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付坤很快就困了，正迷糊呢，聽到付一杰在旁邊很小聲地叫了他一聲：“哥哥。”

    “??？”他迷迷糊糊地應(yīng)著。

    “你為什么吃蟲子？”

    第三章 敢打我兒子

    “?。渴裁闯韵x子？”付坤困迷糊了，對付一杰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

    “撿蟲子吃?！备兑唤苄÷曊f。

    他聲音本來就因?yàn)楦忻坝悬c(diǎn)兒鼻音，這么湊在耳邊小聲說話，讓付坤覺得半邊身子都癢癢了，跟耳朵被頭發(fā)蹭著了一樣，忍不住樂了。

    傻笑了好一會兒，瞌睡笑沒了，也想起來撿蟲子吃是怎么回事兒了，他側(cè)了側(cè)身：“是螞蚱，我沒吃，我就遛螞蚱來著，孫瑋那個(gè)上輩子餓死的才愛吃呢。”

    “好吃嗎？”付一杰咽了咽口水。

    “沒什么味兒，我就吃了一條腿，”付坤想了想，“用火柴燒了一下吃的，孫瑋直接生吃……一截兒啊，我還沒問你呢，你怎么吃生餃子啊。”

    付一杰沒吭聲。

    “你怎么這么不愛說話??？”付坤問。

    付一杰還是沒動(dòng)靜，他只好閉了嘴，準(zhǔn)備繼續(xù)睡覺。

    還沒找著之前的睡意呢，付一杰突然抱著被子坐了起來。

    “怎么了？”付坤嚇了一跳，也跟著坐了起來。

    “要放屁?！备兑唤芎苄÷暤鼗卮稹?/br>
    “……那你放唄，放屁還要坐起來么？”付坤有點(diǎn)兒莫名其妙地躺回去，“別在被窩里……”

    話還沒說完，他就聽到了一聲屁響，只好用腳踢了踢被子：“算了，挨這么近，里外都一個(gè)德性了?！?/br>
    “哥哥?！备兑唤苡中÷暯兴?。

    “嗯？”

    “我要上廁所?！?/br>
    “吃多了吧？大的小的啊？”付坤在心里琢磨著是帶他出去上廁所還是在屋里用痰盂兒。

    “肚子疼。”付一杰的聲音更小了，黑暗中好像還團(tuán)成一團(tuán)用手按住了肚子。

    那就得去廁所，雖說冬天外邊兒冷，但家里倒痰盂的活兒一直歸他負(fù)責(zé)，他可不愿意倒屎。

    于是他跳下床拉亮了燈：“忍著！我?guī)闳┮路??！?/br>
    付一杰穿了條秋褲，套著小棉衣，皺著眉彎個(gè)腰捂著肚子，付坤抓了一把紙拉著他就往屋外跑，要不是他手使不上勁，這會兒都想背著付一杰跑了。

    廁所的燈不知道被誰關(guān)掉了，付坤在墻上摸半天都找不著燈繩，付一杰一直在他旁邊一邊跺腳一邊小聲哼哼著，急得他想罵人。

    身后傳來腳步聲，一束手電的光照了過來，付坤總算是看到了燈繩，拉了一下，燈亮了。

    “快快，別拉褲子上了！”付坤回手拽著付一杰，把他推到了蹲坑上。

    付一杰開始拉了，他才松了口氣，小聲哼哼著：“1988年，我學(xué)會開汽車，上坡下坡我軋死一百多，警察來抓我，我逃進(jìn)女廁所，女廁所沒有燈我掉進(jìn)粑粑坑，我跟粑粑作斗爭，最后我犧牲，為了紀(jì)念我，廁所安了燈……”

    走出了廁所，夏飛笑著站在廁所外面，用手電晃了晃他的眼睛：“帶你弟弟上廁所呢？”

    “嗯，”付坤蹦了蹦，“小飛哥你上廁所??？”

    “不上，我送人。”夏飛又用手電往身后晃了晃。

    張青凱在他身后用手擋了擋手電的光：“甭送了，一會兒感冒?！?/br>
    “沒事兒，捂一天了我活動(dòng)活動(dòng)?！毕娘w轉(zhuǎn)身往樓下走，樓道里的燈被砸壞了一直沒人管，張青凱趕緊追過去扶在了夏飛腰上，他一巴掌拍掉了，“干嘛？”

    “怕你摔了?！?/br>
    “行了沒這么弱不禁風(fēng)，別不把小孩兒當(dāng)人，什么都懂呢，”夏飛低聲說，扭頭沖付坤笑笑，“是不是坤子？”

    “?。俊备独ゃ读算?，抓抓頭發(fā)嘿嘿樂了。

    懂什么?。?/br>
    付坤不知道夏飛這話什么意思，他就知道夏飛和張青凱關(guān)系特別好，一般情況下，夏飛把張青凱送下樓了，一會上來的時(shí)候張青凱還得跟上來，然后再下去。

    倆傻子，他就知道這個(gè)。

    “哥哥。”付一杰在廁所里叫他，聲音帶著顫兒。

    “拉完了？”付坤捏著鼻子跑進(jìn)去，把紙遞給了他，“會擦屁股么？”

    “會?！备兑唤苄÷暬卮?。

    “你是不是冷?。俊备独ぢ犓曇粢恢卑l(fā)顫。

    “嗯。”

    “誰讓你那么急，衣服都沒來及多穿點(diǎn)兒，”付坤皺皺眉，這事兒不能讓老媽知道，知道了肯定得呲兒他，“肚子還疼么？”

    “不疼了?！备兑唤芴岷醚澴映鰜砹?。

    “哪個(gè)手擦的屁股？”付坤問他。

    “右手?！?/br>
    付坤彎腰牽起他的左手：“走?！?/br>
    “左手也幫忙了?！备兑唤芸粗约旱淖笫?。

    “哎！”付坤喊了一聲，把他手甩開了，沒等開罵呢，一扭臉看到付一杰的眼睛里亮晶晶地閃著光，他愣了，又哭？

    他趕緊又拉起付一杰的左手往家走：“得了，不嫌你，快別哭了，怎么說哭就能哭得出來，你帶開關(guān)的吧？快憋回去！”

    回了家付坤本來想打點(diǎn)兒熱水讓付一杰洗洗手，但看他凍得一個(gè)勁兒哆嗦，只好作罷，讓付一杰回了床上。

    他打了熱水，用毛巾把付一杰臉和手都擦了一遍，他自己平時(shí)沒多么講衛(wèi)生，老媽讓他洗個(gè)手老大不情愿的，唯一能讓他自覺洗手的，就上廁所之后。

    折騰完這一通，付坤上了床，付一杰跟之前一樣，在墻邊縮成一小團(tuán)。

    “睡吧?！备独び悬c(diǎn)兒困了，閉上眼睛準(zhǔn)備睡覺。

    “哥哥?！备兑唤苡纸兴?/br>
    “嗯？你不是又要去廁所吧！”付坤很緊張。

    “不是?！?/br>
    “那叫我干嘛？”

    “付坤兩個(gè)字怎么寫？”

    “付坤啊，就……”付坤想了想，“就對付的付，乾坤的坤，知道乾坤什么意思么？”

    “不知道。”付一杰很小心地往他這邊靠了靠。

    “乾坤就是，就是，就是特別牛逼的意思，”付坤想了想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所以用了這個(gè)坤字，我就是個(gè)特牛逼的人了?！?/br>
    “為什么不用乾字呢？”付一杰估計(jì)是不困，又問。

    “乾？付乾？付誰錢啊，誰那么傻心眼兒叫付錢啊，”付坤嘖了一聲，“哎我困死了快睡，你別跟我說話了，睡不著數(shù)手指頭玩吧。”

    天亮的時(shí)候，付坤還在做著夢，就被老媽在臉上連拍了好幾下給拍醒了，沒等他抱怨，老媽一連串地開始安排：“坤子啊，我給弟弟新買的牙刷毛巾都放桌上了，一會給弟弟沖杯牛奶，早點(diǎn)我放那兒了，你吃完就去上學(xué)，我去單位打個(gè)照面就回來，帶弟弟去辦轉(zhuǎn)學(xué)……”

    “哦——”付坤閉著眼應(yīng)了一聲。

    “快起來。”老媽看他沒動(dòng)靜，直接過來把他從被窩里拖了出來。

    “啊——”付坤很郁悶地拉長聲音，“你讓一截兒也起來，憑什么我先起來啊?！?/br>
    “你收拾好了叫他起來就行，”老媽把他扔到桌子旁邊的椅子上，“我走了啊，你走的時(shí)候把你的小人兒書什么的拿點(diǎn)給弟弟，我最多一小時(shí)就回來了?！?/br>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付坤趴到桌上沖老媽揮了揮手。

    真煩！本來大冷天兒的起床就總想發(fā)火，現(xiàn)在起來就起來了唄，還得給一截兒沖牛奶！還得把自己的東西讓他玩！

    老媽拿著小包出門了，付坤穿好衣服，斜眼兒瞅了瞅還趴在枕頭上閉著眼睡的付一杰，特別不平衡，忍不住蹦過去對著付一杰的臉吼了一聲：“付一杰！起床了！”

    然后也沒等著看付一杰的反應(yīng)就轉(zhuǎn)身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反正就算有反應(yīng)大概也就是哭吧。

    付坤刷牙洗臉弄完以后沒有直接回屋，他想看看付一杰有沒有哭。

    扒著窗戶往屋里看的時(shí)候，他愣了愣，付一杰已經(jīng)起床了，衣服褲子都穿整齊了，正拿著老媽給他買的牙刷往上擠牙膏呢。

    擠完牙膏，又拎著暖壺想往杯子里倒熱水，但桌子太高，他舉不上去，于是又把杯子放到地上，往里倒了一杯熱水。

    倒好水，付一杰把牙刷咬在嘴里，捧起杯子低著頭很小心地慢慢走了出來。

    “給我吧?！备独ど焓帜眠^了他手里的杯子，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付一杰這模樣看著可憐巴巴的。

    不過付一杰比付坤想像中的要強(qiáng)多了，大概是因?yàn)楦＠豪餂]人管，什么事兒都得自己干吧，付一杰刷牙洗臉都很利索。

    早起要上班上學(xué)的人都在水池旁邊走來走去，經(jīng)過付一杰身邊的時(shí)候都會多看一兩眼，還有人說了句，坤子你弟弟挺能干啊。

    付坤早上的起床氣兒暫時(shí)消了，聽了這話，有點(diǎn)兒得意。

    那是，付坤的弟弟肯定能干??！

    扭頭想想又覺得，一年級自己刷個(gè)牙有什么能干不能干的，不就是動(dòng)作利索點(diǎn)兒么，自己打記事兒起就自己刷牙，雖說是吃了好長時(shí)間牙膏才學(xué)會的……

    不過因?yàn)橐人⒀老茨?，付坤今天出門時(shí)間有點(diǎn)晚，孫瑋在樓下扯著嗓子喊他名字的時(shí)候，他正拿著奶粉袋子準(zhǔn)備沖牛奶給付一杰喝。

    “付坤！付坤——付坤！付坤——”孫瑋在樓下喊得很起勁兒，跟唱歌似的。

    “別喊了聽見了！”付坤伸腦袋出去吼了一聲。

    孫瑋跟沒聽見一樣還繼續(xù)閉著眼扯著嗓子喊。

    “哎，”付坤被他喊得手忙腳亂，拿著奶粉袋子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最后沖付一杰一抬下巴，“一截兒，你過來。”

    付一杰走到他面前，仰起臉看著他。

    “張嘴，”付坤用勺子舀了一勺奶粉，塞進(jìn)了付一杰嘴里，“一杯奶放四勺，你就吃四勺吧?！?/br>
    付一杰很迷茫地半張著嘴，兜著一嘴奶粉，不知道該怎么辦。

    “吃啊，是不是有點(diǎn)兒干？”付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