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可終于醒了，怎么醒了也不叫奴才一聲？”他還在想著適才的夢境，李施已經(jīng)走了進(jìn)來，在他身旁絮絮不止。

    聞?wù)爸挥X得頭痛欲裂，他抬手捏著眉頭，有些不耐的詢問道：“有沒有找到離王的蹤跡？”

    “還……還未找到。”李施搖了搖頭，面上十分為難，“梁大人所說的城外小院，已經(jīng)派人去追過，但那小院已經(jīng)被一把火燒盡，什么都不曾留下，更沒有離王和江姑娘的身影?！?/br>
    “那你們還去了什么地方找人？”聞?wù)熬従徠鹆松?，努力壓制著滿腔的怒火，仍有耐心的詢問著。

    李施暗暗咽下一口氣，斟酌著語氣，小心翼翼的應(yīng)道：“鎮(zhèn)國公府、離王府都已經(jīng)去過，府邸上的人都壓回來了，也未問到什么線索，衛(wèi)將軍和梁大人這會兒還在城外找人，一夜都沒有歇過。”

    李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完，卻見聞?wù)安⑽丛賳柺裁矗聊?，打量著殿?nèi)的一切，不過短短一夜光景，這殿內(nèi)好像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明明什么都沒變，卻好像什么都沒了。

    他坐在江知宜梳妝臺前的玫瑰椅上，猛然沒頭沒尾的說道：“朕適才夢見江知宜在朕懷里哭，她跟朕說她難受，朕問她哪里難受，她卻不肯告訴朕?！?/br>
    “皇上，您這是被魘住了，江姑娘雖然被劫走，但是有她哥哥在呢，必然不會讓她受苦?！崩钍┕鄤?，暗道皇上這回并未喝醉，怎么又做了這樣的夢。

    “怎么不會受苦？江知慎帶她走的時候，她分明就是身子不舒服?！甭?wù)疤痤^，往那銅鏡中望去，只望見了一張無助且茫然的面容，他抬手用胳膊拄著頭，語氣波瀾不驚：“你說，她現(xiàn)在是不是還難受著？若是她舊疾犯了，不知道江知慎會不會帶她去看太醫(yī)?！?/br>
    說著，他并未等李施回應(yīng)，又自言自語的答道：“朕正命人抓他們，他們肯定沒機(jī)會去看太醫(yī)，要不……”

    聞?wù)稗D(zhuǎn)過頭來，眉心微低，有些手足無措的望著李施，淡淡道：“要不朕把人撤回來吧，讓他們不必再緊追不舍了，這樣她難受的時候，江知慎就有機(jī)會帶她去看太醫(yī)了?！?/br>
    “皇上，您糊涂了啊，離王和江家少爺意圖謀反，您萬萬不能就此放過他們。”李施聽著他的話越說越離譜，“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接著相勸，“皇上您不必太過擔(dān)心，江姑娘福大命大，必然不會有事的，但若是您今日放過離王，來日又是大患啊?！?/br>
    “朕原本是打算放過江知慎的，但是他不肯自救，偏要將事情弄到這個地步，偏要……”聞?wù)霸僬f不下去，他緩緩起身，用寬袖將梳妝臺上的東西盡數(shù)推掉，原本還面無表情的臉，突然又燃起怒氣。

    他望著那些東西一個個落到地上，發(fā)出接連不斷的刺耳碎裂聲，只讓他覺得愈發(fā)清醒，他的雙手掃到玫瑰椅上，仿佛還記得那日他抱著江知宜，將她放在這椅上，一下下替她擦著頭發(fā)的場景，他的雙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低沉的聲音中滿是失落，依然執(zhí)拗的談?wù)撝m才的話題，“宮外沒有會施針的太醫(yī)，沒有珍貴的藥材，她若是又病了，誰能為她醫(yī)治？”

    “皇上，您太過緊張了，江姑娘并未進(jìn)宮多久，之前她在宮外時，不是照樣好好的嘛，這回只是又出了宮，必然不會有什么事兒的，奴才看您是太想江姑娘，也太累了，要不您先歇歇吧?！崩钍┩巯碌臑跚?，還有那張蒼白的臉，忙上前兩步，就要扶他去歇息。

    皇上昨夜受了傷之后，一直催促他們?nèi)プ啡耍豢虾煤米屘t(yī)醫(yī)治，后來疼得昏了過去，太醫(yī)才得了給他診治的機(jī)會，這會兒剛睡了不過兩個時辰，便又醒了過來，說話糊糊涂涂的，顯然是并未歇息好。

    “朕是很想她，適才看著她走的時候，朕就很想她，但現(xiàn)在沒有辦法，朕只能勉強(qiáng)自己克服克服?！甭?wù)八﹂_他的手，自一片狼藉的梳妝臺旁走了出來，一路行至軒窗下。

    他望著檐下微弱的燭光，轉(zhuǎn)瞬之間又清醒了一般，恢復(fù)了以往的冷漠和平靜，繼而道：“找不到人就引他們出來，榮太妃不是還在咱們手中嗎？將榮太妃拉出去，朕就不信，離王能親眼看著他的母妃去死。”

    話音落下，聞?wù)白ゾo了窗上鏤空的花紋，眉眼之間俱是冰雪般的寒意，別有深意的說道：“先帝當(dāng)年留下遺詔，說除非離王犯謀權(quán)篡位之罪，否則不能取他性命，現(xiàn)在他犯了此罪，那關(guān)于怎么讓他死，先帝并沒有多言是吧？”

    “這……”李施明白他的意思，卻不敢妄下斷言，皇上說怎么讓別人死，那別人就得怎么死，他一個當(dāng)奴才的，只能聽命去做，卻不能開口說什么。

    “行了，去辦事吧?！甭?wù)俺麛[了擺手，示意他趕緊去忙活，待他走到門前時，又突然叫住他，囑咐道：“衛(wèi)延和日居忙了一夜，讓他們先回去歇歇，朕親自去尋人就是?！?/br>
    “皇上，您身上的傷……”李施偷偷打量著他的神情，想要出言勸他，但看他并無動搖，又知道他一向固執(zhí)，何況是現(xiàn)下境遇，也不再多言，拱手行禮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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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知宜一行人已經(jīng)到了離王所說的宅院，那宅院地處偏僻，又隱于無數(shù)人家之后，果然是藏身的好地方，但便于藏身，也意味著條件極差，吃穿用度皆不順心，又不能貿(mào)然出門。

    在這樣的地方，要尋江知宜平日喝的湯藥甚是困難，他們帶來的那位郎中，只能簡單的為她熬了壺止咳的湯藥，藥材用的是平時日從未聽說過的草藥，弄出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淮笸耄挷徽f，便要她盡數(shù)喝下去。

    落此境地，江知宜也沒有別的辦法，她端著那碗藥，將眼睛一閉，生生屏著息灌了下去，灌下去之后，便是好一陣連咳帶吐的，喝下的湯藥有一半都被吐了出來。

    江知慎在一旁看得著急，他為江知宜一下下的撫著后背，希望她能好受些，但終究是于事無補(bǔ)。

    江知宜咳的愈發(fā)嚴(yán)重，一張臉被憋的發(fā)紅，眼眶中含著未落下的眼淚，微微仰頭看著他，小聲的重復(fù)道：“哥哥，我難受。”

    江知慎為她撥弄額前垂落得碎發(fā)，扶著她躺到榻上，暗暗咽下心中的辛酸與難受，勸慰道：“卿卿你等著，兄長這就去告知離王，我不隨他們躲來躲去了，我要帶你離開?！?/br>
    她此時的模樣，總讓他想起來她幼時也是這樣，明明是她自己因為怕苦不肯喝湯藥，但等到舊疾發(fā)作時，又要拉著他的手，跟他說自己好難受，要他想辦法替她壓一壓。

    而他還是和那時一樣，面對她的時候，一點(diǎn)兒辦法都沒有，情愿拿出所有東西，換她能舒適一點(diǎn)兒，不再受病癥的折磨。

    “可是咱們?nèi)羰请x開，你必然會被皇上抓到，只怕到時候會保不住性命，況且離王必然不允咱們離開?！苯瞬卦谘劭糁械臏I水終于砸了下來，順著眼角而下，滑過面頰和嘴角，又消失在下頜處。

    如今的情況，如何選擇都是麻煩，何況中間還插著個離王，限制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生怕因為他們兄妹，暴露了自己。

    “沒事兒，你不用擔(dān)心，看著你難受，兄長也難受的很，我這就去告知離王一聲，然后帶你離開，兄長記得你原來喝的湯藥的方子，等咱們出去，兄長立即去弄。”江知勉力沖著她笑笑，重新燃起幾分希望來，轉(zhuǎn)身就往屋外走。

    臨到門前時，他又轉(zhuǎn)頭看了江知宜一眼，突然覺得這江山要不要易主壓根與他無關(guān)，鎮(zhèn)國公府以后的光耀也與他無關(guān)，面前這個咳嗽不止的小姑娘，才是同他聯(lián)系最為緊密的一個。

    他從小看著她長大，看著她從垂髫稚兒，長成了如今亭亭而立的佳人，不管如何，他都沒辦法舍棄她，為了她，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甚至可以選擇會立即丟掉性命的一條危險之路。

    江知慎快步往離王所住的屋子而去，他還沒來得及請命進(jìn)去，便見離王的侍從推門出來，看見他之后，面上一喜，抬手做出請的姿勢，只道：“真是巧，殿下還說讓我去請江大人呢，江大人這會兒自己就來了?！?/br>
    “請我？請我有何事？”江知慎邁過門檻，有些茫然的詢問。

    “江大人進(jìn)去便知道了?！蹦鞘虖闹M莫如深的一笑，將房門重新關(guān)上。

    江知慎邁步進(jìn)去，瞧見離王正坐在椅前，旁邊還坐著一人，那人看著有些眼熟，但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來這人究竟是誰，他拱手叫了聲“殿下”，垂手立于一旁。

    “知慎，你竟來得這樣快。”離王面帶欣喜的抬起頭，擺手讓他坐下。

    “我正好有事來見殿下，才來得這樣快。”江知慎隨著他的指引坐于一旁，又看了那人一眼，還是未想起這人曾在何處見過。

    “原來是這樣?！彪x王并未詢問他來這一趟是為何事，只是抬手指了指坐于身旁的人，開口給他介紹，“知慎，這是我舅舅，你從前應(yīng)當(dāng)見過的，不知你還記不記得?！?/br>
    說著，他又偏了偏頭，將江知慎介紹給了他舅舅溫允榮。

    “依稀有些印象，但此時突然見到，倒有些記不大清了。”江知慎如實回答，沖著那人略一拱手以示客氣。

    說起來，他對離王這個舅舅，當(dāng)真是沒什么印象，因為這人久不在京中，經(jīng)常是四處奔波，他好像只在幼時見過這人一面，過了這樣久，能記得個臉熟已經(jīng)是不錯了。

    “記不清不要緊，我舅舅這次回來，是給咱們尋到了新的出路?！彪x王一掃昨日大敗的陰霾，面上露出幾分雀躍來，好像當(dāng)真找到了可以翻身的好機(jī)會。

    “什么新出路，不過是近年來到處亂跑，偶然搭上了一根線罷了。”溫允榮頗為謙虛模樣，溝壑縱橫的臉上帶著精明，同離王周身的矜貴顯得格格不入。

    第64章 二更   你兄長不識趣兒，被本王殺了……

    江知慎此次來, 本是想提自己要離開一事，但見他如此高興模樣，也不好直接打斷, 況且要真是有了其它的出路, 對于他來說也算是兩全其美的好事一樁, 既不用回去送死，還能更進(jìn)一步，他沉下心事, 繼而開口詢問：“不知是何新出路？”

    溫允榮抿唇笑笑, 朝著離王看了一眼，又望了望江知慎, 才緩緩開口道：“不知江大人知不知道, 前些日子邊塞遭了雪災(zāi)，致使蠻人遭受不貲之損, 他們?yōu)榇饲址高叧牵胍承├? 但卻被邊城將士擊潰，他們因此不得不臣服我朝的事情？”

    “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不知這和殿下的大事扯得上什么關(guān)系？”江知慎一臉不解，再次出聲詢問。

    邊塞受災(zāi)的事情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說起來對于他們還算是樁好事，朝廷苦蠻人侵犯已久, 多虧了這場雪災(zāi), 逼迫他們不得不俯首稱臣，朝廷再不用費(fèi)心費(fèi)力去對付他們，邊城百姓也再不用受其害。

    溫允榮抬手拿起桌上的茶盞，并不急著解答他的問題, 他緩緩飲了口茶，混濁的雙目中直泛出精光，只道：“江大人久居京城，不懂其中彎彎繞繞?！?/br>
    他又放下茶盞，不急不慢的說道：“蠻人臣服我朝，需要年年上供，他們已經(jīng)遭受雪災(zāi)，自身尚且難保，哪來的東西上供？雖然當(dāng)今皇帝已經(jīng)寬限他們半年時候，但這場大災(zāi)并非尋常，一時沒法恢復(fù)，他們本就不是能安于現(xiàn)狀的人，又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這會兒正在偷偷籌謀別的法子?！?/br>
    他頓了頓，好像在故意勾起兩人的好奇心，待看見江知慎迷茫的望著他，他方接著出言道：“溫某不才，時常在各地走動，同某個部落的首領(lǐng)有所交際，聽他多言說過幾句，他說他們有意臣服，但當(dāng)今皇上無情，光見他們臣服還不算完，還要將他們往死路上逼，他們?yōu)榱吮Ｃ?，不得不想別的法子，但若是天下……”

    他將目光移轉(zhuǎn)到離王身上，面上的笑意更濃，只道：“若是天下易一位開明之主，給他們留幾分活路，他們必然愿意安分守己?！?/br>
    他這話雖說得平淡，但卻是有其它指代，意思是若天下易主，新主又愿意給他們一些好處，他們自然愿意低頭，甚至可以為易主一事出力。

    江知慎愣怔須臾，思索著他話中的意思，試探性的詢問：“您的意思是，要依靠蠻人助我們成就大事？”

    “江大人果然聰慧，凡事一點(diǎn)即透?！睖卦蕵s咧嘴笑起來，為自己尋出這樣的好出路而沾沾自喜。

    “不可，萬萬不可?！苯黜饩蹟?，突然嚴(yán)肅起來，他“騰”得一下起了身，朝著離王略一拱手，正色道：“此法根本不可行，望殿下三思，若真的依靠蠻人，不異于引狼入室。”

    天下誰人不知，蠻人貪婪無度，說是易一位開明之主后便心甘情愿臣服，但他們此時能假意臣服于皇上，來日自然也能假意臣服離王，這樣搖擺不定的隱患放在身邊，簡直是自尋苦惱。

    “你的意思本王明白?！彪x王擺擺手示意他坐下，滿臉皆是漫不經(jīng)心的神情，但握住扶手的動作卻是愈發(fā)收緊，淡淡道：“本王又何嘗不知蠻人狼子野心，所以即使需要依靠他們，也沒想著留下他們。”

    他的黑眸愈發(fā)深邃，讓人看不分明，只是依稀露出些嗜血的意味來，再仔細(xì)瞧，還有幾分得意，“他們因為遭了大災(zāi)，現(xiàn)在正是勢弱，待他們幫我們攻進(jìn)皇宮，本王會將皇上和他們一同解決，推倒皇帝的同時，又除掉他們這一隱患，豈不是一石二鳥？”

    “那也不可，他們的變數(shù)太大，萬萬不是可利用之人，你應(yīng)當(dāng)也知道，他們并非善類，若真讓他們進(jìn)了京城，受苦的只會是百姓?！苯鲏焊幌氯?，他雙手不自覺的握成拳頭，義正言辭的反駁著。

    他當(dāng)初答應(yīng)離王謀反，除了自己的謀劃，還有一點(diǎn)緣由是這天下本就是他們聞家的，不管是聞?wù)白鴵?，還是聞離坐擁，不過都是他們兄弟之爭和朝堂之爭，不會引出大的禍端來，但若是再扯上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蠻人，只怕事情會愈發(fā)復(fù)雜，到時若是蠻人不可控，那這天下只怕要大亂。

    “江大人說得正義凜然，那今日怎會走到謀權(quán)篡位的路上來？”溫允榮見不得他那副故作正義的模樣，開口便是嘲諷，嘲諷過后，又不忘指明他此時的境地，“江大人可能還不知道，如今鎮(zhèn)國公府的眾人已經(jīng)被壓進(jìn)大牢之中，江大人要堅持己見，可不要忘了，你父母家人或許已經(jīng)等不及了?！?/br>
    聽到溫允榮說鎮(zhèn)國公府，江知慎的眸子瞬間暗淡下來，他抿了抿唇，瞥了溫允榮一眼，有些底氣不足：“將父母家人置于此種境地是我的錯，但聯(lián)合異族謀取江山的事情，我不會做?！?/br>
    他一向糊涂的很，但這事兒他想得清清楚楚，決不能讓蠻人隨他們進(jìn)京，倒不是因為他不相信離王能除掉他們，而是他壓根不能任由離王冒這個險，不是不敢，是不能！

    “都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江大人何必再假意清高，當(dāng)初你隨離王殿下謀反的時候，可是一馬當(dāng)先啊?！睖卦蕵s毫無顧忌的冷嘲熱諷。

    在他看來，江知慎不過是他侄兒的一條狗，主子愿意帶著狗共謀大事，哪里還有狗反駁的余地。況且因為離王謀反此事，他jiejie和整個溫家都受到牽連，連他自己也成了朝廷處處張榜尋找的罪人，哪里還有思慮這么多的機(jī)會？

    江知慎聽懂他話中的意思，不欲同他一般見識，他轉(zhuǎn)身面向離王，說得真心實意：“殿下，聽我一聲勸，依靠蠻人就是在引火自焚，萬萬不可行此舉?！?/br>
    “不可行此舉？”離王突然勾唇笑起來，眼尾微微上揚(yáng)，依舊是占盡風(fēng)流的模樣，反問道：“本王的母妃馬上就要被處死，本王現(xiàn)在也被皇上拿刀架到脖子上，你跟我說不可行此舉？既然不可行此舉，那你便是有別的法子？”

    江知慎搖頭不語，他沒有別的法子，若是有別的法子，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離王冷哼一聲，對江知慎的表現(xiàn)極為不滿，他收起臉上的笑容，又露出昨日那種惡狠狠的模樣來，“皇上以我母妃為威脅，要引本王出去，本王本來打算將當(dāng)初抓來的徐嬤嬤推出去應(yīng)對，但那個老奴不等本王出手，倒提前解決了自己，讓本王又失了拿捏皇上的一樣?xùn)|西?！?/br>
    仔細(xì)算來，他手中已經(jīng)沒有太多東西能同皇上對抗了，原本是想以那個徐嬤嬤為威脅，揭出皇上的身份，但眼下卻沒了人證。

    江知慎第二次看見離王那樣的神情，只覺得眼前人跟自己當(dāng)初印象中的人，離的越來越遠(yuǎn)，離王要尋法子救自己的母妃，他當(dāng)然也要尋法子救自己的meimei，與異族合作的事情他做不來，只能繼續(xù)退縮。

    他起身對著離王行禮，并未應(yīng)他適才的話，只道：“殿下，我這會兒來是想讓殿下恕罪，知慎不能在同殿下同行，我得帶我meimei離開這兒，她身子不好，再留在這兒恐怕會死?！?/br>
    “離開？你想去哪？現(xiàn)在皇上正在四處查找咱們，你現(xiàn)在出去，無異是在送死。”離王后背猛地挺直，整個人都十分緊張的調(diào)轉(zhuǎn)了端坐的姿勢，雙眸直直的望著他，等著他給出個答案。

    他現(xiàn)在離開，不只是送自己的命，還是送他們這些人的性命。

    “不知道。”江知慎如實回應(yīng)，但又唯恐他多想，連忙繼續(xù)解釋：“起碼先離開這偏僻鄉(xiāng)野，尋一處地方給我meimei診病。”

    “尋一處不偏僻的地方？是要重回皇城嗎？”離王眼神一轉(zhuǎn)不轉(zhuǎn)的盯著他，不想放過他面上的任何神情變化。

    “若是逼不得已，回皇城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苯鞯蛧@一聲，露出幾分絕望來。

    他覺得近日種種，好像都是在做無用功，他因為一時沖動，本以為將卿卿救出來就是萬事大吉，但萬萬沒想到，后頭還有這么多事等著他，讓他不得不一步步往后倒退。

    “回皇城？只為了你那meimei，你要主動回去送死？”離王冷笑一聲，同溫允榮對視一眼，并未將心中的顧及說出口。

    舅舅來了之后，他才知當(dāng)日攻進(jìn)宮中時，之所以受了大挫，是因為多了一個叛徒，就是沈之庭帶來的梁月諸。

    按理說，江知慎與他們同時在皇宮，理應(yīng)知道有叛徒一事，但等他回來之后，江知慎卻對此未出一言，他不得不懷疑，江知慎或許在那時就已經(jīng)有了二心。

    他原本覺得江知慎為他盡忠，那日又忙于救meimei，可能并未察覺有叛徒一事，所以未將此事放在心上，還全心全意的信賴，今日還特意叫江知慎過來，如此直接的將自己的謀劃和盤托出。

    可是這人立即出言阻攔就罷了，還轉(zhuǎn)頭就說可能要回皇城，這是上趕著去給皇上送性命，還是另有他意，若皇上以它物誘之，比如他那個meimei，再比如他的鎮(zhèn)國公府，那他是不是張口就要將今日的事說出口？

    想到江知慎的meimei，離王又是心頭一震，他適才還覺得自己手上沒了籌碼，但他怎么忘了，最好的籌碼不正在他手上嗎？江知宜在皇上心中，不是有些地位嘛，興許比那個徐嬤嬤要好用的多，只是……

    “望殿下原諒，我沒法子不管我meimei的病癥，若她有了什么事，那我所做的一切，都失了意義?！苯鞴皖^，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好啊，好啊?！彪x王接連重復(fù)兩聲，依舊端坐在那兒，唇畔雖然溢出些笑意，但那笑容并未抵達(dá)眼底，像是無聲的敷衍。

    江知慎知道自己這事兒做的并不厚道，但見他并未出聲阻攔，只當(dāng)他是同意自己離開，恭恭敬敬的朝著他行禮，然后轉(zhuǎn)身便往門口走去。

    待到他走到門前，突然又聽離王叫住他，他應(yīng)聲轉(zhuǎn)過身去，想問問離王還有何事，但迎接他的，并不是離王的回話，而是離王猛然送到他胸口的長劍。

    “殿……殿下。”江知慎還有些怔營，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這突如其來的情況，但疼痛已經(jīng)席卷了他的全身，讓他不由得弓下腰，面目也變得猙獰起來。

    “知慎，別怪我，你沒有法子，我也沒有法子?！彪x王攬住他的后背，握劍的手再度用力，將長劍更深得沒入他的胸口之中，輕聲細(xì)語的說道：“終究是我對不起你，若是有可能，我必定許你鎮(zhèn)國公府長長久久的榮華富貴?！?/br>
    話罷，他毫不留情的將手一松，任由江知慎順著木門倒了下去，鮮血沾了他滿身，與他腹部傷口處的鮮血融為一處，一時分辨不清衣上究竟是誰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