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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她體弱多病 第3節(jié)

    孫嬤嬤不無嘆息地說:“要是謝小侯在就好了,別說攻打入京,郢人連踏進(jìn)大朝的機會都沒有……”

    “嬤嬤慎言?!?/br>
    溫久輕叱了一聲,孫嬤嬤反應(yīng)過來,作勢打了自己一嘴巴:“瞧老奴這嘴……”

    府中大概率有宋彧的耳目,因此有關(guān)那人的一切都成為禁忌。

    溫久下意識地去摸腰間的荷包,感受到布料之下尖銳的棱角時稍稍安心。

    那個人身在千里之外的嶺南,沒有皇帝的召見永世不得入京,光是提及他的名字宋彧就怒不可遏,又怎么可能讓他回來?

    看溫久神情黯淡,孫嬤嬤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對、對了,今早宮里送來了嫁衣,您試下合不合身。”

    “不必了?!睖鼐貌患偎妓鞯鼐芙^。

    “這怎么行?萬一尺寸不合適,現(xiàn)在改還來得及……”

    “合身與否,我都得嫁給他不是么?”

    孫嬤嬤愣住,溫久卻沒有進(jìn)一步解釋。

    她和宋彧的婚事本就荒謬,于她而言不過是在履行契約,宋彧也清楚這一點,只要她人到,便不會在意旁的細(xì)枝末節(jié)。

    至于嫁衣……三年前她已經(jīng)穿過最合身的了。

    -

    臘月初十,封后大典。

    時間雖然倉促,但宋彧命人準(zhǔn)備得面面俱到,皇后應(yīng)有的規(guī)制一樣不少。

    兩側(cè)鹵簿儀仗像在押解犯人似的,就這樣簇?fù)碇靶小H展獗徊恢螘r翻騰成形的陰翳遮蔽,風(fēng)又急又大,頭頂鳳冠沉重壓頸,溫久緩慢行走著,每一步都邁得艱辛。

    漫長的漢白玉臺階出現(xiàn)在眼前,溫久駐足,抬眸仰望高臺之上立著的那人。

    宋彧身著絳紅冕服,逆光的緣故面容有些模糊,他站在那里,薄唇微啟的同時朝她伸出手,似乎要把她拽入深淵。

    “久久,過來。”

    溫久平復(fù)了下氣息,正欲抬足時——

    轟!

    遠(yuǎn)處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一聲巨響。

    怎么回事?雷聲嗎?不、不對,因為緊接著又傳來好幾下更悶更重的巨響,那聲音一聲大過一聲,整個京城都在震顫。

    底下觀禮的朝臣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在彼此眼中看到驚恐之色。

    “發(fā)生什么了?難道是郢軍攻進(jìn)來了?”

    “怎么會這么快?!不是才渡江嗎,前線干什么吃的?”

    “陛、陛下!”

    一位將領(lǐng)模樣的人驚慌失措地沖進(jìn)儀式現(xiàn)場:“郢軍突襲!第一道城門已經(jīng)被攻破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周圍sao動更甚,nongnong的不安很快如潮水般蔓延開來。

    聽到這個消息,溫久并未像其他人那樣膽戰(zhàn)心驚,她冷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腦海里接連閃過好幾條策略。

    “陛下,”左相急切道,“當(dāng)務(wù)之急是撤離出宮,先轉(zhuǎn)移去淮陰…群衣無爾爾七5二八一…”

    “你們要棄城逃跑嗎?”

    溫久難以置信:“西北連失三地已是奇恥大辱,今日若是退了,往日再無重返京城、收復(fù)失地的可能!”

    三萬禁軍尚能抵擋一陣,只要撐到大部隊趕來,里外夾擊定能退敵,哪曾想這些人竟要不戰(zhàn)而退?

    左相被嗆了個正著,難掩狼狽。

    在場都是老謀深算的人精,哪里會不知今日一退就是把宋氏江山拱手讓人,但要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守城……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一個小丫頭片子懂什么?

    “將士的命也是命,敵眾我寡的情況下,難道皇后娘娘要讓三萬禁軍白白送命嗎!”

    他本來就和溫太傅不對付,此刻說話也不客氣,一頂高帽扣下來,與他對峙的少女臉頰瞬間漲紅。

    “我……”

    “臣也同意守城。”

    百官之中,唯有一俊朗青年挺身而出,以他為首的許多年輕官僚也紛紛應(yīng)是,仔細(xì)看,他們眼中還有針對宋彧的憤懣。

    溫久匆匆掃了青年一眼,目光沒有多做停留。

    青年朝宋彧拱手,擲地有聲地說:“郢軍渡江而來,舟車勞頓,而我軍養(yǎng)精蓄銳已久,但正如久……皇后娘娘所說,撐到援兵到來就是勝利?!?/br>
    左相狠狠甩袖喝道:“黃口小兒!有勇無謀!”

    他再次對階上巋然不動的男人說:“陛下,事不宜遲,還是趕緊撤退……”

    “久久,過來?!?/br>
    宋彧對百官的爭吵置若罔聞,向一身鳳冠霞帔的少女伸出手。

    溫久頓時頭皮發(fā)麻。

    “過來?!?/br>
    宋彧又重復(fù)了一遍,仍維持著伸出手的姿勢。

    這種緊要關(guān)頭忤逆他并無好處,溫久提起裙擺,腳步沉重地登上高臺。

    “阿彧,”她刻意放軟了語氣,“守城士兵撐不了多久的,讓禁軍迎敵,好嗎?”

    久違的一聲“阿彧”讓男人心情大好,他憐惜地?fù)崞缴倥o蹙的眉心,溫聲道:“皇城在哪建都是一樣的,退至淮陰可保性命無虞,久久,你真的要留下來嗎?”

    沒時間磨蹭了,溫久語氣越發(fā)焦急:“跑又能跑多遠(yuǎn)呢?陛下身為天子,怎能棄一城百姓于不顧?!”

    “守不住怎么辦?”

    “若是守不住……”

    臘月的凜凜寒風(fēng)吹亂少女的鬢發(fā),她一襲紅衣傲然立于天地間,迎上宋彧幽沉的目光:

    “當(dāng)以此身,殉山河?!?/br>
    她語氣平靜,沒有太多抑揚頓挫卻氣勢逼人。

    空氣凝固住了,方才還爭論不休的百官安靜下來,或許是被少女的氣魄震住,默不作聲地等待一個決斷。

    宋彧低聲笑了,

    眼前的少女外表病弱易碎,仿佛風(fēng)吹就倒,偏偏心性堅韌似松竹,再大的風(fēng)雪也無法輕易壓折她的脊梁。

    這獨一份的氣質(zhì)放眼京城貴女也是絕無僅有,讓眾多世家子深深迷戀的同時又不敢褻玩。

    可他宋彧不是什么圣人君子。

    昔日埋藏的瘋狂念想一旦見光就收不住,他愛極了溫久這副傲骨錚錚的模樣,愛得……忍不住想折斷她。

    “整備軍隊,迎擊吧。”

    話是對前來通報的將領(lǐng)說的,宋彧的視線卻依然鎖定在溫久身上。

    百官知趣地閉了嘴,溫久還沒來得及喘息,宋彧話鋒一轉(zhuǎn):“儀式繼續(xù)吧。”

    “什么?”她愣住,隨即反應(yīng)過來,“阿彧,現(xiàn)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你后悔了?”宋彧語氣驟冷。

    “不是、等風(fēng)波過去再繼續(xù)婚禮也不遲……”

    “朕隨時能讓禁軍撤退?!?/br>
    單憑一句話就讓溫久妥協(xié),她咬了咬下唇,放棄了無謂的掙扎。

    遠(yuǎn)處號角聲不止,城門處的撞擊還在持續(xù),禁軍能抵擋多久呢?

    一炷香?兩炷香?

    溫久默默計算著,跟隨宋彧祭列祖、拜天地,心卻不在此處。

    “來,久久?!?/br>
    走完一套流程,宋彧高興得像個得了飴糖、心滿意足的孩子,拉著溫久登上宮墻。

    右衛(wèi)將軍看到他,大驚失色:“陛下,這里太危險了,您快下去?!?/br>
    他們守城已經(jīng)是殫精竭慮,再分不出多余的心思保護(hù)皇帝,這會兒上來不是給他們添亂嗎?

    縱使心中不滿,只要宋彧在位一日,他們就只有服從的份。

    宋彧不理他,對溫久道:“這里是不是看得比較清楚?”

    “報————”

    滿臉血污的將領(lǐng)飛奔而來:“第、第二道城門也破了!”

    即便沒有通報,底下的戰(zhàn)況也一覽無余。

    郢軍已經(jīng)搗破城門、直奔皇宮,街道兩旁的攤販被掀翻,黎民四處逃竄,馬蹄聲中混雜著尖叫和哭喊——生活了十九年的安穩(wěn)和平的京城,頃刻間化作人間煉獄。

    溫久看在眼里,痛徹心扉。

    看這情形,是等不到援軍到來了。

    “怕么?”

    宋彧的表情似在看一出逼真的戲劇,仿佛即將覆滅的不是他的江山。

    蒼生在他眼中不過螻蟻,將士赴湯蹈火也只是游戲。

    大朝會迎來今日這般結(jié)局,皆拜他的暴.政所賜。

    溫久深吸一口氣,兒時的最后一絲情分也燃燒殆盡。

    “德、不、配、位?!?/br>
    委曲求全三年整,她終于說了一句真心話。

    “嗯,久久說得對?!彼螐p笑了下,爽快承認(rèn)。

    他并不在乎這片山河,毋寧說是憎恨,這個國家、這個皇朝、還有流淌在他身體里的血液,都令他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