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簡卿站著畫畫,站累了還能坐下,反反復(fù)復(fù)。 畫了整整四個小時。 按理人體模特每擺三十分鐘,就要休息一下,之后再換一個姿勢,因為同樣的動作擺久了,身體會酸痛受不了。 偏偏簡卿一聲不吭,像是故意的,想看看他能堅持到什么時候。 結(jié)果直到她畫完,陸淮予也沒有動一下。 她沒開口說能動,他就真的不動,即使到后面,渾身的肌rou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 “......” 好像從頭到尾,她都占據(jù)著絕對的主導(dǎo)地位。 但簡卿知道,那是因為他在讓著她。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他永遠(yuǎn)是沉穩(wěn)而包容,不計較她的小脾氣。 就連她這樣過分的對待他,也全部接受。 手里拿著鉛筆,指甲反反復(fù)復(fù)摳著筆頭,幾乎要把外面包裹的一層墨綠色漆皮摳下來。 最后她在心底涼涼地輕呵一聲,那又怎么樣呢。 大騙子。 “我好了,穿衣服吧?!?/br> 簡卿放下鉛筆,將畫好的素描紙夾進(jìn)畫板里,似乎并不打算被他看見。 聞言,陸淮予才動了動腿,遲緩而艱難,擰了擰眉心,整條腿都已經(jīng)麻木,過了許久,才緩和過來。 他的步子有些虛浮,以極為緩慢地速度在走,卻不顯絲毫的狼狽,依舊是有條不紊,慢條斯理地一顆一顆系上襯衫扣子,而后將手表和袖扣戴回。 簡卿默不作聲,盯著他的動作。 心底閃過一絲愧疚,然而又很快轉(zhuǎn)瞬即逝。 她從錢包里翻出五百塊錢,擱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你的報酬。”她說。 “......” 陸淮予系表帶的動作一頓,盯著面前的五百塊錢。 再好的脾氣,也沒辦法再忍,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在控制自己。 “簡卿?!彼f,“別鬧了,好不好?!?/br> “你不用這樣故意惹我生氣。有什么問題,我們好好說。” 他的聲音低緩沉沉,就這樣了還想著和她講道理,“如果我做了什么讓你生氣的事情,你說出來我才能知道?!?/br> 簡卿扯了扯嘴角,知道了又能怎么樣,把她的傷口再血淋淋地撕開一次嗎。 明明她都要往前走了。 那個人是誰都可以,但是為什么會是陸淮予。 “我沒什么想說的?!?/br> 簡卿面無表情,語氣冰冷,一字一頓,“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br> “......” 隨著她的話出口。 周圍的環(huán)境仿佛靜滯—— 簡卿知道自己今天很過分。 任何人被她這樣幾乎是踐踏自尊的對待,都會受不了。 更何況是陸淮予。 他是那么驕傲,卻在她面前,一次次降低自己的底線。 也不知道是良好的教養(yǎng)約束還是什么,他依舊是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 除了漆黑一團(tuán)的眸子沉了又沉。 陸淮予沉默了許久,直直盯著她看,似乎想要將她臉上的表情看穿。 簡卿沒有逃避,亦回視他,干凈澄澈的眸子里透著nongnong的抗拒和抵觸。 沒留一絲余地。 陸淮予垂下眼皮,自顧自地?fù)崞揭r衫袖子上的褶皺,穿戴整齊,重新恢復(fù)成疏離清冷的模樣。 他沒有再說話,最后看了簡卿一眼,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情緒復(fù)雜。 而后拿起桌上的五百塊錢,轉(zhuǎn)身離開。 背部挺得筆直,步伐不疾不徐,始終透著刻在骨子里的矜貴與優(yōu)雅。 直到工作室的門被打開,而后輕輕闔上。 簡卿像是瞬間被人抽走了力氣,鼻子涌起一股的酸,胸口上下起伏。 心里空空蕩蕩的。 并沒有因為報復(fù)了回去,而感到一絲的快意,反而變得更加難受。 - 簡卿垂頭喪氣地回到宿舍。 林億正抱著吉他練琴,知道她今天約了一個人體模特畫畫,“怎么樣,人體畫完了?” “......” 簡卿淡淡‘嗯’了一聲,“畫完了?!?/br> 林億放下吉他,“借我看看唄,我學(xué)習(xí)一下你咋畫的?!?/br> “......” 簡卿抿了抿嘴角,不知道為什么,不想把陸淮予的畫給她看。 從來不扯謊的她,破天荒扯了一個謊,“我這次畫的不好,廢稿了。” 林億聞言,沒察覺出什么不對,反倒松了口氣,“連你都沒畫好,那我平衡了?!?/br> 后來,簡卿也沒有把那張畫交出去。 而是周一請了一天假,在工作室里對著正兒八經(jīng)的人體模特,重新畫了一幅,當(dāng)做作業(yè)交上去。 周瑞批作業(yè)的時候倒不意外,他也就是開了個小玩笑,想陸淮予那樣自持清冷的性子,怎么可能真給小姑娘當(dāng)人體模特。 - 一直到臨近過年,學(xué)校放寒假,陸淮予果然再也沒有出現(xiàn)。 簡卿不想回渝市,于是申請了住校,反正她已經(jīng)習(xí)慣一個人了,春節(jié)在哪里過都一樣。 日子依舊是平平淡淡,該實(shí)習(xí)實(shí)習(xí),她盡力讓自己忙碌起來,這樣就不會有空去想別的。 唯一值得高興的事可能就是年末公司發(fā)了一筆年終獎。 按理說她才剛?cè)肼毑痪茫杲K是沒什么獎金的。 但是她之前參加風(fēng)華錄原畫比賽的作品,因為之前微博上的事情出了圈。 甚至賣給了一家私人醫(yī)院做虛擬醫(yī)生形象推廣,公司還掙了一筆版權(quán)費(fèi)。 于是簡卿手里一下多出了二十萬塊錢。 不得不感慨,游戲公司真是富得流油,讓她瞬間就沒有了經(jīng)濟(jì)上的后顧之憂。 她重新聯(lián)系上了房產(chǎn)中介周承,希望能夠把老房子買回來。 之前周承去房管局查到了老房子如今的產(chǎn)權(quán)人是李永建,渝市衛(wèi)校的校長。 周承幾次聯(lián)系,都沒有談攏,甚至連價格還沒來得及報,就被李校長直接拒絕,說什么也不賣。 簡卿沒辦法,找周承要了李校長的電話,準(zhǔn)備親自打過去商量。 沒想到對方出乎意料的很好講話,很快答應(yīng)了賣房,甚至報價只有他買房時的一半。 所以趕在年關(guān)之前,簡卿特意回了渝市一趟,希望能盡快讓心里這塊大石頭落地。 第59章 有跡可循。 渝市遠(yuǎn)郊的墓園。 人造的土坡上, 是鱗次櫛比的墓碑,一排一排,密密麻麻。 生前形形色色, 各種各樣的人長眠于此, 冰冷的墓碑上鐫刻著名字和黑白照片。 簡卿回渝市以后,沒有直接去衛(wèi)校找李校長買房, 而是來了墓園。 她和李校長約的這一天, 正好是陳媛的忌日。 簡卿在墓園門口的小店里,買了蠟燭和黃紙,還有幾摞的紙錢銀元。 雖然她從不信這些,卻也習(xí)慣性的照做,燒很多很多的紙, 生怕如果沒做, 陳媛和阿阡在下面會沒有錢花。 昨天睡覺的時候,簡卿夢見了她們。 夢里的陳媛在廚房忙碌, 說要給她做頓好吃的, 夢里的阿阡健康又活潑。 醒來的時候,眼角濕濕的。 人們都說,時間會抹平一切, 明明距她們離開已經(jīng)過了很久, 可簡卿依然感覺很難受。 想念好像并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變淡,而她卻一個可以訴說的人也沒有。 墓園里除了一個打掃的阿姨, 沒有其他人,冷冷清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