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沒有預(yù)兆的天災(zāi)澆滅了整個大耀軍營里即將過年的熱情和興奮，只剩下一派凄涼之景，凌桓冷靜地指揮著他們整頓好一切，已經(jīng)快到天亮了，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和繃緊的神經(jīng)回到營賬準(zhǔn)備休息一下時，那個瘋子再次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邊。

    “閣下想要什么?”他主動開口問對方， “閣下想讓我承認(rèn)神仙，我認(rèn)了，希望閣下以后，不要再做這種事了?！?/br>
    “我不是要你相信神仙?！睂Ψ娇粗哪?， “我是要你信奉我，懂么?我就是你的信仰?！?/br>
    “好?！绷杌钙届o道， “還有呢?”

    他的回答沒有半點猶豫，讓火神一時間有些不適應(yīng)，還有什么，他一時間倒是想不出來，他只是因為對方淡薄于鬼神之事，無視自己的存在，才心生怒火，可現(xiàn)在，對方輕而易舉地承認(rèn)了他，而且要信仰他，他反而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了。

    “沒有了?！彼３种甙恋淖藨B(tài)， “等我想到，再告訴你?！?/br>
    凌桓微微點頭: “好，那閣下可以離開了。”他頓了頓，還是決定將姿態(tài)放得更低， “不知閣下尊名?日后我為閣下修建廟宇，塑造金身，也好有個說法?！?/br>
    火神一時間被難住了，畢竟他沒有什么尊名，但他的沉默也只是一瞬間，很快恢復(fù)了高貴的姿態(tài): “我掌管世間所有的火，是火神?！?/br>
    凌桓應(yīng)了一聲，望向簾子: “閣下若是沒有什么事，就請離開罷，閣下身份尊貴，想必事務(wù)繁忙，不必再為這里的事情cao心了?！?/br>
    他依舊不相信什么神，只認(rèn)為對方是一個無意中學(xué)會特殊術(shù)法的方士，因為太想要當(dāng)神仙而走火入魔，四處要別人信奉自己。

    他接二連三地趕客，只想快點送走這尊火神——或者說瘟神。

    火神卻在他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我不走，我等著你。”

    凌桓沉默片刻: “你要等我什么?”

    “我要等你統(tǒng)一，完成任務(wù)，再跟我走?！被鹕窨±识鴱垞P的眉眼間全是得意，用一種施舍的姿態(tài)道， “你應(yīng)該感到榮幸，因為你是我唯一的信徒，也是唯一有資格，與我相伴的?！?/br>
    凌桓深深吐出了一口氣。

    “我要睡覺了?！彼f。

    這一次，他沒有再答應(yīng)“好”，說的話反而有種賭氣的意味。

    說完，他沒有再理會對方，進入寢帳，和衣而眠，眼皮子剛合上就睡著了。

    他實在太累了。

    * * *

    一場天災(zāi)造成的打擊很大，悲涼和傷感彌漫在軍營中，但也沒有擊潰所有人的內(nèi)心，他們?nèi)匀环挠诹杌傅陌才牛惶熘畠?nèi)便恢復(fù)了以往的秩序。

    凌桓寫了信，讓人快馬加鞭傳書回去，說要延遲回京的日子，又暗擬了一封，委婉表示，營中起了天火，實在詭異，想請一些優(yōu)秀的方士前來幫忙探查原因，好進行躲避。

    他擬這封信的時候，火神就大搖大擺地躺在他身邊，百無聊賴地玩弄他的印章，他還是比較放心的，因為火神看起來并不識字，也沒有腦子，看不出自己信的意思是想請人對付他。

    在安排好對于亡故將士家屬們的撫恤補貼后，他最終還是決定回京一趟，他回京，火神肯定也會跟著回去，京城之中奇人異士諸多，說不定就有法子對付火神。

    因為這一場災(zāi)禍，回京之事不得不推遲，以至于連年都沒有趕上，只能回去過上元節(jié)了，凌桓又給所有的將士都進行了補貼。

    讓他欣慰的是，敵國雖然也知曉了他們的災(zāi)禍，卻并沒有趁人之危，按照約定在過年期間沒有動武，看來統(tǒng)一一事，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希望。

    火神卻越來越覺得不爽。

    他雖然正式站在了凌桓的面前，得到了對方的承認(rèn)和信仰，但是根本沒有感受到對方的信仰，甚至凌桓將他當(dāng)成空氣一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過，他成日待在凌桓身邊，吃住同行，無時無刻不在一起，只讓凌桓一個人看見他，可偏偏凌桓看山看水，看營賬看將士，對所有人溫聲細(xì)語，唯獨不看他。

    即使他強迫凌桓跟自己說話，對方的語氣也是冷漠而疏離的，一點也不像對待別人一樣親切，有時還會彎起眉眼，露出柔和如春風(fēng)的笑。

    沒有半點信徒的樣子。

    他愈發(fā)狂躁起來，他也想凌桓跟他溫聲細(xì)語說話，也想要凌桓的眼睛里滿滿裝著他，也想要凌桓對他笑。

    他漸漸明白，只有凌桓完全屬于他一個人，他才能覺得舒服起來，如果他幫助對方完成統(tǒng)一兩國的心愿，對方就能安心地同他離開，朝暮相伴，不再理會其他人了。

    確認(rèn)下這個目標(biāo)后，他又變得興奮起來。

    所以，他去大元的軍營之中，放了第二把火。

    這一回，是明晃晃的白天，大元的軍隊已經(jīng)回去了一大半，只剩下些許一直駐守的，火勢洶涌，蔓延了幾乎整個軍營，卻因為在白天算不上明顯和震撼。

    火神十分滿意，他抓著凌桓的胳膊，將人帶到了半空之中，讓對方欣賞他的大作。

    “等他們的軍隊全都消失，你就能直接攻進去，殺了他們的皇帝，自己當(dāng)兩國的皇帝。”火神得意道， “怎么樣?要是想感激我，就來侍奉我……”

    他突然緘口，因為他感到凌桓的胳膊在顫抖，渾身都在顫抖，眼里跳動著漫天的火焰，臉上全是悲傷和震撼。

    凌桓的眼里含了淚，和上一次一樣，火神有些不明白，明明是敵國，不應(yīng)該高興么?為什么還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