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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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智歡喜道:“滕娘子,你好些了么?” 他受傷的右指包著布料,想是藺承佑已經(jīng)找醫(yī)工給他看過了。 “我這是怎么了?”滕玉意撐起胳膊。 “你中了妖毒,不過別怕,師兄給你服了清心丸,已經(jīng)無礙了?!?/br> 滕玉意一怔:“真是中了妖毒?” “滕娘子忘了,你之前在二樓救我的時候,那妖異曾試圖在背后蠱惑你,或許就是那時候沾染了妖毒。” 滕玉意揉了揉發(fā)脹的額xue,恍惚記得簪花郎君沖她脖頸呵氣,那氣息冰寒入骨,讓她渾身發(fā)冷,當(dāng)時不曾多想,原來那時候中了毒。 她驀然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坐起來環(huán)顧四周:“這是在何處?霍丘呢?” “這是萼大娘的房間,霍丘在外頭守著,剛才師兄里外盤查了一遍,妖異已經(jīng)潛走了。卷兒梨吃了清心丸,頭先已經(jīng)醒來了,師兄正令人問她的話。” 滕玉意下意識摸向腰間的蹀躞帶,棄智咳了一聲道:“滕娘子莫不是在找你的暗器?全被師兄搜走了。” 滕玉意一驚,絕圣忙道:“滕娘子別誤會,師兄不是自己搜的,是讓萼大娘她們搜走的。你昏迷前扎了師兄一簪子,他發(fā)覺自己中毒才命人搜你的身的。” 滕玉意故作驚訝:“我、我竟做了這樣的事,這妖毒好生了得,居然能禍亂人心,兩位道長別誤會,我一定中毒太深才糊涂了,絕沒有要害人的意思,對了,你們師兄現(xiàn)在怎樣了?” “除了不能說話和頭暈欲嘔,別的都還好。” 只是這樣?滕玉意有些遺憾,這毒藥是她找程伯要的,不但可令人舌頭發(fā)木,還能使人昏迷三日三夜,用在藺承佑身上,居然只是讓他說不得話? 棄智發(fā)急道:“滕娘子,你把解藥藏在何處了,快拿出來給師兄服下吧?!?/br> 滕玉意起了身:“先得把我那根簪子找回來,解藥就在里頭?!?/br> “啊?!師兄沒能搜到你的解藥,干脆把你的那堆物件沒收了?!?/br> 滕玉意心頭火起,嘴里卻嘆了口氣:“這可如何是好,解藥就在那根簪子的另一頭?!?/br> 棄智跳起來:“我這就告訴師兄?!?/br> 過不一會,棄智跑回來,手里捧著一堆東西,正是滕玉意那些物件。 “滕娘子你看,這是那根簪子么?” 滕玉意檢視一番,東西都在,只好道:“世子在何處?” “就在鄰房。” “我這就去給世子解毒。”她艱難地下了榻,蹣跚走了幾步,忽然捂住額頭,“……我的頭好暈……” 絕圣和棄智擔(dān)憂道:“是不是體內(nèi)還有余毒?滕娘子,要不你留在此處歇息,我們?nèi)ソo師兄解毒吧?!?/br> 滕玉意搖了搖頭:“這上頭有我們府中獨(dú)有的機(jī)括,不能讓外人知曉竅門。” 絕圣和棄智只得耐著性子道:“那滕娘子再歇一歇?!?/br> 滕玉意歇了好一陣,估摸著差不多了,便慢吞吞往外挪道:“還是覺得渾身乏力,不過我不礙事的,給世子殿下解毒要緊。” 絕圣趕忙跟上她,棄智連連點(diǎn)頭:“我就說滕娘子心腸好?!?/br> 霍丘一直守在門口,滕玉意抬頭一看,眉頭皺了起來,霍丘臉上掛了彩,能讓霍丘吃這樣的虧,對方身手絕不會低。 霍丘:“娘子,你沒事了?” 滕玉意打量他的傷處:“誰動的手?” 霍丘赧然道:“成王世子。娘子昏迷的時候,世子令人搜你的身,小人不肯,他就跟我過了幾招。世子招式刁鉆,小人……小人不慎受了點(diǎn)傷?!?/br> 滕玉意忍氣道:“很好?!?/br> 她走到鄰房,滿屋子都是人。 藺承佑被妖血濺了一身,估計(jì)臨時找不到干凈道袍,此刻換了一件松霜綠的圓領(lǐng)襕袍,臉上的易容也卸凈了,露出本來的相貌。 他坐在條案后頭,看得出心情不怎么好,平日總有笑模樣,此時卻沉著臉。 卷兒梨坐在他對面,看樣子嚇壞了,偎在萼姬身邊,答話時瑟瑟發(fā)抖。 萼姬身邊坐著那位叫賀明生的店主,此外還有好些美嬌娘,想必都是彩鳳樓有頭有臉的伎人,穿戴上絲毫不輸萼姬。 萼姬扭頭看見滕玉意:“呀,王公子,你醒了?!?/br> 絕圣和棄智越過眾人,興沖沖走到條案前:“道長,滕娘子來給你解毒了。” 藺承佑面無表情看著滕玉意,若非嘴不能言,定有一堆好話等著滕玉意。 滕玉意以手撫額,作出頭痛欲裂的模樣,不緊不慢走到條案前,歉然道:“道長,只怪這妖毒太霸道,小人自己都不記得曾用暗器扎你了,不小心害你中毒,小人實(shí)在過意不去。” 藺承佑嘲諷地看著滕玉意,忽然一抬手,意思很明顯,趕快給他解毒,不必多說了。 滕玉意欠了欠身:“稍俟片刻,小人這就給道長解毒?!?/br> 說話間拿出簪子,摸索著打開機(jī)括,對準(zhǔn)藺承佑未受傷的左胳膊,毫不客氣就要扎下去。 藺承佑神色一變,反手扣住滕玉意的手腕,定定盯著滕玉意,墨黑的眸子喜怒不辨,比起剛才的面無表情,更叫人不可逼視。 滕玉意望著他耐心解釋:“白色粉末是毒藥,赤色粉末是解藥,毒藥藏在簪尖,解藥也藏在簪尖,中間隔以珠片,勾動機(jī)括才能互換。而且這解藥不能口服,只有刺破皮膚方能將藥性送入體內(nèi)。” 藺承佑無聲笑了下,雖說不能發(fā)聲,卻不耽誤他做口型,他揮開滕玉意的手,冷冰冰吐出一句話:“玩夠了沒?再玩下去我可要好好跟你玩了。” 滕玉意嘆氣:“道長是不是誤會了?這是小人府里防身的暗器,為了防范jian邪之徒,難免有些不近人情之處。其實(shí)此毒并不會害人性命,道長要是堅(jiān)持不肯用這法子解毒,只需等個三日就好了,三日后毒性盡消,自可開口說話?!?/br> 這可是實(shí)話。 藺承佑一瞬不瞬望著滕玉意,很好,這就威脅上了?不就是三日不能說話么,大不了不解毒了。 “你走?!彼恢搁T口,無聲吐出兩個字。 滕玉意看懂藺承佑的口型,無奈道:“看來道長是不愿解了,恕小人無能為力,只能告退了?!?/br> 絕圣和棄智急得抓耳撓腮,三日不能說話,想想就難受。地窖下那妖異來歷不明,師兄眼下急于到各家道觀打聽,萬一問話的時候遇到不明之處,總不能全靠口型和手勢吧。 但是以師兄的性子,又怎肯再受滕娘子一簪。 兩人暗自捏了把汗,正要再勸說幾句,藺承佑盯著滕玉意闊步而去的背影,憤然一拍桌。 滕玉意故作詫異回過頭,藺承佑望著她,沖她勾了勾手指。 滕玉意松了口氣,快步走回去:“道長這是想通了?其實(shí)也就是那么一下,小人保證不會很痛的?!?/br> 藺承佑不吭聲,滿臉寫著“不悅”二字,滕玉意沖他笑了笑,對準(zhǔn)他另一只胳膊,猛地扎下去。 藺承佑眉峰微蹙,活活受了這一簪。 滕玉意沒說假話,簪尖剛一扎進(jìn)去,他發(fā)木的喉腔就有了感覺,四肢那種乏力酸軟的異感,頃刻間也有了紓解。 滕玉意望著他:“如何?” 藺承佑張了張口,能吐出字句了:“甚好。” 絕圣和棄智大喜:“好了好了,能說話了。” 滕玉意甜笑道:“道長見好,小人也就安心了?!?/br> 藺承佑冷笑:“王公子,你好本事?!?/br> 滕玉意很謙虛的樣子:“道長過譽(yù)了?!?/br> 藺承佑盯著滕玉意,推開條案欲起身,忽感到一陣鉆心般的疼,才發(fā)現(xiàn)滕玉意的簪子還留在他右邊胳膊里,滕玉意順著他目光看過去,歉疚地往外一拔:“對不住對不住,小人中了妖毒腦子糊涂,忘記給道長□□了?!?/br> 她拔得拖泥帶水,藺承佑牙關(guān)一緊,胳膊又痛又脹,這滋味怕是一輩子都忘不了了。 他咬了咬牙,故意綻出一個云淡風(fēng)輕的笑容:“王公子,你手下功夫不行,扎得這樣淺,簡直像在給我撓癢癢?!?/br> 他面不改色,話里有調(diào)侃的意味,滕玉意幾乎要信以為真,聽說藺承佑自幼習(xí)武,這點(diǎn)小傷對他這樣的人來說,興許真不過是撓癢癢。 她有些喪氣,早知道就扎得再深些了。 不料這時候,絕圣和棄智驚慌望著藺承佑的胳膊:“血!師兄,你胳膊在流血!” 血汩汩地流出來,瞬間染紅了藺承佑新?lián)Q的錦袍,他一言不發(fā)瞪著滕玉意,滕玉意故作驚慌:“世子你沒事吧,不好,得趕快請醫(yī)工。” 屋子里的人亂了起來,幸而醫(yī)工還未走,棄智到旁屋把人叫過來給藺承佑包扎,左邊中毒的傷眼已經(jīng)結(jié)痂了,右邊比左邊的更深,血一下子涌出來不少。 好在醫(yī)工手腳麻利,很快用布料包上了傷口。 醫(yī)工還要給藺承佑診脈,藺承佑不耐道:“夠了。不過是皮rou之傷,犯得著這樣啰嗦么?!?/br> 這時門外有廟客縮頭縮腦往里看,賀明生瞪著眼睛道:“誰?在外頭鬼鬼祟祟做什么?” 廟客進(jìn)來笑嘻嘻道:“主家,小的們已經(jīng)把每一處門窗都貼上符紙了,特來回稟主家一聲。” 賀明生堆起笑容問藺承佑:“道長,還要小人做些什么?” 藺承佑揮手令醫(yī)工下去:“那妖異已經(jīng)無跡可尋了,先把當(dāng)時的情形弄明白再說?!?/br> 他接著問卷兒梨:“你剛才說到哪了?” 這回他能親自問話了,不必先寫到紙上再經(jīng)人轉(zhuǎn)達(dá),倒是方便許多。 卷兒梨眼里依然有些怵意:“就記得自己本來在二樓的廊道,不知怎么回到了奴家小時候的故居,奴家的阿爺明明死了多年了,卻在胡餅鋪?zhàn)娱T口走來走去。阿爺過去一直對阿娘不好,奴家惦記著阿娘的病,迷迷糊糊想進(jìn)門,接著我再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塊石頭上,那地方潮濕陰暗,像是地窖之類的處所,我嚇得魂都沒了,想跑的時候,石頭上不知沾染了什么東西又滑又膩,奴家摔了一跤,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br> 趁屋里忙著問話,滕玉意悄然要離開,藺承佑抬眼看著她:“且慢?!?/br> 又來?滕玉意訝道:“道長,這里沒我的事了吧?!?/br> 藺承佑笑了下:“王公子是今晚第一個看見妖異之人,之后又曾目睹過其中一個幻境,說起來是最關(guān)鍵的人物,怎能說走就走?小佛堂里的情形你也看見了,大妖不盡早除去的話,往后遭殃的人不知凡幾,王公子如此熱心腸,總不會視而不見吧。” 滿屋子的人都朝滕玉意看過來,仿佛滕玉意若是不答應(yīng),就跟妖異一樣可惡。 絕圣和棄智扯著滕玉意,把她引到旁邊坐下:“王公子,你先別著急,道長問完卷兒梨就輪到你了?!?/br> 滕玉意被兩人架住,居然無法脫身:“道長的話甚有道理,只是眼下已經(jīng)丑時了,在下先得回府一趟,不然我姨母和表姐該擔(dān)心了?!?/br> 當(dāng)然這一走,絕不可能再回來了。 藺承佑輕描淡寫道:“不急,我已經(jīng)替王公子安排好了?!?/br> 滕玉意一愣:“安排好了?” “我令人給杜府送信,說你在平康坊的彩鳳樓喝酒,因?yàn)閯倎黹L安貪新鮮,死活不肯回去。你現(xiàn)下快活得很,玩到天亮自會回杜府,叫杜博士和杜夫人不必?fù)?dān)心。” 屋里幾位美姬用團(tuán)扇掩住紅唇,吃吃輕笑起來。夜不歸宿也就罷了,還把尋歡說得理所當(dāng)然,明早這位王公子回去,少不得挨長輩的教訓(xùn)。 滕玉意眼皮一跳,從齒縫里擠出一句話:“道長如此周到,小人卻之不恭了?!?/br> 藺承佑笑道:“王公子俠肝義膽,理當(dāng)有此禮遇,你們別愣著了,快給王公子上坐?!?/br> 滕玉意一撩衣擺,按耐著坐了下來,藺承佑接著問卷兒梨:“當(dāng)時你從石頭上醒來,可摸到上面可有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