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貼著墻根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神殿。與她猜測的一樣，這里一個人都沒有，很順利地就進(jìn)入了神殿。

    神殿頂部蓋著萱草，整個殿內(nèi)都彌漫著草木的香氣。梨子關(guān)上門，轉(zhuǎn)身看著神殿內(nèi)部。只見幔帳之后立著一個高大的神龕。

    她站了幾秒，從口袋里拿出一只扁扁的剪紙小鳥。然后別斷供奉的線香，用香灰在小鳥翅膀上寫了不是我。

    線香上被燒焦的部分，僅能支持寫這么幾個字。她吹鼓小鳥，把門拉開一條縫，輕聲說，“藏起來，等結(jié)界撤掉以后去找晴明大人?！?/br>
    重新關(guān)上門后，她走到墊子上跪下來，雙手合十后開始跟神明禱告。

    “天照大神，您的齋王被換芯子了，您的大宮司小宮司包括巫女們，全都被污染了。我逃進(jìn)您的神殿也不知道能平安到什么時候。請您給我指一條明路吧?！?/br>
    她緊緊閉著眼睛，耳邊什么聲音都沒有。因?yàn)橛X得這個時候一直閉著眼有點(diǎn)可怕，她還是睜開了。

    就在這時，放在供桌上的一壺豆子突然傾斜落地。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豆子們在地上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響，把她嚇得一哆嗦。

    為什么裝豆子的銀壺會掉呢？在沒有任何外力觸碰的情況下，這么想都不合理啊。

    看著滿地的豆子，她眸光微動，突然心里涌出一點(diǎn)激動，難道是神明的指示？

    來不及多想，她開始跪在地上，大把的拾起豆子往兜里裝。

    拾得差不多的時候，她聽到遠(yuǎn)處傳來紛亂的腳步聲。

    還是找到這里了。

    她慌忙站起來，想都沒想，就幾步登上放置神龕的臺階，撩開幔帳想躲在神龕下。

    幔帳撩開以后，她瞳孔猛地緊縮。立在神龕上的是一面古樸的銅鏡。她驀地閉上眼睛，不敢對著鏡子看。心里亂成一鍋粥。

    神殿的門被打開了。隨著腳步的響起，她感覺有人在撫摸她的臉。又濕又冷的觸感，那根本不是人該有的溫度。

    她緊緊閉著眼，死都不敢睜開。

    “很奇怪嗎？”齋王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天照大神的化身竟然是一面鏡子。其實(shí)也不奇怪，這面鏡子叫做八咫鏡，是伊勢神宮的神器。只可惜偏偏是面鏡子，剛好可以連接鏡之國的通道呢。”

    “鏡之國？”梨子輕聲說，“齋王大人呢？”

    “我不就是齋王嗎？”

    “您不是?！?/br>
    “真是個傻孩子，虧我以前還覺得你聰明。有時候眼睛確認(rèn)的事實(shí)，并不一定是真的哦。你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我今天在摸耳垂，所以才以為我也被替換了是嗎？”

    “呵呵，我今天瞧見了哦，烈日下你的臉色唰的一下變蒼白。我當(dāng)時簡直都要憐愛地放過你了呢。強(qiáng)撐著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的孩子最可愛了。其實(shí)啊，那個摸耳垂只是我跟著它們學(xué)的。我只是覺得很有趣罷了?！?/br>
    “如果您是齋王，為什么要自毀前程幫助妖怪呢？”梨子問。

    “因?yàn)槲覔碛姓嬲闹魅搜?。為了迎接祂，就算獻(xiàn)上我的血rou也沒什么?！饼S王笑著說。

    梨子內(nèi)心微微一動，“所有被你們替換的人都在那里嗎？”

    “回答完這個問題，你會睜開眼睛嗎？”

    “會考慮?！?/br>
    “噗，真是個可愛的孩子?！饼S王輕笑，“你自己去確認(rèn)一下不就明白了？不過不知道那些人還活不活著。畢竟鏡之國的食物和水，吃了以后會被慢慢變成它們的人呢。但是不吃的話，就會奄奄一息地倒在什么地方呢。”

    她用手指輕輕捅了一下八咫鏡，明亮的鏡面瞬間掀起層層疊疊的波紋。每一道都像遲緩的融化的金屬。

    梨子內(nèi)心一動，對于裝著豆子的銀壺傾倒，越來越相信是天照大神指引的道路。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祂的神宮出了這么大的事，祂卻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

    “我要扒開你的眼皮哦?！饼S王一邊笑著說一邊朝梨子的眼睛伸出手去，“不自己睜開的話，有可能會被我的指甲傷到。那就得不償失了。”

    梨子感覺到那像蛇一樣陰冷的東西撫摸到了自己的眼皮。她輕輕嘆口氣，睜開了眼。瞳孔中映出金色的波浪，波浪中是跟她一模一樣被扭曲的臉。

    當(dāng)那張跟她一模一樣的臉從八咫鏡里探出來時，梨子腦袋發(fā)出尖銳的疼痛，眼睛一黑，朝鏡子栽去。

    ……

    晴明坐在車?yán)铮m然手里持著書，但是半天也不翻頁。他時不時瞥一眼城門外，等待伊勢神宮的馬車。

    今天他把鏡子給賀茂忠行看，賀茂忠行說鏡子并沒有邪祟，但是鏡子在陰陽術(shù)中本來就是連接另一個世界的通道。

    賀茂忠行翻遍了古書，找出一張手繪圖給晴明看。那是跟鏡子后面一樣的圖案，一根吹滅的蠟燭。

    “這是鏡之國的符號?！?/br>
    “鏡之國？”

    “嗯，世間萬物皆有國度。并非只有人居住的地方才能稱之為國。但是，像這種依賴于人的國度很少見到它們開啟。因?yàn)槿鄙偻饬Φ闹С?，它們根本無法打開與人間連接的大門?！?/br>
    “打開了會怎么樣呢？鏡之國的人以什么方式行走于我們的國度呢？俯身還是用它們自己的身體？”晴明問。

    “不知道，沒有這方面的記載。不過我曾從我的老師那里聽到過一點(diǎn)?！?/br>
    “那么為什么這個符號會出現(xiàn)在一面鏡子上呢？”晴明問，“而且是被大量派發(fā)給見習(xí)巫女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