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節(jié)
宮玥戈的另一只手,隨之挑起夜千陵的下顎。讓夜千陵不得不側(cè)回來,望著自己,而那,低垂下的頭,淡淡的陰影,嚴(yán)嚴(yán)實實的覆著在夜千陵的臉上,令夜千陵一時間只覺自己整個人都被冰峰包圍。直接命令式的話語,帶著不容人反駁的強硬,“這樣的話,記住,我不想再聽到第三次!” 夜千陵沒有說話,手腕的微微疼痛,傳入神經(jīng)。 空氣,漸漸的,又一次陷入了沉寂。彼此間,過近的距離,幾手能夠聽到對方的呼吸。 良久良久,宮玥戈卻是一聲悵然失笑。繼而,不管是扣著夜千陵手腕的手,還是挑著夜千陵下顎的手,都一寸寸的松了開去。旋即,一個轉(zhuǎn)身,向前邁出幾步,面朝著下方漆黑官道。側(cè)臉的輪廓,刀削般冷峻。修長筆直挺拔的身軀,背影落寞一片。 夜千陵被松開的手腕,已然在那一片刻的時間,烙下了一道青紫淤痕???,細(xì)微的疼痛,夜千陵并不在意。抬頭,望向前方那一道孤身獨立的背影。絲絲心痛,忽然間,在這一刻,如抽絲剝繭,清晰的竄入了四肢百骸。 半響,只聽前方之人開口,“夜千陵,我是你夫君,可你卻幫著風(fēng)攸來對付我,當(dāng)你這么做的時候,可有想過我的感受?” 力氣似乎被抽離,話語,柔聲似春風(fēng),一吹即散,但聽在夜千陵耳中,平靜的心口,驟疼。 “夜千陵,我時常在想,你或許,就是我一生的劫嫵” 夜千陵沒有回聲。其實,又有誰知,他也是她一生的劫數(shù)?當(dāng)初,明明那般的怨恨,恨不得處之而后快。甚至,幾次三番狠絕的欲置他與死地,毫不留情。可,最后,一絲絲的心動,纏繞進心間。 并非是這一顆心不夠狠、不夠冷、不夠絕,而是他這個人、他這一份情,相信,任世間任何一個女子,都無法抗拒。 而她,在久久過后,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其實也不過只是這世間萬千女子中的其中一個罷了。 “夜千陵,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想狠心的折了你的翼,斬了你的手腳,將你牢牢地困在我的身邊,看你還能如何!”漆黑夜幕,放眼相望,許久,不過一聲幽幽嘆息。 夜千陵依然沒有說話,或許,這一點,就是宮玥戈與風(fēng)攸,最大的區(qū)別。 “夜千陵,如果,我現(xiàn)在再問你,你可愿跟我回去?”又隔了好長好長一段時間后,再回蕩在空氣中的聲音,似穿透了那茫茫云霄,當(dāng)墜落下來的時候,帶著遠(yuǎn)距離的疲憊。 一秒、兩秒、一刻、兩刻……時間,緩緩流逝! 微那你,可以放棄陵國,么?” 根本沒有開口,至少,夜千陵沒覺得自己開口。但是,突然間,那一道聲音,卻清清楚楚的響徹在了空氣中。一如既往的冷靜,冷靜到令人心冷。盡管,心中絲絲縷縷的漪瀾,早已經(jīng)為他而起。 宮玥戈聞言,極其緩慢的轉(zhuǎn)回身,黑眸淬冰。 同時,空蕩蕩一片的山坡之上,毫無征兆的飄落起了朦朧細(xì)雨。放眼相望,底下云霧浩瀚。 一時間,夜千陵望著對面的宮玥戈,宮玥戈亦望著夜千陵。四目相對,那淅淅瀝瀝的雨絲,無聲的打落在兩個人的身上、發(fā)絲上、眼簾長睫上,漸漸地,幾步的距離,也不知道究竟朦朧了誰的眼,沁寒了誰的心? 空氣,慢慢的,向著更深層次的死寂陷去。 風(fēng)過,昏暗的光線中,揚起兩個人各自的衣擺與墨發(fā),肆意的飛舞,發(fā)出颯颯聲響。遠(yuǎn)遠(yuǎn)望去,恍若兩尊一動不動的白色雕像,屹立在暗色的天地之間。 而,越來越大的雨,更是為那一幕,打上了凍結(jié),的標(biāo)簽! 只是,究竟凍,了誰? 又結(jié),了誰?“口酚 與此同時! 隔了兩座山峰的萬丈崖前! 風(fēng)攸獨自一個人,撐著一把油紙傘,負(fù)手而立。 抬頭,冷眼望著陡峭的崖壁上那一朵美麗似幻的七彩花”薄唇徵勾。 七彩花,又名千色花”花瓣七瓣,七種截然不同的顏色,可以發(fā)出淡淡的光芒。百年開一次花,百年結(jié)一次果。乃是療傷圣藥,可遇而不可求。 豐初云應(yīng)風(fēng)攸之前的話,在片刻后,帶著小祈陵到來。手中,亦撐著一把油紙傘。 小祈陵在停下腳步后,好奇的目光,忍不住打量起一襲紅衣的風(fēng)攸。只覺,莫名的親切,但卻絲毫想不起來,究竟什么時候、在哪里見過。疑惑的雙眸,隨之,望向牽著她手的豐初云。 豐初云心中,亦是疑惑不已,問道,“風(fēng)公子,你讓我深夜帶纖兒來此,究竟為何?” 風(fēng)攸聞聲,側(cè)頭望去。沒想到,一轉(zhuǎn)眼,那一個襁褓中的孩子,都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一雙眼睛,幾乎與那一個人一模一樣。 鳳眸,一絲陰翳,一閃而過。 小祈陵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躲到了豐初云的身后,有些害怕。 豐初云護著小祈陵,手中的油紙傘,全都帶在小祈陵的頭上。無論如何,也是斷不能讓風(fēng)攸傷害孩子分毫的! 而,也就是在這時,小祈陵忽然不經(jīng)意間瞥見了峭壁上那一朵發(fā)光的七彩花”于是,水靈靈的大眼睛中,立即充滿了欣喜,忍不住扯了扯豐初云的衣袖,將前一刻的害怕,通通拋之腦后,“豐jiejie,好漂亮的花,你摘給纖兒,好不好?” 豐初云順著小祈陵的目光望去,剎那間,也是眼前一亮,好美的花! 只是,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那應(yīng)該是七彩花”只是,這樣名貴的花,一直以來,都只存在與傳說之中。現(xiàn)實中,從未有人見過。 與閭國,都城比鄰的一座城池、府院內(nèi)。 當(dāng)宮玥戈打橫抱著昏迷的夜千陵回來的時候,月涇垣已經(jīng)安全的帶回了小祈陵與小云歧。 之前,在另一座城池內(nèi),豐初云帶著小祈陵出去的時候,小祈陵與小云歧兩個人是沉睡的。只是,豐初云當(dāng)時并沒有察覺出兩個孩子中了輕微的迷藥。之后,小祈陵在半道上醒來,見豐初云抱著她,自然一點也不害怕,相反,還有些興奮。再后來,當(dāng)豐初云送小祈陵回去后,月涇垣才找到兩個孩子。而,彼時的小云歧,依然沉睡著,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所中的迷藥,明顯比小祈陵多些。 時間,看似無意,但卻又似乎被人算計的很好。 豐初云,告訴小祈陵,夜晚出去之事,是她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誰也不可以告訴。 小祈陵用力的點頭,一張白皙漂亮的小臉,笑出一個淺淺的小酒窩。最后,還嚷著要與豐初云拉鉤,說就便是哥哥娘親,也絕不告訴” 府院內(nèi),燈火通明的大廳之中! 宮玥戈抱著昏迷不醒的夜千陵,快步踏入。因為,這一座府院的設(shè)計,與其他府院稍微有些不同。嗯要前往后院的房間,就必須要經(jīng)過大廳! 小祈陵與小云歧兩個人,在大廳之中坐著。 其中,小祈陵一個勁的追問坐在首位上的月涇垣爹爹與娘親去哪里了,? 月涇垣面容含笑,點點寵溺,縈繞其間,不厭其煩的耐心回答。同時,心中,也不免徵微感嘆,沒想到,當(dāng)年一別,一轉(zhuǎn)眼,就已是三年了。兩個孩子,都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而小云歧,乍一眼看到的時候,他竟覺得,與宮玥戈有著那么一分明顯的相似。 這時,廳門口的腳步聲,毫無征兆的傳進來。廳內(nèi)的三個人,本能的一同抬頭望去。 下一刻,小祈陵便松開拽著月涇垣衣袖的手,快步的向著步入廳內(nèi)的那一個人跑去,并且,還一邊跑一邊欣喜的大聲喊道,“爹爹!” 小云歧也隨之站起身來,快步走上前去。 宮玥戈抱著夜千陵,在明亮的廳內(nèi)站定腳步。渾身的水漬,立即便在地面上積聚了一灘。低頭,望向面前兩個多年不見的孩子。幽深如墨的黑眸,眸中的那一層冰寒,頃刻間融化,消失殆盡。薄唇,微勾起一絲寵溺的弧度,柔聲問道,“纖兒,可有想爹爹?”說話間,目光,望向了與小祈陵并肩而站、沉穩(wěn)冷靜似小大人的小云歧,帶著點點審視。半響,眸底,含上了一絲似有似無的滿意:不愧是他宮玥戈的兒子! 小云歧抬頭,迎上宮玥戈暗藏銳利的目光,不閃不必。神色中,似乎在問:娘親怎么了! 而,宮玥戈的目光,有時候,就連月涇垣與夜千陵兩個人,都無法直視。但,面前的小人兒,卻是不懼不畏。 宮玥戈看著,心中,越發(fā)的滿意。那專注的目光,竟連一旁小祈陵連連的扯了扯他的衣擺、喚了他好幾聲,都沒有察覺到,亦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月涇垣也望著小云歧,對這個孩子,他也是非常的贊賞。 小祈陵見沒有人理她,頓時,嘟了嘟小嘴。旋即,一個快步擋在了小云歧的面前,展開雙臂,望著宮玥戈很是委屈道,“爹爹,你不喜歡纖兒了。 “爹爹最喜歡的,就是纖兒!” 宮玥戈霎時收回了望著小云歧的視線,轉(zhuǎn)而,望向一臉委屈的小祈陵。同時,銳利的眸光,瞬間柔化。繼而,騰出一只手,輕輕地?fù)崃藫嵝∑砹甑念^,緊接著道,“纖兒,娘親淋濕了,爹爹帶娘親先去換一身衣服。你與哥哥在這里,要聽大伯的話?!?/br> “不,爹爹,纖兒也要一起去!” 小祈陵聞言,立即雙手拽住了宮玥戈濕漉漉的衣擺,不肯放手。 宮玥戈見小祈陵小臉認(rèn)真,便也由著小祈陵,抱著夜千陵便快步穿過大廳,向著大廳后的房間而去。小云歧緊緊地跟隨在身后。6垢z強房間內(nèi),燭火點亮! 宮玥戈命婢女送上來一套干凈的白衣,親自為昏迷的夜千陵換上。這一具嬌軀,他早已再熟悉不過。房間外的屋檐下,懸掛的燈籠來回晃動,令四周忽明忽暗。 小云歧筆直站立。至于,小祈陵,則一個勁的趴在房門上,水靈靈的大眼睛不停轉(zhuǎn)動,似乎想要偷窺,不滿抱怨道,“哥哥,爹爹為什么不讓我們進去?” 小云歧自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屋檐上的雨水,串聯(lián)成線,不斷地垂落下來,發(fā)出叮咚悅耳的聲響。 片刻后,一名婢女送上來一碗姜茶,對著房門外的小祈陵與小云歧恭敬的行禮,“小公主,小公子!” 小祈陵對于這個陌生至極的稱呼,繞著腦袋認(rèn)真的想了想。但卻怎么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于是,不由好奇問道,“什么是小公主,?什么是小公子,?” 婢女解釋,就在之前,月涇垣已經(jīng)吩咐下來,明確了兩個孩子的身份。婢女自然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小祈陵還是不懂。而,就在這時,身后緊閉的房門,打了開來。已經(jīng)換了一身干凈白衣的宮玥戈,出現(xiàn)在房門口,接過了婢女手中的姜茶,冷漠道,“下去!” 婢女立即行了一禮,躬身退下。身影,消失在長長的廊道之上。 小祈陵與小云歧兩個人,隨之步入房間,就向著床榻上還昏迷著的夜千陵而去。其中,小祈陵是用跑的,而小云歧,則步伐沉穩(wěn)。 “爹爹,娘親怎么了?”跑近床沿的小祈陵,望著閉目的夜千陵,回頭,擔(dān)憂的問走近的宮玥戈。 宮玥戈隨之在床頭坐下,將昏迷的夜千陵,攬入自己的懷中,讓夜千陵的后背,倚靠在自己的胸口,一邊喂夜千陵喝姜茶,為她驅(qū)寒,一邊回道,“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小祈陵不由放下心來。 片刻! 宮玥戈放開懷中依然未醒的夜千陵,讓夜千陵躺好。 之后,修長的身軀,倚靠著身后的床棱,借著房間內(nèi)明亮的燭光,細(xì)細(xì)的打量著面前的兩個孩子。 小祈陵在宮玥戈喂夜千陵喝姜茶的時候,一直都是乖乖站著的。此刻,一個快步跑上前,便直接投入了宮玥戈的懷中。雙手,緊緊地纏繞住宮玥戈的頸脖,在宮玥戈的臉上,用力的親了一下。盡管,分開了三年,卻無半分的疏離與陌生,笑著道,“爹爹,纖兒想爹爹!” 宮玥戈一手?jǐn)埳先?,免得小祈陵摔倒,黑眸溺寵,“這些年來,纖兒可有調(diào)皮?可有惹娘親生氣?” 小祈陵將頭緊緊地邁入宮玥戈的胸口,在宮玥戈的胸口搖了搖頭,道,“纖兒很乖很乖,纖兒沒有調(diào)皮。纖兒也沒有惹娘親生氣。爹爹,你為什么這么久不來看纖兒?纖兒學(xué)了好多好多的武功。現(xiàn)在,纖兒已經(jīng)可以飛了。豐jiejie說,以后纖兒還可以飛得更高更高?!?/br> 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語氣,一下子閃躲,一下子委屈,一下子又充滿了興奮。小腦袋,已然高高的抬了起來,滿臉笑容。 宮玥戈薄唇微勾,神色外露,贊許道,“沒想到纖兒,竟這般有本事。 “嗯嗯,纖兒好厲害好厲害!” 小祈陵頓時用力的點頭,仿佛,越是點的重,便越說明自己厲害一樣,“爹爹,等纖兒再長大一些,纖兒就可以自己飛得高高的,自己去摘那一朵發(fā)光的……”漂亮花,了…… 說著說著,驀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漏了嘴,于是,小祈陵急忙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小嘴巴,把后面的那幾個字都給咽了下去。大眼睛,偷偷地轉(zhuǎn)動,窺看宮玥戈,想要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聽到。 宮玥戈似乎沒有聽到,目光,望了一眼小云岐。并不追問,轉(zhuǎn)移開話題道,“纖兒,來,告訴爹爹,這些年發(fā)生的事?!?/br> 小祈陵笑著點頭,賴在宮玥戈的懷中,板著手指一件件的訴說著這些年來發(fā)生的一切。當(dāng)然,還有出竹林后發(fā)生的事。不過,卻是決口不再提那一朵漂亮的花! 小云歧站在一側(cè)! 時間,便在這樣的溫馨中,輕悠悠的流逝! 第二日一大早,當(dāng)初升的朝陽,明媚的光線透過門窗絲絲縷縷的灑落進來,覆著在夜千陵眼簾上的時候,昏睡了整整一夜的夜千陵,長睫一顫,才悠悠轉(zhuǎn)醒。 目光,環(huán)視了一圈,一時間,有些分不清身在何處的茫然。 猶記得,昨夜,山坡之上,雨越來越大,然后,自己不知怎么的,眼前閃過陣陣眩暈,之后,便一片漆黑,什么都不記得了。她當(dāng)然知道,自己不該說那樣的話,更不該勸宮玥戈放棄辛辛苦苦建立的陵國” 只是,她真的不想看到宮玥戈與風(fēng)攸兩個人,他日,對決戰(zhàn)場,你死我亡。 曾經(jīng)的曾經(jīng),她想過要勸兩個人,并且,也為此努力了多次。 可是,兩個人,根本水火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