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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燎月(重生) 第153節(jié)

    第一百三十七章

    皇上對梁清澤怒目而視, 梁清澤面容慘白,隨即迅速反應(yīng)過來,“父皇,兒臣回宮再與您解釋。”

    “皇太子何必等著回宮解釋, 今日在場的都是國子監(jiān)的監(jiān)生們, 也是未來朝廷的棟梁之臣, 如今這新式冶煉法擺明了有問題,這冶煉法也是皇太子殿下一手cao持, 若是今日父皇在此包庇你……”

    和樂原本一直面上帶笑,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面容卻頗為嚴肅。

    后續(xù)的話她并沒有再繼續(xù)說, 也沒必要再說, 點到為止即可。

    因為有祁云崢講學內(nèi)容在先, 眾人早已先入為主,腦子里不由自主浮現(xiàn)的, 便是祁云崢講學所說的那些話——“刑罰不能因?qū)Ψ绞歉吖亠@宦,便避而不為, 匹夫有功,也不可因其身份而將其遺忘, 國家法度不可虛設(shè)?!?/br>
    江玉海已入了大理寺,可他并非此事主導, 在場的監(jiān)生們雖然并不清楚先前的情況, 卻知道,如今這武器冶煉問題,絕對與這位皇太子殿下息息相關(guān)。

    皇子犯法, 與庶民同罪, 這位皇太子, 恐怕是躲不過這一關(guān)了。

    在祁云崢與和樂公主的助推之下,梁清澤終于反應(yīng)過來今日這局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和樂公主與祁云崢聯(lián)手,將他置于如此境地,如今還多了一個江眠月?他到是小看了這個小小的女監(jiān)生!

    要在這時反擊已經(jīng)為時已晚,梁清澤眸色一冷,面上卻忽然開始急促呼吸,額頭上冒出冷汗,手指緊緊扯著自己的衣襟,一副喘不過氣的模樣,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氣。

    江眠月看向皇太子,微微蹙眉。

    他又想鬧什么幺蛾子?

    皇上卻像是終于想好了對這位皇太子的處置方法,當即緩緩開口,“皇太子,朕今日對你極為失望,現(xiàn)命你……”

    正在此時,卻聽“噗通”一聲巨響,梁清澤從座椅上摔了下來,椅子也歪倒在地,正好砸著和樂公主的腳,和樂公主咬牙沒有叫出聲,臉色卻瞬間慘白。

    該死的梁清澤!

    她看著梁清澤倒在地上“昏迷”的模樣,眼眸中浮現(xiàn)出淡淡的殺意,暗地里狠狠的用腳尖鑲著珍珠寶石的地方踹了他的小腿肚子一腳,梁清澤當即手指微微一顫,面上卻如同昏死過去一般,沒有任何反應(yīng)。

    皇上深吸一口氣,氣得幾乎頭暈?zāi)垦!?/br>
    可在國子監(jiān),皇室根本再丟不起這人。

    他緩緩閉上眼,怒聲吼道,“來人!回宮!”

    宮人們立刻動了起來,皇上一揮龍袍衣袖,視線轉(zhuǎn)向一旁地上的梁清澤,帶著幾分厭棄,“把他弄回宮去,其他事情,等他醒了再議!”

    “是!”

    一年一次的臨雍講學便這樣落下帷幕,猝不及防,虎頭蛇尾,江眠月眼睜睜看著皇上憤而離場,梁清澤也被太監(jiān)們半扶半抬的帶著離開。

    不對,這不對……還沒結(jié)束!

    江眠月的目的達到了,卻沒有完全達到,爹爹還在大理寺,對于皇太子的處罰也沒有落到實處,這樣草草了事,后續(xù)萬一那皇太子又搞出什么事來,她知道憑自己如今的實力,絕對只有坐以待斃的結(jié)局。

    祁云崢蹙眉看了江眠月一眼,見她面色慘白,搖搖欲墜的模樣,睫毛一顫,腳步卻沒有停下,而是轉(zhuǎn)身朝皇上的方向走去。

    職責使然,如今不是時候。

    “等等……”江眠月看著這些人離去,想要叫住他們,可她膝蓋酸疼,一時間沒站穩(wěn),一個踉蹌,差點撞在一個人的身上。

    那人身上滿是香風,腳步不知為何有些慢,似乎是被方才的椅子給砸痛了腳,她直接捉住了江眠月的胳膊,江眠月抬眸,卻看到和樂公主正用一種近乎于審視的目光盯著自己。

    和樂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jīng)不易,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江眠月微怔,明白了她的意思。

    皇上本可以當場解決這皇太子,如今未解決,便是有其他的考慮。

    和樂公主與祁云崢這樣的聰明人都未阻止,她再阻攔,也沒什么用。

    江眠月緩緩行禮謝道,“多謝和樂公主指點。”

    “如今宮中有些亂,你若要謝我,靜安那個小呆子放在此處,你多看著點。”和樂說完這句,不等江眠月開口,便轉(zhuǎn)身離去,江眠月感覺到周圍監(jiān)生們復(fù)雜的眼神,心緩緩沉了下來。

    她已盡力了,后續(xù)事宜,便只能看造化。

    好在她如今免死金牌在手,至少不用再擔憂爹爹的性命。

    想到這兒,她終于放松下來,渾身不由得脫力,不受控制的緩緩坐在地上。

    宮中來人都已經(jīng)離開,如今只剩下國子監(jiān)自己人,江眠月喘著氣,此時她繃緊的神經(jīng)放松下來,疲憊到極致的身體才開始有了感覺,手臂疼得仿佛要斷裂一般,她渾身微顫,冷汗從她的臉上流了下來。

    “眠眠!”蘭鈺和尹楚楚都第一時間沖了上來,跟著趕來的還有裴晏卿與崔應(yīng)觀,不等其他人反應(yīng),崔應(yīng)觀已經(jīng)伸長了胳膊,直接將江眠月抱了起來。

    裴晏卿蹙眉上前一步,攔在他的跟前,似乎想要阻止他的動作,口中著急道,“崔司業(yè)。”

    崔應(yīng)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裴晏卿心中一個咯噔。

    江眠月并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他抱著走,掙扎著想要下來。

    “我送你去醫(yī)舍?!贝迲?yīng)觀蹙眉道,“別動?!?/br>
    江眠月已經(jīng)無力開口,她十分疲憊,已經(jīng)沒有力氣與崔應(yīng)觀多說,他垂眸看了她一眼,不由分說,抱著她便往醫(yī)舍快步走去。

    她無奈的閉上眼,不想看周圍監(jiān)生們驚愕的眼神。

    “為何對自己的身體這么不愛惜?!贝迲?yīng)觀一面走,一面輕聲說,“疼不疼?”

    外頭陽光正好,光線有些刺目……已過了這么久了嗎?看著像是午時。

    江眠月緩緩睜開眼,咬了咬慘白的唇,看著嗯明媚的天氣,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開口輕聲問。

    “上輩子……”她聲音輕微到有些飄忽,“你可知道上輩子,我死后,祁云崢對我做了什么?”

    崔應(yīng)觀腳步一頓,江眠月見他喉結(jié)動了動,目光有些不大自然。

    “怎么忽然問起這個?”

    “不好說嗎?”江眠月虛弱的問。

    “你忘了,自己說過,不提上輩子?!贝迲?yīng)觀有些別扭的笑了笑,低頭看她,“怎么又改主意了?”

    “沒什么……只是拿到了免死金牌,心下松快,有些好奇罷了?!苯咴螺p聲道。

    一陣暖風吹過,江眠月卻有些冷的發(fā)顫,崔應(yīng)觀的懷中有些涼,有些別扭,有些……讓她不大舒服。

    “確實,不太好說。”崔應(yīng)觀道。

    “那便不說了?!苯咴乱膊⒉粓?zhí)著于此。

    她其實也并不敢太過觸及過去。

    只是如今,一直掛在心上的大石頭忽然落下,得知事情大抵解決,她才稍稍起了一些勇氣,正好唯一可能知道實情的崔應(yīng)觀在此,她便忽然想要問問。

    可崔應(yīng)觀不說,她也就此作罷。

    半晌,崔應(yīng)觀忽然垂眸看著她,開口問,“如果……我說如果,你如今面對的是上輩子的祁云崢,你會原諒他嗎?”

    “……”江眠月有些意外,“為何這么問。”

    “與你一樣,忽然有些好奇。”崔應(yīng)觀淡笑一聲,露出單邊笑渦。

    “不知道……”江眠月疲憊的垂下腦袋,“我與他,也許談不上原諒二字。”

    崔應(yīng)觀身子一僵,呼吸急促了些,快步往前走去。

    談不上原諒?

    那是什么?

    她明明該恨他才是……可她居然可以開口問起上輩子自己死后的事,明明他剛到國子監(jiān)時,她聞言還如同洪水猛獸一般不敢觸及。

    他們二人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抱著昏昏欲睡的江眠月走到半途,崔應(yīng)觀卻忽然頓住了腳步。

    江眠月緩緩睜開眼,卻看見不遠處的槐樹下,祁云崢一身官袍被風吹的獵獵翻飛,他眼眸幽冷的看著崔應(yīng)觀,氣勢凜然,毫無半分友善與溫和可言。

    “回來得這么快嗎,祭酒大人。”崔應(yīng)觀皮笑rou不笑,“江監(jiān)生腿腳不便,我送她去醫(yī)舍?!?/br>
    “她的傷恐怕傷及手骨,醫(yī)舍不好治?!逼钤茘樉従徔拷?,他比崔應(yīng)觀稍高一些,微微抬起下顎,便莫名生出一股居高臨下之感,仿佛天生便是上位者,凌駕于他之上,明擺著要與他崔應(yīng)觀搶人。

    崔應(yīng)觀呼吸急促,眼眸瞇起,“是嗎?可我覺得劉大夫醫(yī)術(shù)不比太醫(yī)院太醫(yī)的差?!?/br>
    “崔司業(yè)見過宮中太醫(yī)?”祁云崢挑眉,反問道。

    “……”崔應(yīng)觀當即哽住,一時間無法反駁。

    ——他上輩子倒是見過,可這輩子還未到那樣的地位。

    江眠月已經(jīng)疲憊到了極點,只有一線理智在支撐,不讓自己在崔應(yīng)觀的懷里暈過去,看到祁云崢,她忽然有些慶幸,心情又有些松緩,幾乎沒怎么注意到他的言語與態(tài)度,只覺得他到了,一切便塵埃落定。

    “我?guī)鋈?。”祁云崢不由分說,動作利索,等到江眠月反應(yīng)過來時,她已經(jīng)落入了祁云崢的懷中。

    熟悉的墨香之氣撲鼻而來,她渾身的戒備和防范頓時土崩瓦解,溫暖的體溫席卷她的身子,她不由自主的放松下來,不過片刻,她便靠在祁云崢的懷中,徹底暈了過去。

    接下來發(fā)生了什么,她便再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江眠月睡夢中疼得嗚咽出聲,只覺得那痛得麻木的手臂一陣冰涼,一股淡淡的藥味夾雜著墨香味席卷她的鼻尖,手臂火辣辣的灼痛感觸及骨骼,蔓延至血rou,她抽泣著,卻被輕輕攏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那人用溫柔得無法言喻的好聽聲音,輕聲在她耳邊說,“有我在,眠眠?!?/br>
    眼角滑落的眼淚被一個溫暖的指間拭去,隨即是柔軟的觸感,有些微涼,夾雜著壓抑而深重的氣息。

    那觸感從眉眼一直往下落,落到她的臉頰,她的鼻尖,最后落在了唇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江眠月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前確實一個人官袍的衣襟,那衣襟上還有濕潤的痕跡,像是什么人的眼淚,那衣裳原本今日平整好看,威風八面,如今卻皺巴巴地,似乎像是被什么人用手死死攥了很久,看起來頗有些狼狽。

    江眠月心中一窒,心中明白,那個罪魁禍首,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自己本人。

    她試探著往周圍看。

    果然,這是在祁府的書房中,她的手臂已經(jīng)被包扎好,如今已經(jīng)沒有方才那么疼了,有些涼颼颼的,不知道涂了什么藥,十分舒服,且能緩和疼痛。

    她舔了舔嘴唇,緩緩抬眼,卻冷不丁撞進了那人一雙漆黑如潭的眼眸之中。

    他,他怎么沒睡?

    江眠月睫毛一顫,趕緊閉上了眼睛,頗有幾分掩耳盜鈴的風范。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