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鐵翅神鷹

    葉天涯對(duì)牛夫人道“牛嬸，你別哭，牛叔叔傷勢(shì)不重，不要緊的。他只是一時(shí)岔了氣息，這才暈倒。”

    一面說，一面扶牛樸坐起，隨即盤膝坐在他身旁，丹田中微微運(yùn)氣，雙手齊伸，分別在他后心和胸前推拿幾下。

    過不多時(shí)，“混元真氣”激蕩之下，牛樸胸口的氣塞漸漸舒暢，呻吟一聲，睜開眼來。他怔怔的瞧著葉天涯，一臉茫然之色。

    葉天涯又將牛樸身子扶起，在椅上坐了。牛夫人又驚又喜，抱住牛樸，大聲哭了起來。

    葉天涯一回頭間，見那床上的身材豐腴，膚光晶瑩，鮮花一般的姿容，雖只驚鴻一瞥，卻也看出她容貌柔秀俊美，天生麗質(zhì)，忙即轉(zhuǎn)過頭來，心跳加劇，手心出汗，暗想“她不會(huì)便是我曾經(jīng)有過婚約的未婚妻牛真兒吧？”

    恰在這時(shí)，只聽得“嚶”的一聲，那女子悠悠醒轉(zhuǎn)，跟著又聽得她嚶嚶啜泣起來。

    葉天涯心想男女有別，自己不便在屋中，又見牛夫人尚不知其女已醒，兀自伏在丈夫身邊哭個(gè)不住，便道“牛叔叔，牛嬸，令愛已然醒來了。二老還是快瞧瞧吧。小侄先出去啦。”

    說著轉(zhuǎn)身大踏步走出門來。

    這當(dāng)兒院子中熊府豪仆俱已走得干干凈凈，只剩了石榴樹下的那個(gè)綠袍青年。

    葉天涯走到近前，俯身伸手，卻見那青年蜷縮成一團(tuán)，身子顫抖，眼睛緊閉，雙手掩耳，直是喘氣。他口中喃喃的不知說些什么，似乎是“真美”，又似乎是“針妹”。

    葉天涯略加檢視，不見傷痕，微感訝異，于是輕輕拍拍他肩膀，問道“喂，這位大哥，你明明沒有受傷，怎地還躺在地上？甚么地方不舒服？”

    綠袍青年“啊”的驚叫一聲，雙手抱頭，顫聲道“好漢饒命，饒命！都是熊老爺逼的，壓根兒不關(guān)我的事。別打我，別打我！”

    葉天涯摸不著頭腦，眼見這青年怕得厲害，搖了搖頭，尋思“這人多半是茶館的伙計(jì)，或者是牛叔叔家的親友。他定是被適才那‘沙河邊老熊家’的幾個(gè)惡仆給嚇破了膽啦?！?/br>
    他抬起頭來，見紅日偏西，午時(shí)已過?；厮嘉葜心巧倥嗌砺扼w及牛樸老兩口的情形，一個(gè)念頭如電光般在腦海中閃過，隱隱猜到發(fā)生了甚么事，又想“原來適才那個(gè)胖家伙是來強(qiáng)jian牛家閨女的。這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知為何，他腦海中不時(shí)閃過那少女銷魂蝕骨的裸影，揮之不散，呆立樹下，神不守舍，心中突突發(fā)跳，暗想“原來這里便是界溝集?？磥砟俏还媚锸邪司疟闶桥Ｕ鎯毫恕Ｕ媸窍氩坏?，原來她生得這等美麗，哪里像是個(gè)鄉(xiāng)間女子？虧得小昆還說是又胖又黑，丑勝無鹽呢。唉，我怎么會(huì)來到這兒？”

    這般胡思亂想，過了片晌，只聽得腳步聲響，牛樸左手扶著牛夫人，右手扶了那少女，三人向院中行去，來到葉天涯身前，一齊跪倒。牛樸大聲道“小重，大恩不言謝。請(qǐng)受我們一家三口一拜！”

    說罷磕下頭來。牛夫人和那少女牛真兒也跟著磕頭。

    葉天涯一驚，閃身避開，雙手亂搖，急道“使不得，使不得！折殺小侄了。牛叔叔，牛嬸，你們是長輩，小侄焉能當(dāng)?shù)闷鹑绱舜蠖Y？?jī)晌豢炜煺?qǐng)起。”

    牛樸搖頭嘆道“適才若不是牛世兄及時(shí)援手，真兒的清白之軀便保不住啦。我牛樸多半也一命歸西，我們這個(gè)家算是完了?！迸７蛉艘策B聲道“是啊，是?。⌒≈?，你可是我們牛家的大恩人。多謝你啦?！?/br>
    牛真兒飛快的向葉天涯掠了一眼，眼光轉(zhuǎn)開，低垂粉頸，臉上罩了一層紅暈。

    葉天涯搖了搖頭，正色道“牛叔叔，牛嬸，二老快快起身。還有牛世妹，趕緊扶你爹娘起來。若是二老再這般客氣，小侄只有就此告辭啦！”

    說罷，轉(zhuǎn)身便走。

    牛夫人站起身來，搶上去伸手抓住他手臂，急道“小重，你先別走！你是第一次來界溝集罷？既然找到茶館來，難道不是專程來投奔你牛叔叔的么？”

    牛真兒也扶著父親走了過來，在旁默默的瞧著葉天涯。

    葉天涯搖頭苦笑，說道“牛叔叔，牛嬸，你們誤會(huì)了。小侄此次出門，乃是另有要事。你們瞧我背上的這個(gè)包袱，一眼便知了。適才見到你們之前，我壓根兒便不知道此地是‘界溝集’，更不知道這間茶館便是你們家?！?/br>
    牛樸老兩口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臉有疑惑之色。

    葉天涯見了二老神情，又向牛真兒晃了一眼，淡然道“三位千萬不必多心。實(shí)不相瞞，適才我真的湊巧路過茶館，是想打聽一下騾馬行的所在，并無他意。至于趕走那幾個(gè)家伙，都是誤打誤撞而已。幸喜世妹安然無恙，只是虛驚一場(chǎng)。”

    他只道牛家三口誤以為自己反悔當(dāng)日答應(yīng)退婚，這才專程前來重提婚約，故有此語。

    牛家老兩口聽了這話，將信將疑，面面相覷，做聲不得。牛真兒一直紅著臉低頭不語。

    便在這時(shí)，石榴樹下的那綠袍青年忽地爬起身來，走近牛真兒，伸手去拉她的手。牛真兒臉色微變，將手摔脫，嗔道“你干甚么？”

    那青年問道“真妹，你沒事吧？那個(gè)姓熊的老yin賊有沒有碰你身子……”

    牛真兒聽了這話，登時(shí)滿臉脹得通紅，又羞又氣，一頓足，雙手掩面，嗚嗚咽咽的啜泣起來。

    那青年慌了手腳，不敢再拉她手，只是小心翼翼的低聲勸慰。

    葉天涯見了，若有所悟，心下酸溜溜的滿不是味兒。他微微苦笑，當(dāng)下向牛樸夫婦一拱手，說道“牛叔叔，牛嬸，小侄尚有要事在身，還得去買馬趕路，不便多耽。這便告辭了。”

    牛樸連連搓手，道“葉世兄，難得你來一次界溝集。咱們爺兒倆……”牛夫人忍不住插嘴道“小重，方才多虧你及時(shí)出現(xiàn)，救下我一家三口。不過，熊老爺一向兇橫慣了，從未吃過虧，這件事他決計(jì)不會(huì)善罷甘休的。常言道的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你現(xiàn)下這么一走，若是熊老爺再來，我們一家還是活不了了。”

    葉天涯一愣，側(cè)頭想了想，點(diǎn)頭道“不錯(cuò)，這件事小侄既然插手了。就得管到底。不過，我很想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牛樸一聲嘆息，道“葉世兄，請(qǐng)跟我到屋中奉茶?！闭f著在前引路。

    當(dāng)下葉天涯跟著牛樸走進(jìn)客廳，分賓主坐下。

    少時(shí)牛真兒送上香茗。她卻不離去，向葉天涯輕聲道“葉世兄，普洱、水仙、龍井、祁門，或者碧螺春，鐵觀音，你喜歡喝哪一種茶？小妹專門為你泡一壺吧？”

    葉天涯微微欠身，微笑道“多謝世妹，我喝清茶就好。其實(shí)愚兄對(duì)茶道一竅不通，喝甚么茶都一樣?！?/br>
    牛真兒抿嘴一笑，翩然出門。

    牛樸和葉天涯二人略行寒暄。葉天涯問道“牛世叔，‘沙河邊老熊家’到底是何來頭，他們?cè)鯐?huì)欺侮到咱們頭上？”

    牛樸皺起眉頭，嘆道“熊家便是我們界溝集沙河南岸的大鄉(xiāng)紳，名叫熊堅(jiān)，也是本地最大的豪強(qiáng)惡霸。鎮(zhèn)上人人皆知，他有個(gè)二弟在禁宮中當(dāng)差，還是當(dāng)今皇上身邊的紅人，權(quán)勢(shì)極大。熊老爺一向仗勢(shì)逞兇，欺男霸女，無惡不作。聽說鎮(zhèn)上被他摧殘的良家婦女著實(shí)不少，連知府、知縣都不敢惹他哩。唉！”

    葉天涯心念一動(dòng)，便問“適才那個(gè)大圓臉的胖子便是熊堅(jiān)么？”

    牛樸點(diǎn)頭道“是啊。本來我們和熊家素?zé)o糾葛。哪知今天上午，他突然帶了幾個(gè)仆人來喝茶，還將旁的客人趕走。后來才露出真面目，竟是想圖謀我這間茶館。再后來，他又見真兒生得美貌，便起了邪念，幸虧你來得及時(shí)……”

    葉天涯愈聽愈怒，義憤之心頓起，又想起意圖強(qiáng)占自己房屋的曹六等地痞流氓，尋思“想不到欺壓良民、橫行不法的土豪惡霸在所多有。這個(gè)熊堅(jiān)，連良家少婦也不放過，公然施暴，更加可惡?！?/br>
    正尋思間，忽聽得外面一陣喧嘩嘈雜，跟著嘩啦啦直響，隨即又見牛真兒驚惶失措的奔了進(jìn)來，臉色慘白，顫聲道“爹，葉大哥，不好了，熊老爺又帶了不少人來啦。前面茶館的東西，都被打爛啦！”

    只聽得當(dāng)啷一聲響，牛樸手里的茶碗摔在地下，打得粉碎。

    葉天涯心念電轉(zhuǎn)，回思這些日來在光武鎮(zhèn)苑文正、宋玉福、點(diǎn)蒼雙劍、南海派白家父女等人的種種行徑，以及適才飯鋪中自己小心謹(jǐn)慎應(yīng)對(duì)那方進(jìn)明的情形，在腦海中紛至沓來的流過，尋思“我既決意闖蕩江湖，一味膽小怕事，委曲求全，終究不是長久之計(jì)。今日之事，須得先聲奪人，除惡務(wù)盡！”

    想到這里，緩緩站起身來，微微一笑，向牛家父女道“牛叔叔，牛世妹，你們不必驚慌。有我葉天涯在此，決計(jì)不讓那姓熊的惡人再傷害你們分毫！”

    說罷大踏步而出。只聽得屋中牛真兒的嬌呼之聲“葉大哥，快回來。葉大哥小心了！葉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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