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燎月(重生) 第123節(jié)
“二位好?!逼钤茘槣芈暤?,語氣自然,“今日覺得如何?校書事宜,是否吃力?” “回稟祭酒大人,學生覺得很好。”尹楚楚輕聲道,“學生在家中本就看書少,校書正好可以看到難得一見的書籍與刻本,彌補短處。” 祁云崢面容露出滿意之色,然后看向江眠月,等著她說。 “回稟祭酒大人,學生覺得還不錯,只是有些時候比較耗時?!苯咴录毤毾肓讼?,主動問道,“學生斗膽,想知道祭酒大人準備如何校書?” “人少,不必講究太過復雜的方法?!逼钤茘樀?,“但是工作量大,實干便是,我跟全程?!?/br> 江眠月心中一動。 果然,祁云崢的方法最為直接,也最為有效。 人數(shù)少,反而能發(fā)揮他的作用,每個人遇到的問題都不同,能針對性的細講,便是最為難得。 “眠眠,你要不要一起過來?”尹楚楚忽然開口,“崔司業(yè)雖然校書本事極高,可很多校書遇到的問題都很基礎(chǔ),你若是跟著那么多人一起,容易浪費功夫去做些不必做的事情?!?/br> 尹楚楚說的正中江眠月的心思,她沉默了片刻,不知如何是好。 “隨時歡迎?!逼钤茘樉従彽?,“江監(jiān)生可以一道做最終的校稿,終稿會送給朝中大儒看過之后,才能上版,你有御撰金筆,可入宮隨我一道見見他們?!?/br> 江眠月聞言,心中冒出了小芽兒,可她確實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崔應(yīng)觀,若是不守約,便有些不講道義。 可是去拜見朝中名師大儒……這是多么難得的機會! “眠眠!”尹楚楚不理解她為什么還不答應(yīng),這么好的機會,誰不去誰是傻子。 “無妨,你慢慢考慮便是。”祁云崢淡淡說,“也可以在崔司業(yè)那兒多學些本事,學完了再來。” 江眠月更加心動,緩緩點了點頭。 再……再等等吧。 祁云崢見她面容上露出為難而糾結(jié)的模樣,想起那日崔應(yīng)觀事先與她打好的招呼,嘴角泛起冷笑。 而此時,彝倫堂中,崔應(yīng)觀與裴晏卿大眼瞪小眼,一直在堅持,誰也不提先離開。 裴晏卿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見到崔應(yīng)觀那副對自己似乎不太待見的模樣,心頭仿佛升起一股淡淡的不滿。 細細想來,他只不過與江眠月隨意說了一句話,這崔司業(yè)便露出那樣的神情,著實有些讓他詫異。 國子監(jiān)雖然不允許男女監(jiān)生太過接近,談情說愛,卻絕沒有說過不許男女監(jiān)生打招呼說話。 裴晏卿緩緩抬起頭,果然,那崔應(yīng)觀也正在打量著自己。 二人四目相對,空氣中泛著寒涼之意。 作者有話說: 祁云崢:你們慢慢打。 第一百零九章 只聽彝倫堂窗外大風呼號, “嗚嗚嗚”的聲音吹著窗欞,有些滲人。 裴晏卿緩緩將書蓋上,他已經(jīng)看了不少,蓋上的時候, 發(fā)出“砰”的一聲輕響。 崔應(yīng)觀與他對視, 二人沉默著, 各懷心思,誰也不出聲, 誰也不說破。 裴晏卿從未與人如此, 眼睛有些酸澀,最終還是他不愿意再繼續(xù), 便只站起身, 朝著崔應(yīng)觀行了個標準的大禮。 崔應(yīng)觀靜靜地看著他。 “崔司業(yè), 時辰不早,學生告退?!迸彡糖渎曇羝胶? 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如往常一般有禮有節(jié),行事間不要帶著情緒。 “等等。”崔應(yīng)觀卻并沒有直接放他走, 他緩緩朝裴晏卿走近,開口道, “你……” 裴晏卿渾身頓時緊繃起來。 他對自己不滿主要是因為江眠月。 這崔司業(yè),對眠眠會不會……也有什么心思。 他心中提防著, 提防著崔應(yīng)觀會說些什么關(guān)于江眠月的事。 “你覺得今日我說的內(nèi)容如何?”崔應(yīng)觀忽然聲音變得柔和了許多, “你既是修道堂齋長,應(yīng)當也參與過監(jiān)本??敝惖氖乱耍阏J為我方才說的, 適不適合初學之人?” 裴晏卿微微一怔, 倒是沒想到他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司業(yè)大人的說法深入淺出?!迸彡糖涞幕貞?yīng)十分中規(guī)中矩, 卻也等于什么也沒說,“學生受益匪淺。” 于是二人再次陷入沉默中。 崔應(yīng)觀看著這裴監(jiān)生沉穩(wěn)的模樣,忽然覺得有些疲乏,“罷了,你回去吧?!?/br> “崔司業(yè)還不走嗎?”裴晏卿皺眉看他,“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br> “我再準備一些明日需要的東西,裴齋長先回吧?!贝迲?yīng)觀神色變得淡淡,看向裴晏卿時,眼神中的審視與微微的敵意也少了許多,一度讓裴晏卿覺得方才崔應(yīng)觀對自己的態(tài)度是個錯覺。 待裴晏卿走后,崔應(yīng)觀覺得自己恐怕是腦子出了什么問題。 他方才居然想與一個尋常的男監(jiān)生作對,只是因為他與眠眠說了幾句話,眠眠對他的態(tài)度顯得有些不同罷了。 應(yīng)當是他多想了,崔應(yīng)觀心道,眠眠有這樣的好友,也屬正常。 而此時,夜色下,祁云崢與江眠月、尹楚楚不急不緩的走在一處,一路并無什么話,氣氛卻也不算尷尬。 只因今日有尹楚楚在。 楚楚原本話并不多,如今也許是抱著對于祭酒的感激之心,一路努力的開啟話題,江眠月覺得輕松,心情自然也愉快。 她一面走,一面自然想著,若是與楚楚一道???,可能便是這樣的氣氛,相互照拂著,平日里結(jié)伴回舍,感覺似乎也不錯。 祁云崢將二人送至勤耘齋門前。 尹楚楚和江眠月立刻朝祁云崢行禮,江眠月垂下頭的一剎那,注意到他手上纏繞的白棉布,似乎又有些血跡。 她眉頭一皺,直起身子,幾欲開口,祁云崢卻看了她一眼,笑道,“今日不早,進去吧,外頭涼?!?/br> “多謝祭酒大人?!币s緊拽著江眠月的胳膊,“走吧眠眠?!?/br> 祁云崢目送二人拉扯著進去,下一瞬,江眠月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祁云崢呼吸一滯,看出了她眼眸中的擔憂之色。 她在擔憂什么,祁云崢清楚的很,他回到夙興齋,梳洗之后,靠在床頭,借著床頭的燭光,他手指落在傷口附近,熟練地狠一扯。 愈合的傷口瞬間崩開了口子,血從傷口中滲了出來,鮮紅夾著暗紅,即將愈合的血痂,也被沖開。 他看著愈發(fā)嚴重的傷口,仿佛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外頭寒風怒號,屋內(nèi)燭光半明半暗,不住閃爍,最后那燭光,還是莫名被什么風給吹熄了。 屋內(nèi)變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祁云崢卻淡淡勾起嘴角,比濃墨還要深暗的眼眸之中,卻帶著幾分期待。 北風卷地,越是到了冬日,早起便愈發(fā)痛苦。 蘭鈺從榻上艱難醒來的時候,一轉(zhuǎn)身,卻沒有看到往常都在的眠眠,反而是尹楚楚依舊縮在被窩里,仔細一看,楚楚已經(jīng)醒了,在被窩里扭來扭去,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蘭鈺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開口問,“楚楚,你做什么呢?” “穿衣裳呢?!背偤门さ酶嬉欢温?,一掀被子,從被窩里爬了起來,渾身的衣裳居然已經(jīng)穿得差不多了,稍稍拍拍便是整整齊齊,再套上外衫,人模人樣。 蘭鈺驚嘆不已,“哇!我也要學……” “眠眠呢?”楚楚也發(fā)覺不太對勁,“眠眠去哪了?” “興許是先出門了?”蘭鈺猜測道,“可現(xiàn)在這么早!” …… 江眠月頂著寒風,走到半途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最近有些不太對勁。 她對祁云崢似乎太過關(guān)注了。 他的一舉一動,包括在彝倫堂時如何帶監(jiān)生們??本帟?,她沒有參與,只在旁邊看著,便覺得心中空落落的,仿佛跟著崔應(yīng)觀,便不像是真正在編書,而跟著祁云崢才踏實。 她心想,自己興許是早就習慣了祁云崢的行事方式,心底里也認同,才會如此。 在人群中分列選擇時,她內(nèi)心深處,其實是想選祁云崢的。 還有他的傷口,總是不好。 江眠月皺眉,他還不勤快換藥,每次看到他手上的白棉布,都不是新的。 雖然答應(yīng)了要幫他,可是近日便跟趕巧似的,總是沒有獨處的時間,她便也不好意思當著別人的面幫他換藥。 自己這是怎么了?江眠月心中亂的很。 可若是讓她不要去幫他換藥,江眠月也實在是看不過眼,心中不忍。 罷了…… 江眠月努力控制思緒,腦子里默背五經(jīng),讓自己平靜下來。 等他傷好些了再說吧。 她快步來到敬一亭時,東廂房已經(jīng)亮了燈。 江眠月立刻上前敲門,走了進去,并迅速關(guān)上了門,喘著氣看著祁云崢,一臉的欲言又止。 半晌,她才開口說了句,“祭酒大人安好?!?/br> 祁云崢料到她今日要來,卻沒想到她居然來的這么早,微微一挑眉,可與她對視以后,祁云崢的心中卻仿佛猛地被人握住一般,拿捏得死死地。 一個眼神,便讓他幾乎要瘋。 “……這么早,何事?”祁云崢喉結(jié)微動,強作鎮(zhèn)定,明知故問。 “祭酒大人的傷,許久沒換藥了,學生擔心您的傷口總是不好,特意來看看。”江眠月輕聲說。 “原來如此?!逼钤茘樀α诵?,“我倒是忘了。” “這怎么能忘。”江眠月見他并沒有什么排斥的意思,立刻熟練的從原來的地方拿出藥匣,放在桌邊,“學生替祭酒大人換藥?!?/br> 祁云崢便順勢的,“無奈”的伸出傷手,攤開在她的面前。 那白棉布上已經(jīng)滲出了些血,看著便知道傷口情況并不樂觀。 江眠月立刻著手拆那白棉布,棉布輕輕一揭開,祁云崢發(fā)出一聲吃疼般的淡淡吸氣聲。 而江眠月看著傷口,心口一窒,整個人幾乎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