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修長骨感的手輕輕落在了謝閑面前，將那一片青色翎羽靜靜拂去。

    聞倦有些不悅的嗓音淡淡響起：“青翼鳥很是狡猾，以后你不必手下留情?！?/br>
    謝閑：……

    微涼的指尖在謝閑的額頭上戳了一下：“發(fā)什么呆，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謝閑這時臉上有些赧然地紅了一下，略帶尷尬地回過神來，低聲有些掩飾地道：“我……我只是有些不適應(yīng)。”

    聞倦眉頭微微一挑：“不適應(yīng)什么？”

    謝閑想說不適應(yīng)這么隨隨便便就濫殺無辜，但話到唇邊，他又想起聞倦剛剛是為了救他才出的手，便把話又吞了進去。搖搖頭，低聲道：“沒什么。”

    聞倦一眼就看出謝閑的心思，眉頭微微一挑，心中愈發(fā)詫異——傳聞中的謝家二公子不光是個廢物，還心性狠毒。

    眼前這個謝閑倒是……活得跟菩薩似的，一點都不像修真界的人。

    但即便是覺得詫異，聞倦也沒有把詫異說出口，只淡淡道：“你以為千雪崖是什么地方？會有人給你送飯么？”

    謝閑怔了一下，第一時間并沒有聽懂聞倦的意思。

    而聞倦這時目光從謝閑身上收回，靜靜看向遠處逐漸下落的巨大紅日，語氣冷靜，甚至略略帶了一絲殘酷意味地道：“在這種地方，不是你吃它，就是它吃你。以后別當(dāng)菩薩了，除非你不想活命?！?/br>
    聞倦這話說完，正好有一陣寒風(fēng)掠過層層枯枝吹來，吹得謝閑整個人激靈靈一抖。

    謝閑這時抿著唇，下意識就握緊了手中的劍，而此時，他方才因為激動而淌出的汗都已經(jīng)在掌心涼透，整個人都冰冷了起來。

    不知道是因為這陣風(fēng)，還是因為聞倦這句話。

    他原本還因為跟聞倦的相處逐漸深入，覺得自己終于在這個世界找到了一絲歸屬感。

    但現(xiàn)在謝閑才終于意識到，這一絲歸屬感并不能讓他永久的安全下去。

    謝閑即便是在今早出門的時候，也還總覺得只是他來這里碰上的惡人太多，所以才會這么倒霉。只要遠離那些人，他就能活下來。

    可方才聞倦說的那句話和青翼鳥反撲時那個嘲諷的笑意卻讓謝閑真真切切地意識到——這個修真界本就該是這樣。

    不是宰割別人，就是任人宰割。

    謝閑一點點地咬緊了唇，神色有些茫然，因為他意識到的這個現(xiàn)實讓他覺得不符合自己從小到大的教育。

    一旁的聞倦看著謝閑此刻在寒風(fēng)中茫然又有些失措的模樣，也不知為何，心中竟是生出了些許名叫憐惜的情緒。

    這種情緒，聞倦已經(jīng)很多很多年未曾有過了。

    很隨即，聞倦的眸光就微微變了。

    他也意識到了自己這一絲情緒來的實在是詭異。

    可這一次，聞倦并沒有再把自己情緒失控的罪魁禍首變成謝閑，只是沉默了一瞬，便靜靜看向謝閑道：“與其害怕不滿，不如變強，在修真界，強者的選擇總是更多的?！?/br>
    謝閑驟然一怔，接著他恍然悟了——是，如果能變強，便可以不接受這些規(guī)則。

    如果能變強，他就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

    想到這一點，謝閑原本凍僵的心頭又悄悄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苗，不由得便笑了笑，靜靜仰頭看向一旁的聞倦道：“多謝聞前輩開導(dǎo)，方才是我鉆牛角尖了?！?/br>
    聞倦看著謝閑眸中驟然又恢復(fù)的明亮火光，神情竟是悄然柔和了幾分，然后他便又笑了一聲道：“怎么，你以為修真界都跟千雪崖一般全是妖獸，講不了道理？”

    謝閑微有赧然——他方才確實是這么想的。

    聞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真蠢?！?/br>
    謝閑：……

    抿了一下唇，謝閑竟是難得鼓起勇氣，不太認可地低聲道：“那也是前輩先誤導(dǎo)我的?！?/br>
    “不嚇嚇你，你怎么知道厲害？”

    謝閑：……

    啞口無言。

    聞倦的唇角又靜靜勾起了一點。

    這時如果他注意到，可能就會驚訝的發(fā)現(xiàn)他這一天下來笑的次數(shù)，已經(jīng)超過了這十多年來他笑的次數(shù)了。

    ·

    雖然看上去像是鬧了別扭，但明顯回去的路上這二人之間的氣氛更緩和了一點。

    這時略微帶著一點殘紅的日光落在聞倦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照得他臉上那些縱橫猙獰的血色魔紋散發(fā)出一種略帶暖意的融光。

    謝閑怔怔地看了一會聞倦的側(cè)臉，忍不住想習(xí)慣真是個很怕的東西，他現(xiàn)在居然會覺得聞倦這張臉并不可怕，甚至有點好看了。

    但很快，謝閑又意識到另外一件事，這時他微微抿了唇，忍不住就道：“聞前輩身上的魔氣……控制住了嗎？”

    其實在謝閑看自己的時候，聞倦便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但他沒有開口，這時謝閑開口，他才露出一點好像才發(fā)現(xiàn)謝閑的樣子，淡淡道：“只要不發(fā)作，暫時沒關(guān)系。”

    謝閑聽到聞倦這句話，不由得悄悄咬了一下唇。

    他內(nèi)心很矛盾，在糾結(jié)著要不要提醒聞倦——用魔氣修煉這條路，其實走不通，看似屹立不倒的天魔宗……也并非堅不可摧。

    天魔宗當(dāng)初之所以能壯大，也是因為宗主蕭雪堂曾經(jīng)得到了一種可以既保持清醒又煉化魔氣的修煉方法，所以天魔宗的魔修都不是那種傳統(tǒng)的，神志不清的嗜血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