诺脭[手，往王詵的辦公位瞥，他人沒在。

    “姜老師，不過我還是勸你不要和他交往，根據(jù)我的觀察和打聽，他的家境應(yīng)該不是我們這種小門小戶的人攀得起的?！?/br>
    “我和他真沒什么的?！?/br>
    趙欣見姜瑜還在否認(rèn)，沒戳穿她，“就是提醒你，多留點(diǎn)心眼，那么多漂亮的女明星，年輕時被富商公子追，憧憬幸福嫁入豪門，過些年呢，離婚的離婚，被拋棄的被拋棄，想再拍戲都沒機(jī)會了…”

    王詵回了辦公室，姜瑜聽到了他皮鞋走路的聲音，不敢抬頭看他，只聽到趙欣喊他，“來吃凍柿子?！?/br>
    他湊過來，拿了兩個，“甜不甜？”

    “當(dāng)然甜，拿著?！?/br>
    姜瑜默默離開了辦公室，越來越覺得與他共處的尷尬。趙欣說得沒錯，她和他就是有關(guān)系，他喜歡她，元旦雙方父母見面，沒準(zhǔn)會涉及他們的婚事，她不討厭他，也有那么點(diǎn)喜歡，獨(dú)獨(dú)缺了，見到駱天時心臟快跳出來的那種特別。

    “小姜啊，過來，有事和你說。”

    劉校長看到了她，對她招手。

    “劉校長。”姜瑜禮貌地過去。

    “進(jìn)辦公室說?！?/br>
    姜瑜把校長辦公室的門輕輕帶上，“劉校長，找我什么事？”

    “沒什么事就不能找你談?wù)劻?？?/br>
    校長胖滾滾的臉上積起笑，從飲水機(jī)打了杯水給她，“你過來工作也好幾個月了，感覺怎么樣，有什么問題就說?！?/br>
    “挺好的?！?/br>
    “那就好，學(xué)校是很看重你的，這次市里聯(lián)考，期待你的好成績。對了，關(guān)于綠化招標(biāo)的事，要和你說一聲，學(xué)校基礎(chǔ)建設(shè)呢，還是傾向于熟悉的承包商，這綠化景觀關(guān)乎學(xué)校的面貌，你能理解吧。”

    “理解，理解?！?/br>
    校長這么說，姜瑜除了接受又能說什么呢。

    “不過，也不是一成不變的，聽王詵說他接觸過你推薦的那個商戶，學(xué)校北邊cao場那邊有片小樹林，計劃要做條綠化帶，就不招標(biāo)了，可以交給他去做?！?/br>
    “真的？”

    這份驚喜叫她有些不可置信。

    “真的。”

    “你要好好感謝王詵老師啊，他幫你說了很多好話啊。另外事業(yè)編制的名額我?guī)湍阆蚪逃稚暾埩?，沒準(zhǔn)能額外給你弄一個?！?/br>
    “那真要謝謝劉校長了。”

    姜瑜雖然單純，但不是傻的，隱約感覺這事能有轉(zhuǎn)機(jī)，怕是王詵幫了她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