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緊了一大一小兩枚硬幣，也許開年的好運氣里，也有它們的加成吧。

    文工團(tuán)眾人趕在大巴發(fā)車前回來了，每個人都拎著大包小包，演出大獲成功，大家都很舍得花錢。

    顏嘉明拎的東西最多，其實有一半是沈嬌寧的。

    “都給我買什么了，這么多?！?/br>
    劉思美抓緊時間把東西都給她看一遍：“你要的面霜，說是滬市進(jìn)過來的，效果好；還有一件呢子大衣，你看看，喜不喜歡？”

    這件呢子大衣居然是紅白相間的顏色，這年代居然有這種顏色的大衣，真是稀罕。

    “還有襯衫，我覺得挺適合你的；練功服，大家都買了，就給你也帶了一件。”劉思美最后拿出來一雙足尖鞋，“舞鞋，顏老師送大家的過年禮物，每人一雙?！?/br>
    第57章 《女兒》18   凱旋

    “謝謝顏老師的舞鞋！”

    沈嬌寧道完謝, 又去看劉思美給她帶的襯衫。

    鵝黃色的，帶點白色小碎花，看上去就讓人聯(lián)想到春天。

    “思美的眼光真好, 這兩件衣服真好看！”她毫不吝嗇夸獎，“等回去我再看看你們都買了些什么?！?/br>
    大巴馬上要發(fā)車了, 他們只能先把東西都收起來, 等回去再慢慢表達(dá)彼此的興奮之情。

    車上, 有個女孩子忍不住說：“省會真是個好地方, 衣服都比我們那好看。”

    “那你就留在省會呀，這里有部隊文工團(tuán)，馬上就開始招人了, 到時候好看衣服隨時都能買?！?/br>
    先前的女孩子又立刻否決了：“不了不了，我聽說進(jìn)了部隊文工團(tuán)就是士兵了，和其他小戰(zhàn)士一樣要拉練的, 動輒五公里十公里, 我可吃不消。再說我爸媽也舍不得我，在市團(tuán)就挺好的。”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去部隊的。

    但不管怎么樣, 大家都非常興奮，不僅僅是芭蕾的人, 歌隊樂隊都一樣。

    昨天晚上他們每個人都在房間各自興奮了一晚上，今天又買了個盡興，那種熱血澎湃的感覺依然沒能消耗完?？赡芊堑玫然厝ジ似咦彀松嗟刭┥先烊梗拍芷綇?fù)過來了。

    顏嘉明把他們這種情況歸之為“青年人的熱情”。

    劉思美就說：“說得好像你自己不是青年了一樣?！?/br>
    顏嘉明搖頭：“我也高興?！彼?dāng)然也是興奮的, 甚至覺得自己變年輕了, 回到了在巴黎留學(xué)的時候。

    他回國后，曾經(jīng)真的以為自己再也不會重新跳芭蕾了，可現(xiàn)在他不僅跳了, 還獲得了這樣的成功。昨天那般熱烈的掌聲，那般真誠的觀眾，哪怕他在巴黎大劇院演出時都沒有見過。

    他偷偷看了一眼側(cè)后座靠著椅背又睡著了的少女。

    他們感謝他一雙舞鞋，能輕易說出謝謝；可有些內(nèi)心深處的感謝，他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dá)。

    ……

    大家到了綿安，文工團(tuán)的人急著回去跟領(lǐng)導(dǎo)們報喜，林春霞和方思萱也急匆匆地回婦聯(lián)，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夏主任。

    她們婦聯(lián)投的六百塊錢，這次真是不虧！

    至少她們倆這回是過足了癮，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一個婦聯(lián)小干事，還能有這樣光輝的時刻！

    要不是她們對自己的水平有數(shù)，都想呆在文工團(tuán)不回去了。

    給呂副主席等人報喜，是顏嘉明去的。

    沈嬌寧本來也要一起去，不過她的腳還是有點疼，傳達(dá)室的大爺又喊住她，說有她的東西，干脆就讓顏嘉明一個人去了。

    她抱著包裹回宿舍，先泡了腳，然后仔細(xì)地抹上藥膏，收拾好從省會帶回來的東西，這才有空看那個包裹。

    東西是沈首長寄過來的，年前就到了，不過那時候她已經(jīng)去了省qing長lz會，直到現(xiàn)在才真正拿到手。

    里面是一件新棉襖，然后說讓她回京市一起過年，去年她下鄉(xiāng)當(dāng)知青去了，也沒能回去，今年在文工團(tuán)有年假，希望能和她團(tuán)聚。

    沈嬌寧無言，她就算年前拿到了，也不準(zhǔn)備回京市，何況現(xiàn)在年都過了，更沒什么好說的。

    棉襖是大紅色的，比一眾藍(lán)灰黑的顏色好看些，但她現(xiàn)在有了一件更好看的呢子大衣，這件棉襖也暫時用不上，先收了起來。

    現(xiàn)在古典舞的人都還在放年假，文工團(tuán)的人看起來很少，宿舍樓里都有些空蕩蕩的。

    過了一會兒，大家陸陸續(xù)續(xù)地來了她房間一趟，基本上是跟她告別：“這段時間都沒回過家，趁過年回家去看看，你不回去嗎？”

    “不回去了，我這腳得養(yǎng)兩天，等你們回來再一起排練。”

    劉思美看了一眼她糊著黑色藥膏的雙腳：“也是，你最近兩邊一起排練，是得好好歇歇。一直也沒請你喝上雞湯，等我回來給你帶一碗。我家近，保準(zhǔn)帶過來還是熱的。”

    她說完，開開心心地回家了。

    前世，沈嬌寧從進(jìn)國家隊的第一年開始，每年過年都會看著有家的小伙伴們回去，和她一樣沒有爸爸mama的孩子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別人，留在隊里過個冷冷清清的年。

    節(jié)日對沒有家的人來說，有時候反而是種隱形的折磨。

    好在她早就習(xí)慣了，也很知道要怎么過得開心。相比之下，今年的春節(jié)已經(jīng)很棒了，在部隊吃了餃子，演出大獲成功，現(xiàn)在正好趁機(jī)休養(yǎng)兩天，兩天后又能和大家一起排練，開始新一年的演出，想來會很充實。

    她說是休養(yǎng)，其實只是養(yǎng)腳，沒事就在床上練劈叉和手部動作，順便思索未來進(jìn)鄉(xiāng)鎮(zhèn)演出舞劇的事。

    從目前在省會的反響來看，她覺得這部舞劇的前途，應(yīng)該不止于一個市、或者一個省之內(nèi)。

    省會的過年演出是免費的，來看的觀眾來自各個單位、各個群體，素質(zhì)、學(xué)歷都各不相同，既然他們都能接受，總不至于到其他省份就水土不服了。

    可惜她現(xiàn)在還完全沒有讓這部舞劇走出省的能力和人脈。

    只能往好了想，至少這次之后，市內(nèi)的演出應(yīng)該問題不大，團(tuán)里沒有什么借口不讓他們上臺了。如果這些演出，能讓夏主任的卷宗上以后少一些案例，就算沒白排。

    她正想著，又有人過來敲門，便收起壓腿的姿勢，過去開門。

    “顏老師？你跟呂副主席說完了？他什么反應(yīng)呀？”

    “咱們報喜晚了，曾組長昨天就告訴他了，他還埋怨我昨天怎么不給他打電話。”

    事實是昨天演出完，大家實在太開心了，一大群人一起沖去飯店，幾乎把整個國營飯店包場了。那種氣氛下，還真沒人想起來要打電話報喜。

    等想起來，都已經(jīng)是深夜了。

    “沒關(guān)系，好事不怕晚，再說曾組長不是告訴他了嘛。”沈嬌寧說，“這下以后演出有我們的份了吧？”

    “肯定的，等年假結(jié)束，他們領(lǐng)導(dǎo)還要開會?！?/br>
    文工團(tuán)工資發(fā)放規(guī)則改了，以后芭蕾的舞劇要安排演出，這么一來，要擔(dān)心工資的人就變成古典舞那邊了。

    顏嘉明道：“聽說你這兩天都在團(tuán)里，先歇著吧，門別鎖，一會兒我給你端碗面條上來，讓你嘗嘗我的手藝?！?/br>
    介于他上次用白糖煮的姜茶，沈嬌寧問了句：“什么面?。俊?/br>
    “辣椒面！你就等著吃吧。”

    沈嬌寧眨眨眼，果然和一般人煮的面不太一樣的樣子。

    顏嘉明還要來，沈嬌寧就沒再上床，坐在書桌邊，給他留了個門，等他的“辣椒面”。也不知道成品是什么樣子的，她不太能想象出來。

    閑來無事，她順便回憶了一下芭蕾史，才想到浪漫主義時期的芭蕾，顏嘉明就端著兩碗面上來了。

    最先看到的，是一個上臥著的荷包蛋，旁邊有翠綠的小青菜，湯里加了辣椒油，紅艷艷的，配上細(xì)面條，令人食欲大開。

    “這就是你說辣椒面??？”沈嬌寧用筷子挑起一縷面，“我一直以為，這個可能叫油潑辣子面？”

    顏嘉明搖頭：“不，你說的那個，好像沒有湯?！?/br>
    好吧，兩個人都不能確定這種面應(yīng)該叫什么，只知道吃起來又香又辣，要不是吃不下了，連湯都恨不得喝完。

    “你喜歡的話，我這幾天都給你做飯?！?/br>
    沈嬌寧趕緊拒絕：“不用，謝謝顏老師，食堂有飯，其實我的腳也沒那么嚴(yán)重，你肯定懂，大家都一樣痛過來的?！?/br>
    她就是現(xiàn)在的身體起步晚了些，又確實超過了負(fù)荷，所以才打算緩一緩。

    “這兩天食堂的飯都不太新鮮，我只是給自己做了，順便給你拿上來。”

    沈嬌寧心道，自己宿舍在四樓，他在一樓，哪里來的順便。

    想了想，大概猜到了什么：“說實話，您是不是想感謝我的藥油？那真不用了，你在醫(yī)院不也救了我嗎，我那個最多算是謝禮吧?！?/br>
    她這么一說，顏嘉明就不知道該怎么說了，細(xì)說下去顯得過于計較，只好歇了繼續(xù)給她送飯的心思。

    ……

    兩天時間很快過去，回家的人又重新來了文工團(tuán)。

    早在芭蕾出發(fā)去省會的時候，古典舞那邊就知道了。當(dāng)時差不多同一時間，團(tuán)里變更工資發(fā)放制度的通知就下來了。

    那時他們還幸災(zāi)樂禍，芭蕾這么折騰又有什么用，等他們從省會回來，保不準(zhǔn)以后連工資都領(lǐng)不到了，只能等著喝西北風(fēng)。

    誰知才過了一天時間，團(tuán)里就把歌隊樂隊全送去省會了。這個時候把那么多人送過去干什么？只可能是去給芭蕾伴歌伴奏啊！

    芭蕾那三瓜倆棗的，居然還真能在省會演出了？！

    在沒有歌隊樂隊的那些天里，古典舞排練室的氣氛異常沉重，他們連回家過年都沒什么好心情，整天想著芭蕾組在省會的演出情況。

    要是他們演出好了，古典舞要怎么辦？

    他們豈不是連工資都要沒了！

    這個時候，不少人開始在心里隱隱對李老師產(chǎn)生了不滿。

    要是他們當(dāng)初不排什么舞劇，夏天的時候根本不用這么累不說，大家現(xiàn)在根本不用為工資擔(dān)心受怕，連個年都過不好！

    想想以前大家一起表演一整臺歌舞節(jié)目的時候，多快樂啊。他們跟芭蕾組的關(guān)系根本沒那么僵，有空還能跑過去看顏老師上課，整個文工團(tuán)的人都和睦得很，怎么會像現(xiàn)在這樣，排個舞劇都要互相瞞著。

    這種不滿，在他們回到文工團(tuán)，聽說芭蕾舞劇在省會大獲成功時，達(dá)到了頂峰。

    要是他們和芭蕾的關(guān)系和以前一樣好，這個榮譽(yù)，怎么會少了他們的份！

    那可是在省會歌舞劇院的演出??！

    第58章 《女兒》19   有意拍成電影！

    芭蕾組的人這回總算是揚眉吐氣, 他們回了趟家，好像跟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說得還不夠過癮似的，一回來, 恨不得逮著個人就重復(fù)一遍當(dāng)時的盛況。

    其他人都參與了，沒什么好說的, 被他們逮住講個不停的, 自然都是古典舞的人。

    尤其是之前有幾個明面上就嘲笑過芭蕾的, 現(xiàn)在真是后悔不迭, 他們當(dāng)時嘲諷得有多深，現(xiàn)在打臉就有多疼。

    也有幾個人腦子聰明，聽芭蕾炫耀完, 還能厚著臉問：“你們那人少，下次演出還需不需要人手??？我們也是跳舞的，過去幫忙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