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他就這么過了三年,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分分秒秒的思念和痛苦,他究竟是怎么過來的? 他從未真正談過戀愛,還把幼稚的喜歡錯付他人,可他馬上就要醒悟了,他當(dāng)時已經(jīng)不想和周翔分開了,只要再給他一點(diǎn)時間,他就能想通自己究竟愛著誰??墒菫槭裁催B這個機(jī)會都不給他,就把所有的、一切的希望都給斬斷了。 沒人能夠明白他知道周翔出事時的心情。 他恨不得死。 幸好,老天爺真的沒放棄他,周翔真的回來了,可是,他明明在自己身邊呆了近一年,卻什么也不說。 是為了折磨他嗎? 如果不是那么多的蛛絲馬跡,如果不是這次的事讓周翔露出了最大的破綻,他還要隱瞞自己多久?也許他晏明修到死那天,都不知道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在他身旁! 晏明修幾乎崩潰了。 周翔竟這么恨他…… 周翔看著晏明修瘋狂的神情和不停落下的眼淚,一時被震撼住了,晏明修的每一滴淚水都像落在他心尖上的刀子,讓他不知所措。 晏明修摸著他的臉,啞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周翔,不要恨我,我做錯了很多事……可我好想你,我想你想得都快瘋了,不要恨我……” 周翔怔愣地看著他,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住,讓他幾乎窒息,他一時間無法消化這么多讓他震撼的內(nèi)容,他的腦袋一片空白。 晏明修為什么會這個樣子?他一直愛的不是汪雨冬嗎?如果他為自己的死這么傷心,為什么在他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從來沒給過自己半點(diǎn)希望? 哪怕是那么點(diǎn)讓他覺得晏明修也喜歡自己的希望,他都沒體會過半點(diǎn)。他唯獨(dú)記得自己不斷地去追、去討好,而晏明修總是忽冷忽熱,直到他知道晏明修心里裝著的人是誰,他才死了心。 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又是什么意思?如此傷心的樣子,究竟是他媽的什么意思? 周翔一張嘴,眼淚差點(diǎn)掉下來,他想把晏明修抓著他的手推開,卻使不出力氣,也撼動不了那力道半分。 晏明修緊緊抓著他,就好像怕他溜走一樣,凄聲叫著,“周翔,你說句話,你他媽說句話,我求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知不知道我這三年是怎么過的?我愛你啊,你明白嗎?我說晚了,可你連一個讓我說的機(jī)會都沒給我。周翔,我不會再放開你,我絕對不會……” 當(dāng)周翔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他聽到了自己構(gòu)筑的世界崩塌的聲音。 愛?晏明修愛他? 如果晏明修愛他,那他為什么會死呢?為什么呢? 周翔終于張開了嘴,他用模糊的眼睛看著晏明修,他說:“你怎么能說你愛我?晏明修,你他媽怎么能對我說這句話?你在上我的時候心里想著汪雨冬,你為了汪雨冬一個電話,就把我綁在家里不讓我出去,你為了汪雨冬……怎么羞辱我都不在乎,你……你說你愛我?晏明修,這句話,你憑什么說得出口?” 字字泣血。 88、最新更新 晏明修滿臉的痛苦,任何解釋留到今天,都顯得蒼白無力,因為所有的事情都已經(jīng)無可挽回了,盡管周翔現(xiàn)在站在他面前,卻改變不了這個人已經(jīng)死過一次的事實。 不用周翔指責(zé)他半句,他已經(jīng)后悔得想弄死自己,他不但認(rèn)錯了人,還待錯了人,如果周翔真的就那么死了,留下他痛苦一輩子就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可是周翔還活著,盡管是以這種難以置信的方式,可他不在乎,他不管周翔變成什么樣子,只要這是周翔,他只要周翔! “周翔,你不要恨我,給我一個機(jī)會,我們重新開始吧,我做錯了很多事,可你還活著,給我一個補(bǔ)償你的機(jī)會,周翔……” 晏明修說著那些周翔想都不敢想的話,字字句句都刺在他心上。周翔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又悲哀、又可笑。 在遇見晏明修以前,自己是個多情的人,他不濫交,但他喜歡追逐讓他陶醉、給他新鮮刺激的人,遇見晏明修以后,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也能是個很專情的人,至少,他從來沒想過把任何人帶進(jìn)他父母的房子,當(dāng)時,他是真心實意希望晏明修能一直住下去。 他付出的是百分百的真心,晏明修給他的是把他當(dāng)成替身的恥辱。 當(dāng)他在廣西那個偏遠(yuǎn)大山里的小山村跟晏明修做最后一次通話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放棄了。盡管他那么喜歡晏明修,盡管他一時半會兒沒法死心,但他卻已經(jīng)決定徹底放棄。他沒帶著想和晏明修在一起的想法死,也就沒帶著想和晏明修在一起的想法重生。當(dāng)晏明修說出這么一番話的時候,周翔并非不心動,可他體會更多的卻是心痛。 那一堆可怖的白骨此時清晰地印畫在他腦海里,晏明修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成了莫大的諷刺。 周翔自問沒那么大的心胸,他無法原諒晏明修,盡管他的死并不全是晏明修的錯,但沒有晏明修他絕對不會走投無路,去接那個紀(jì)錄片的工作。他沒辦法……他沒辦法在見過自己變成一具骷髏之后,還能因為晏明修一句“我愛你”就和他重歸于好。 簡直天方夜譚。 周翔忍著鼻腔不斷往上沖的酸楚,抓著晏明修的胳膊,想推開他。 晏明修卻驚恐地死死抱著他,絲毫不肯放手。 “你放開……你先放開我。” “不行……周翔,不行?!彼麤]有辦法放開,周翔的抗拒讓他心寒,他不知道如果自己放了手,周翔會不會又從自己的世界徹底消失。 他絕對無法承受更多了。 “晏明修,我不想恨你,你別逼我了,放開我吧。如果你真的對我愧疚,你就走吧,這是我的房子,三年前我就請你離開了,現(xiàn)在……你走吧?!?/br> 晏明修的臉上找不到半點(diǎn)血色,就連嘴唇都呈現(xiàn)不正常的青灰色,他怔怔地看著周翔,睫毛上沾染著淚珠,一眨眼睛就落了下來。 周翔從沒見過晏明修哭。 晏明修大部分時候是冷漠的、傲慢的,哭泣和哀求這種軟弱的表情,絕沒有可能出現(xiàn)在他臉上,可短短的這么十幾分鐘,他全看到了。 為什么那句“我愛你”,不在他出事之前就告訴他呢?那么所有的悲劇都不會發(fā)生。 周翔似哭似笑,“晏總,我以前老說,你就是我的祖宗,可我也有伺候不起的一天,你現(xiàn)在跟我說這些,你是覺得我該痛哭流涕,還是該感恩戴德?如果我沒死,你是不是一輩子也不會正眼看我,一輩子都對汪雨冬一往情深?” “不是?!标堂餍薜穆曇粢驗榧逼榷袔追旨饫?,“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想和你好了,我不肯搬走,我不想讓你去演電影,都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和蘭溪戎接觸,跟汪雨冬……我、我當(dāng)時做錯了,我不該為了汪雨冬那樣對你,我那個時候……周翔,我那時候只有二十一歲,你得允許我犯錯,我求求你,給我一個機(jī)會,你活過來了,這是老天爺給我的機(jī)會,你也給我一個機(jī)會,我們重新開始。你說過你愛我的,周翔……” 周翔看著晏明修,眼眶酸澀不已,“晏明修,我醒過來一年了,我有一年的時間告訴你,但我從來沒打算這么做,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晏明修僵硬地看著他。 周翔慢慢地、卻堅決地推開了他,“老天爺不是給你機(jī)會,而是給我機(jī)會,給我機(jī)會重新活一遍,糾正我犯下的錯誤,你就是那個錯誤,我不能浪費(fèi)了這次機(jī)會?!彼p輕推了晏明修一下,“出去吧,你出去吧,這是我家。” 晏明修沒有動,只是死死地盯著他,表情因為痛苦而有些扭曲。 周翔抓起外套,“你不走我不走?!敝辽訇堂餍薏粫铀姆孔恿耍麤Q定改天再回來。 晏明修有些瘋狂地?fù)淞松蟻?,倆人紛紛摔倒在地,周翔腦袋磕到了地板上,有點(diǎn)兒暈,還沒回過神來,什么柔軟的東西貼上了他的嘴唇,用力吻著他。 周翔瞪大眼睛,反應(yīng)過勁兒來后,連打帶推地把晏明修從自己身上弄了下來,他紅著眼圈嘶吼道:“晏明修,你他媽夠了,夠了!我想重頭開始,我不想再重蹈覆轍,如果你掉幾滴眼淚說點(diǎn)兒好聽的就指望我再把你當(dāng)祖宗,我就對不起我媽十月懷胎把我生下來!”他狠狠踢了晏明修一腳,抓起外套瘋狂地跑了出去。 這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四點(diǎn)多了,街上死靜得嚇人,在這種寒冬臘月天,幾乎不會有人在這個時間出現(xiàn)在街上,只有周翔一個人順著街道不停地跑,如果被巡邏的警察看到,多半以為他犯事兒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遠(yuǎn),就像在躲什么洪水猛獸,最后,他實在跑不動了,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沒有人追過來??占诺慕值谰拖褚粋€幽深的洞,不斷地延伸至他無法看清楚的遠(yuǎn)方,仿佛能把人狠狠吸進(jìn)去,萬劫不復(fù)。 周翔靠著電線桿子,大口地喘著氣,眼淚都被嗆了出來??諝庖呀?jīng)低至零下,他明明穿了很厚的羽絨服,依然全身冒著寒意。 自從他睜開眼睛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十個月,這個十個月里,幾乎沒有一天他是能消停下來的,總是有各種各樣的事情困擾著他,讓他時時扛著沉重的負(fù)擔(dān)。 現(xiàn)在,所有他想隱瞞的人都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本應(yīng)該得到解脫,晏明修卻給了他更大的沖擊,讓他心頭五味陳雜,一時不知所措。 他曾經(jīng)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明明白白地擺在他眼前,他卻不覺得興奮,反而心中一片悲涼。 就好像期待一鍋水燒開了好做飯,等到水開了,食材早已經(jīng)變了質(zhì)。 周翔抬起手,不輕不重地給了自己倆耳光,他提醒自己記住,當(dāng)他從這個身體醒來的那天,他就已經(jīng)放下了。 他裹緊了大衣,在冬日凌晨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召到一輛出租車,他才坐上車,往家趕去。 在出租車上,他的手機(jī)不停地響著,一條條的短信不斷地蹦出來。 周翔看到晏明修的名字,一條都沒有打開,全都刪掉了。 原來心累就是這種感覺,想窩在一個地方長睡不醒。 89、最新更新 他悄無聲息地回家之后,摸到床就睡著了,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 陳英敲響了他的房門,“周翔,快起來,有人找你?!?/br> 周翔迷糊地睜開眼睛,然后一怔,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他第一反應(yīng)就是晏明修找來了。他把手機(jī)關(guān)機(jī)了,晏明修很可能直接找上門。 周翔一邊穿衣服一邊問:“誰呀,媽?!?/br> “是蘭溪戎啊,正等著你呢,你快點(diǎn)。” 周翔松了口氣,穿好衣服,簡單洗漱了一番,就出了房門。 蘭溪戎正坐在客廳里,耐心地一邊回答王阿姨的各種問題,一邊給她簽名。 “溪戎?” 蘭溪戎扭頭沖他笑了笑,“翔哥,你電話關(guān)機(jī)了,我就直接來接你了?!?/br> “怎么了?” “這段時間事太多,你忙忘了吧,今天是我新專輯的發(fā)售會,我想帶你一起去。” 陳英聽這倆人之間的對話,心里打鼓一樣跳,這個姓蘭的大明星怎么對她兒子這么尊敬,一口一個翔哥的,好像真當(dāng)成大哥似的,這讓她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周翔臉色發(fā)青,神情疲憊,但依然強(qiáng)打起精神來,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看我給忘了,不好意思,你等我一下,我換套西裝,咱們馬上去。” “不用了,衣服我給你準(zhǔn)備好了,就在車上,到了現(xiàn)場再做頭發(fā)吧,時間有點(diǎn)兒緊,現(xiàn)在走吧?!?/br> 周翔道:“行,咱們走吧。” 陳英剛想說什么,蘭溪戎就笑著說,“阿姨,下午四點(diǎn)把電視轉(zhuǎn)到xx頻道,發(fā)售會是現(xiàn)場直播的,能看到我和翔哥。” “好,好!”兩個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陳英更是充滿自豪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怎么看怎么好。 周翔跟蘭溪戎上了車,倆人驅(qū)車趕往酒店。 蘭溪戎一上車,就收起了在陳英面前那種親切的笑容,而是表情嚴(yán)肅地說,“翔哥,我和威哥又想出了一個辦法,這是下下之策,但是現(xiàn)在也沒別的辦法了,我們直接回去把重要的東西拿走吧。” 周翔愣了愣,他低下頭,輕嘆了一口氣,“不用了?!?/br> “你是不是擔(dān)心自己被警察發(fā)現(xiàn),不用你去,我會找人的,你列個明細(xì)……” “溪戎,謝謝你?!敝芟枧み^頭,淡然一笑,“但我已經(jīng)去過了。” 蘭溪戎瞪大眼睛,猛地踩住了剎車,“你、你去過去了?什么時候?” “昨天晚上?!?/br> 蘭溪戎追問道:“那你把重要的東西拿出來了嗎?” “沒有,也不需要了。”周翔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溪戎,你長大不少,幫了我很多忙,翔哥很感激你,不過這件事,你不用再cao心了。” “翔哥,這是什么意思?” 周翔露出僵硬地笑容,“我會去的時候,碰上了晏明修?!?/br> 蘭溪戎愣住了,隨即心臟猛地被揪緊了,這個消息讓他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