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查小刀有點(diǎn)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真萬確，這件事已經(jīng)在南洋掀起轟動，到處都傳遍了，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br>
    “額。”

    查小刀心不在焉的應(yīng)和著，他才和李閻切斷會話，什么起義，什么五龍教會，李閻可是半個字都沒提過，再說時間也對不上，這個“天保龍頭”當(dāng)然是假的。

    可是查小刀現(xiàn)在身份尷尬，假天保遠(yuǎn)在萬里之遙，紅旗上下聽到這個消息一片歡欣鼓舞，這個時候潑冷水，不僅起不到作用，還要有人質(zhì)疑他的用心，所以查小刀沒有表態(tài)，打算從長計議。

    至于遠(yuǎn)在萬里之外的假天保，要頭疼也是李閻去頭疼，自己就不cao心了。

    一念至此，查小刀暗嘆一聲，換作以前做獨(dú)行俠，自己哪會考慮這么多？能在閻浮世界打熬，和李閻搭伙以前，查小刀也并不缺機(jī)詐，但說起細(xì)微處的世故人心，過去的自己卻從來沒有考慮過。否則也不會識人不明。

    鹽糖醬醋茶，查小刀看一眼就能分辨，糖醋糊辣荔枝魚香，味型幾分用料，查小刀隨用隨準(zhǔn)，拿捏的分毫不差，可真情假意，話術(shù)人情的虛虛實(shí)實(shí)，這學(xué)問自己差的太遠(yuǎn)。

    突地他心中一道驚雷掠過。

    咸熱的風(fēng)中摻雜著些許椰子的果香傳查小刀的鼻子里，地上一只足有車輪大小的殷紅花朵洞開花蕊，花瓣上長滿了類似舌苔的細(xì)密組織。不多說，數(shù)只拳頭大小的飛蛾從花蕊中飛出，從查小刀面前掠過。

    治大國若烹小鮮。

    伊尹豈止是食神，更是名相啊。

    ……

    大海，神樓船上，鄭秀倚著船欄，捏著一張皺巴巴的報紙仔細(xì)端詳，神色復(fù)雜。

    這是三天前，神樓船途徑蘇門答臘島，索黑爾通過當(dāng)?shù)伛v扎的荷印軍隊(duì)才弄到手的洋人報紙，上面記述了十天前，關(guān)于廣東農(nóng)民火燒天主教堂，導(dǎo)致兩名荷蘭籍神父一死一傷的暴力事件。同時也花大量篇幅介紹了五龍教會，聲稱這些農(nóng)民是受了五龍教會的蠱惑。

    鄭秀看不懂荷蘭文字，只能讓索黑爾請來翻譯，一字一句念給她聽，盡管如此，三天里鄭秀依然貼身保管這張報紙，從不離身。

    “大盟主，您在這兒站了半個多時辰了，海上風(fēng)大，當(dāng)心著涼?！?/br>
    貼身的高里鬼侍衛(wèi)鄭云升忍不住開口提醒。

    鄭秀猶豫了一會兒才說：“云升哥，兩廣天高地遠(yuǎn)，你說會不會有人假借天保龍頭的名義招搖撞騙？”

    鄭云升遲疑一會兒才說：“應(yīng)該不會吧，我紅旗內(nèi)外堂口門路錯綜復(fù)雜，光唇典切口就不下七八套，外人哪有那么容易冒充？又哪來的本事一個月能鬧出這般大的聲勢？我看報紙上的人，一定是天保哥不會錯?！?/br>
    鄭秀知道這是哄自己開心，白了鄭云升一眼，可隨即搖頭：“我總覺得不對勁，天保哥失蹤前重組五旗，大有革故鼎新之志，怎么又弄了個勞什子五龍教會出來？報紙上說，那五龍教會的會規(guī)教義，是教首自稱得了天母真?zhèn)?，點(diǎn)化五龍，救苦渡世。這說話也不是天保哥的風(fēng)格。我想派幾個人去探這五龍教會的底子。干脆你叫侄儂傳信去安南，就說……那是什么？”

    鄭秀一指海上，只見熠熠生輝，伴隨著輕微的轟聲，一團(tuán)圓鼓鼓的鐵皮在水中載浮載沉，仔細(xì)一看，還有個人影抱在上面。

    “救人，把那鐵玩意兒也打撈上來看看。小心點(diǎn)?！?/br>
    高里鬼們奉命布網(wǎng)搭板，人倒是好說，只是把水下的鐵殼子打撈上來花了不少力氣。

    中間有個小插曲，鄭云升爬到鐵殼子上面的時候，那鐵殼子活物一般大肆震動起來，但很快徹底熄火了，似乎失去了動力，既要沉海。幸虧鐵鉤下的及時。

    這是一只已經(jīng)損壞的小型潛水艇，表面沾滿了漆黑的海草，一個丑陋的乂字裂痕幾乎要把潛水艇一半兩開，里面空蕩蕩的，只有零星的殘骸，和幾只叫不上名字的動物尸體，可以想象他們遭遇了極其慘烈的災(zāi)難。

    紅旗的水手們圍著鐵殼打轉(zhuǎn)，他們走南闖北，見識不可謂不廣，卻依然對眼前的玩意兒嘖嘖稱奇。

    船上的大夫老桿子捏住魯奇卡的下巴端詳了一會兒：“還有氣，好像是個女孩。”

    鄭秀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魯奇卡，頭也不回：“是男孩?！?/br>
    鄭秀走到潛水艇身邊，認(rèn)出上面依稀可見的赫侖船廠標(biāo)志，瞇起了狹長的丹鳳眼。

    也不知道老桿子用了什么土方，只是點(diǎn)燃一種狀似人形的發(fā)紅煙草。在魯奇卡鼻子邊上晃了晃，就引得魯奇卡大口的嘔吐清水，沒一會兒就蘇醒過來。

    索黑爾拿著放大鏡圍著潛水艇轉(zhuǎn)了好幾圈，呼吸逐漸急促，終于叫道：“圣沃森！是圣沃森的傳奇潛水艇珍妮！老天，我居然見到圣女王獎的學(xué)者。我可是他的粉絲！”

    魯奇卡迷迷糊糊地睜開，環(huán)顧了一圈，想掙扎坐起來，被老桿子按下：“別動?！?/br>
    他指了指魯奇卡的大腿，上面被尖銳的玻璃刺穿，傷口的皮rou和濕漉漉的連體褲攪在一起，不仔細(xì)看不容易發(fā)覺。

    “要先消毒，然后上藥。你運(yùn)氣不錯，在海水里泡了這么久，傷口居然沒有感染?！?/br>
    “謝謝你們救了我，我叫魯奇卡?！?/br>
    鄭秀笑吟吟地走到魯奇卡身邊蹲下，用藕荷般的手臂撐著臉打量對方：“你高興地太早了，小美人。我們是海盜，專門打劫綁架你們這些漂洋過海的紅毛客，拿過圣女王獎的學(xué)者，值多少錢？”

    海上刮過一陣微瀾，魯奇卡盯著眼前黑發(fā)飄飄的鄭秀，苦笑著舉起雙手：“女士，我分文沒有，東印度公司也不會為一個印度裔的小學(xué)徒支付贖金的?！?/br>
    “這你說了可不算?！?/br>
    索黑爾急匆匆走過來：“圣沃森先生呢？你們遭遇了什么？”

    魯奇卡回憶那吞天噬地的黑色，臉色刷地煞白一片：“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