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竹眉頭都緊緊皺了起來，附在沈如是耳邊。

    “姑娘你看，我還以為章首輔是什么好人，還不是和秦王相談甚歡... ...”

    “好了。”沈如是叫住了她，“不相干的事情不要提，盯住他們的行蹤要緊。”

    言罷，她緊抿了嘴。

    丹竹不敢再說話了，眼見著章紀(jì)堂的馬車越來越近，默默地撅了嘴。

    而坐在轎子中的章首輔，突然感覺有兩束目光不同尋常，定定落在他身上。

    他心頭驀然一跳，立刻看了過去。

    漆黑的夜幕籠罩著秦都的小巷，可在某個小巷子里，有一雙極其明亮的眼睛。

    那眼眸似有清泉，清亮而醉人。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想要再看得更清晰一點，卻見那眸中似有什么一閃而過，轉(zhuǎn)瞬融入了黑夜。

    他想要叫停轎子追過去一看究竟，可到底不能如此魯莽。

    誰料正此時，漆黑的巷子里發(fā)出一聲樹枝刮擦的聲音。

    “什么人？！”

    秦兵立刻問去，隊伍中分了幾個兵出來，拔刀就朝那箱子走去。

    巷子里，史牧腳下踩著那截枯枝不敢動。

    聲音壓得低極了，“王姬快走！”

    不能因為他弄出了動靜，連累了王姬。

    沈如是緊緊皺了眉。

    正此時，轎子里的章首輔開了口。

    “倒也不必大驚小怪了，我方才瞧見了，是只貓兒而已?！?/br>
    “是嗎？”秦王讓人停了手。

    巷子里，史牧大大松了口氣。

    丹竹也止不住地拍著胸口。

    沈如是看向遠(yuǎn)去的轎子，目露幾分思索。

    *

    章紀(jì)堂很快見到了所謂的突厥細(xì)作，這些人已經(jīng)被打得面目全非，剩下些沒有打的是女子，那些女子都瑟縮著，不安地看著他們走過。

    秦王看著這些人，“你們這些突厥細(xì)作，快快把你們的同伙招了，或許本王還給你們一線生機?！?/br>
    秦王有安排人嚴(yán)加拷問，轉(zhuǎn)身同章紀(jì)堂道，“首輔大人送來火器正好，這些突厥人太猖狂了，是該敲打他們一番！”

    章紀(jì)堂沒說什么。

    此人，有人突然大聲喊著令人聽不懂的話，沒說完，就被捂了嘴按住了。

    章紀(jì)堂沒有問，秦王也沒什么什么。

    待到章紀(jì)堂回了宿處，問了手下的人。

    “方才牢里的突厥人喊了什么?！?/br>
    可手下的人卻搖頭，“回爺，那不像是突厥語，倒像是西域從前一個叫做涿月族的話語?！?/br>
    “涿月族？”章紀(jì)堂正了臉色，“具體說來?！?/br>
    第28章 別怕   男人偏偏叫了她，聲音仿佛憐愛一……

    涿月族人數(shù)雖不是尤其多, 但在西域的特殊，不是其他部族可以比擬。

    涿月族男兒能征善戰(zhàn)，章紀(jì)堂也是有所耳聞的。

    涿月族被滅之時, 他還正被家中瑣事糾纏, 后來到了翰林院曉得此事，還頗為唏噓了一番。

    突厥人歷來狠心, 不可能讓涿月一族歸到芒朝與他們?yōu)閿场?/br>
    可傳聞中被滅族的涿月族, 竟然出現(xiàn)在了秦地嗎？

    那么她, 是涿月族人？

    章紀(jì)堂想到那雙眼睛，沒有誰的眼睛會令他有這般注意。

    章紀(jì)堂問，“當(dāng)年涿月族被滅, 覆滅的應(yīng)該是族中兵將男兒，其他人誰來統(tǒng)領(lǐng)?！?/br>
    手下的人知道一些, “西域各族也有女子掌事的說法，待到將王孫后裔養(yǎng)大，再交還權(quán)力。若是涿月一族當(dāng)時沒有完全覆滅，應(yīng)該是由王妃掌權(quán)。”

    王妃？

    章紀(jì)堂眼皮跳了跳, 想到了一個不好的可能。

    但他算及年歲，轉(zhuǎn)瞬又回過了神來, “除了王妃呢？”

    手下人想了想，“那約莫就是尚未嫁人的王姬了。小人從前在西域跑過商隊，想起涿月一族有一位非常漂亮的王姬，突厥王子還想娶其為妻, 但后來涿月一族離開突厥投奔芒朝, 此事便沒了下文?！?/br>
    那人說著到此處想到了兵將男兒被滅的部族，漂亮的王姬約莫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了。

    他不由地低聲道，“那位王姬約莫也早已被突厥王子掠走了吧... ...”

    誰料話還沒說完, 突然被上首的章紀(jì)堂否定了。

    “不，她沒有?！?/br>
    手下的人怔了怔，不知道首輔大人怎么突然將涿月王姬的下落說得這般篤定。

    而且，就在那四個字里，有種說不出的親密感覺。

    手下人自然看不出什么。

    半晌，章首輔沒有開口說話。

    正當(dāng)他想著是不是應(yīng)該自行告退的時候，首輔問，“那位王姬，你可知道叫做什么?！?/br>
    “小人記得，說是涿月語中高山明月的意思，喚作阿云那。”

    ... ...

    靜謐的夜，月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章紀(jì)堂站在二層小樓的窗邊看向秦都坊間的點點光亮。

    不知道哪一盞燈光屬于她。

    遠(yuǎn)處山影浮現(xiàn)，明亮的月懸于高山之上。

    高山明月... ...阿云那。

    這才是她的名字嗎？

    *

    經(jīng)過昨夜，涿月族人已經(jīng)探到了秦王另外關(guān)押涿月人的地方。

    不管是地點，還是已經(jīng)引起秦王警覺帶來的難度，這一次都不會像上一次那樣，容易成功。

    他們秘密討論了多次，最終確定了方案。

    恰好有一對涿月族的老夫妻和小孫兒在關(guān)押地的附近開藥鋪，因著身份特殊，他們涿月人免不了要給自己留一手，所以在底下挖了地道，通往的方向恰在關(guān)押地不遠(yuǎn)。

    沈如是直接將人兵分兩路，一路藏身在老夫妻的藥鋪，隨時準(zhǔn)備動手。

    另一路，沈如是打聽了秦王的生辰就在后日，有因著是整歲，會有很多人捧場，連章首輔都請了。

    首輔去不去和沈如是沒關(guān)系，但是沈如是要去。

    這另一路，便是沈如是帶人過去攪局，調(diào)虎離山，以便救人。

    “王姬要親自去？！”

    涿月族人都嚇得不輕。

    “那秦王各處搜捕，又對咱們的人嚴(yán)刑拷打，不光是將咱們涿月人都抓走，更是想把王姬也抓走啊！”

    這事眾人都知道，秦王和突厥人必然有秘密約定。

    突厥王子一直對涿月族人念念不忘，一來要用“背叛”的部族殺雞儆猴，另一面，是那突厥王子肖想王姬久已！

    “王姬，萬萬不可啊！王姬代涿月王領(lǐng)著涿月人，沒了王姬我們可怎么辦？”

    眾人皆請愿，沈如是見狀眼眶微微濕潤了些許。

    她連忙安慰眾人，“諸位不用擔(dān)心，只是調(diào)虎離山而已，我們只要制造響動令那秦王將兵力集中在宴請別院即可，又不真的是要刺殺秦王?！?/br>
    就涿月人眼下的境況，刺殺秦王難度過大，沈如是并非莽撞之人，怎么不知分寸？

    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但秦王壽宴，別院附近定然加強防備，想要進入內(nèi)部制造混亂再逃出，這比去牢獄劫人還是難得多。

    眾人又猶豫，“我們擔(dān)心王姬的安危?！?/br>
    史牧第一個跳了出來。

    “雖然我jiejie還在獄中，但史牧愿意替王姬頂在前面，王姬帶我去吧！”

    史牧這般，又有幾個涿月族新長成的勇士跳了出來。

    沈如是猶記得他們從前同自己年歲相差不大，甚至比自己還要年少一些，八年過來，都已經(jīng)長成七尺男兒。

    天佑涿月。

    天佑族人。

    “好?！彼豢趹?yīng)了下來，“此戰(zhàn)只勝不敗，所有涿月族人全身而退！”

    *

    是夜，烏云蔽月，只有零星的亮星點綴西方的星空。

    秦王別院笙簫歌舞連綿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