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黎更沒有。

    溫知黎無法選擇一出生就要面對一個不被父母□□，也無法選擇一個不負(fù)責(zé)任的父親和終于活在怨恨里的母親。

    溫知黎和溫和寧的母女情分淡薄。

    高一的時候，溫和寧因為卵巢癌去世，溫知黎在葬禮上沒流一滴眼淚。

    溫和寧臨走前一點也不想見溫知黎，是外公外婆執(zhí)意讓溫知黎來送她最后一程。

    面對mama即將離開人世的事實，溫知黎千般滋味無法言說。

    溫知黎坐在溫和寧床前，聽見她氣若游絲地說：“我這輩子……最……最后悔的兩件事……愛上……簡永華……生下溫知黎……”

    “你走吧……下輩子我們不要再做母女，我虧欠你，你……拖累我，我這輩子……太累了……”

    溫知黎低著頭，手死死攥著垂下來的床單，似乎在極力隱忍什么。

    溫和寧沒有再跟她說別的話。

    她病得迷迷糊糊，經(jīng)常認(rèn)不出人，說話說一半停下也是常有的事情。

    人離世前好像有個回光返照的過程。

    溫和寧病痛纏身，相貌面容早已憔悴，可那一刻，窗外朝陽的光稀碎落在她臉上，溫知黎覺得她美極了。

    不知道溫和寧意識模糊之間看見了誰，連眼神都泛著

    光，整個人都好像活了過來。

    原來一直對自己冷臉相待的mama，也有溫柔的時候。

    原來她只是對自己不能溫柔而已。

    溫和寧疲憊至極，她知道自己要走了。

    彌留之際，她仿佛看見那個她愛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的男人，身著西裝拿著花束和鉆戒朝她走來。

    他對她說。

    寧寧，我來娶你了。

    溫和寧笑出淚來，對著空氣伸出瘦骨嶙峋布滿針眼的手：“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啊……”

    我都已經(jīng)要走了啊。

    溫和寧至死都在期待那個男人來娶她。

    但她死不瞑目也沒能等到。

    溫知黎親手給溫和寧闔上了眼，讓她踏實地走。

    希望你下輩子過得肆意瀟灑。

    希望你下輩子所托良人，能一生被愛。

    希望下輩子。

    你不會再有我這樣的女兒。

    ——

    溫知黎醒來時，眼罩都是濕的。

    奇怪的是，她并沒有什么難過的情緒，好在她醒得早，沒被同事發(fā)現(xiàn)一個午睡的功夫，自己在夢里哭成了狗。

    溫知黎輕手輕腳離開辦公區(qū)，去衛(wèi)生間洗了個臉，給自己補(bǔ)好妝。

    眼睛微微泛紅，溫知黎多擦了些粉底yè在眼周，勉強(qiáng)蓋過去。

    離下午上班還有半小時，溫知黎毫無睡意，也不想在座位上胡思亂想，索xing坐電梯去休閑區(qū)，消磨消磨時間。

    休閑區(qū)挨著公司健身房，零星有同事利用午休時間在健身，溫知黎隨便找了個大廳的單人沙發(fā)坐下，對著外面的露天小陽臺發(fā)呆。

    天氣預(yù)報說這周會下初雪，今天都周五了，還是沒有下。

    mama最喜歡下雪天了。

    以前碰上mama心情好的時候，會帶著她出去堆雪人。

    mama還會阿黎、阿黎的叫她。

    他們每次都會堆三個雪人，mama說那是一家三口。

    只可惜，“一家三口”天一放晴就化了。

    就像他們一家的關(guān)系，見不得光熱，只有在極寒夜里才能長存。

    謝從述從健身房出來，余光瞥見一模熟悉的影子，停下腳步仔細(xì)看了幾眼，發(fā)現(xiàn)真是溫知黎。

    謝從述抬步走過去，正要打招呼。

    溫知黎感覺今天情緒很不對，連發(fā)個呆都能哭鼻子，她起身準(zhǔn)備去洗手間補(bǔ)第二次妝，一回頭就撞進(jìn)謝從述的眼睛里。

    兩個人都沉默。

    溫知黎覺得尷尬難堪至極，索xing轉(zhuǎn)過身去。

    謝從述腦子都是溫知黎那雙通紅的眼睛，皺眉走上去。

    他往左，她就往右，他往右，她就往左。

    他往前走一步，她就退一步。

    垂著頭一直躲他。

    謝從述心被揪著難受，以為她在公司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竟會在午休跑到這種地方哭鼻子。

    “躲什么，妝花我都看見了。”

    謝從述按住溫知黎的肩膀，把人帶過來，正面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