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絲此言一出，教堂會場之內(nèi)頓時靜得落針可聞，雖然在場的諸位都明白凱文·斯圖恩的遇害事件必有蹊蹺，但做夢都沒想到這位才年僅十六歲的小女士竟然如此剛烈，她剛剛居然敢說——

    “胡言亂語！”西魯?shù)聽柼丶t衣主祭當(dāng)即面色一冷，站在主祭講臺上一揮手臂，雙瞳作震怒狀，“艾莉絲·斯圖恩，你意圖何為？竟敢污蔑我們的陛下為賊人？！”

    “我絕無污蔑陛下的意思，西魯?shù)聽柼刂骷来笕?。”艾莉絲挺直腰軀，鎮(zhèn)定的面龐和話聲全然不懼他的呵斥，“只是紅衣主祭大人，您嘴上不說，但想必心里也知，吾皇利奧波特四世陛下尚處成年親政前的攝政期，杜卡萊特公爵在這期間才是實際意義上的帝國執(zhí)政者?！?/br>
    “那么你口中的賊人便是暗指杜卡萊特公爵大人咯？”西魯?shù)聽柼嘏庾穯枴?/br>
    “是明示，主祭大人?！?/br>
    “荒謬！除非你能拿出證據(jù)，證明杜卡萊特公爵大人確有罪狀，并且那等罪狀與陛下可依法收回北地伯爵頭銜此事有關(guān)。”

    “那么西魯?shù)聽柼刂骷来笕?，我現(xiàn)在就拿出證據(jù)?！卑蚪z直視紅衣主祭的雙瞳，持法杖上前一步，“我且問您，您是如何得知領(lǐng)主大人的死訊的？”

    “哼，事已至此，你該不會想說凱文爵士還活著，銀盾堡伯爵威爾肯斯老爵士派人送還給你們的遺體是假的吧？”

    “我不會逃避領(lǐng)主大人已死的事實，但您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西魯?shù)聽柼刂骷来笕?。?/br>
    話落，金發(fā)藍眼的法師小女士合上雙唇，雙瞳的視線依然直勾勾地落在對方臉上，看樣子不從紅衣主祭口中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西魯?shù)聽柼孛碱^微蹙，站在臺上又細(xì)細(xì)地打量了她幾秒，好像在思索這個提問會不會是艾莉絲給自己布下的陷阱，于是等過了半晌，再十分謹(jǐn)慎地回答說道“你是真不知情，還是假裝糊涂，艾莉絲·斯圖恩女士？時至今日，凱文爵士的遺體被威爾肯斯爵士派人送還給你們，已經(jīng)過去有足足幾天了，你以為盔衫城內(nèi)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是聾瞎不成？”

    他回答時很注意措辭，既然猜不透艾莉絲提問的用意，也就不急著正面回應(yīng)，總之接下來先看看艾莉絲的反應(yīng)。

    艾莉絲的反應(yīng)還是非常平淡，看上去沒有丁點激怒的跡象，隨后往身旁瞥過目光輕問“主祭大人說的對嗎，情報總管閣下？”

    “我十分抱歉，艾莉絲女士?！贝肀钡貙m廷而來的貴族官員們中，那個被艾莉絲稱作情報總管，實際上應(yīng)該叫做間諜總管的男人馬上來到她耳邊附聲輕語，“領(lǐng)主大人的死訊確實向城堡外流傳出去了，畢竟我們無法確保銀盾堡使者當(dāng)夜送還遺體時，沿途的街上是否還有其他目擊者?！?/br>
    “我明白了……”艾莉絲輕點一下頭，抬手示意他回去，爾后深吸一口氣再度抬頭看向西魯?shù)聽柼氐?，“但如此一來，時間上不吻合?！?/br>
    “時間？”西魯?shù)聽柼孛媛对尞悺?/br>
    “沒錯，時間?！卑蚪z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無比嚴(yán)肅，把話接著說下去，“西魯?shù)聽柼刂骷来笕?，如果我沒記錯，您以陛下特使的身份抵達盔衫城并造訪圣安東尼奧斯大教堂的時間是本月二十三日下午，而我們在領(lǐng)主城堡內(nèi)接見銀盾堡使者的時候恰巧也是六天前，即本月二十三日，可具體時間卻是深夜?！?/br>
    “噢？這么說起來，我倒是記得確有此事，并在次日二十四日晚上到教堂來見了主祭大人一面?！彼箍藏惖逻@時候忽然站在不遠處插話進來，臉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狡猾的視線透過圓框的眼鏡，同艾莉絲一起投向主祭講臺上的西魯?shù)聽柼兀安贿^這樣一來，西魯?shù)聽柼刂骷来笕耍诋?dāng)日造訪圣安東尼奧斯大教堂的第一時間，就向麥卡隆主祭傳達了陛下將要收回領(lǐng)主頭銜的旨意，而那時候的您按理來說還沒得知領(lǐng)主大人遇害的消息才是？亦或說，主祭大人您得到消息的速度比我們還快？”

    “不僅是那時候，斯坎貝德總管?！卑蚪z仿佛早有準(zhǔn)備，此刻自然而然地接過斯坎貝德的話再道，“如果嚴(yán)格計算，西魯?shù)聽柼刂骷来笕藦牡鄱紗⒊坛霭l(fā)之日，應(yīng)該還更要在本月二十三日之前，換句話說便是……”

    言至于此，她適當(dāng)?shù)刂棺≡捳Z，余下的懸念盡管沒有口頭說透，但放在眼下的氣氛當(dāng)中也已足夠明晰，如同有一條無形的箭頭代替語言的力量，往在場眾人的內(nèi)心深處直指出一個可怕的真相——

    皇帝陛下對北地伯爵的死訊“未卜先知”！

    而在此期間——瑟隆公爵弗羅邁爾·杜卡萊特一直是皇權(quán)攝政者，代替皇帝處理絕大部分帝國政務(wù)！

    包括教堂中的圣武士侍衛(wèi)們在內(nèi)，在場者們頓時面面相覷，而后北地宮廷的貴族官員們開始隱隱躁動，每個人向附近的同僚傳遞意味復(fù)雜的眼色，幾秒之后不約而同地在各自的臉上露出一張相似的神情，那便是愕然——

    緊接著，是憤怒。

    難怪艾莉絲女士說她拒絕將北地伯爵的頭銜和土地向賊人拱手交出！

    “諸位，冷靜。”斯坎貝德扭頭回望站在這座教堂會場里的宮廷官員們，心里明白艾莉絲剛才已將利劍捅進西魯?shù)聽柼氐倪壿嬕?，但那利劍的銳尖還沒抵達要害的最深處，制勝的條件尚缺最后一點距離，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于是他再度出聲，抬手壓下宮廷官員們心升的怒火。

    烏爾斯保持住自己的理智站在艾莉絲身邊旁觀這一切，說實話可能是上輩子經(jīng)歷太多的緣故，此刻對于艾莉絲剛才向西魯?shù)聽柼鼗匾缘挠辛Ψ磽舨]有特別激進的感觸，反倒是很快意識到艾莉絲手上的底牌多半不是這張。

    她還有后手。

    因為其實仔細(xì)想想，倘若說艾莉絲和斯坎貝德能夠輕易發(fā)現(xiàn)西魯?shù)聽柼氐男袆佑性跁r間順序上的矛盾，那么西魯?shù)聽柼乇救艘矐?yīng)該在會議開始前便清楚他自己的行動存在這樣一個巨大的失誤才對。

    可是即便如此，這位紅衣主祭大人還是堅持召開會議了。

    他從哪里來的自信？僅僅只是心存僥幸嗎？恐怕未必……

    年輕人忍不住輕咬住牙齒，半側(cè)過腦袋看向就與自己咫尺之遠的這位小女士。封閉的困局已然出現(xiàn)一道破裂的光痕，但這裂痕的寬度還不夠撐開全部的光亮。

    她接下來會做出怎樣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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