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直接忽視掉白翎的崩潰和韓琳的混亂，伸手牽過白輝，走上扶梯時還不忘叮囑了一句，“看路。”

    白輝呢就像一個失魂落魄的娃娃，被他領(lǐng)上了位于頂樓的電影院。

    -

    周朗夜預(yù)先包場了一個五十座的包廂觀影。

    他們落座以后電影就開始播放，白輝坐在他身邊始終默默無言。

    周朗夜問他，“喝水嗎？”

    白輝不出聲，只是小幅度的搖頭。

    周朗夜的聲音就冷了些，“后悔了？”

    白輝一怔，立刻看向他，說，“不是的，沒有后悔?！?/br>
    他否認(rèn)以后頓了頓，又輕緩地說了一句，“朗夜哥，你不要擔(dān)心，我不會離開你的?！?/br>
    這下輪到周朗夜愣住。

    幸而電影院內(nèi)足夠昏暗，影片正播放著一個穿過長廊的慢鏡頭，他們彼此臉上的神情都難以分辨清楚。

    周朗夜在這一瞬間覺得看似溫和無害的白輝好像把自己識破了，窺見了他心中一直深埋的隱秘的不安。

    ——害怕承諾、分離和背叛。

    他一時間坐著沒動，但能感覺到白輝一直停留在自己臉上的視線，仿佛帶有某種溫?zé)岬膶?shí)質(zhì)。而后他轉(zhuǎn)過身去，扣著白輝的臉，有點(diǎn)霸道地吻了下去。

    白輝身上那種淺淡的、若有若無的香氣在他鼻息間縈繞。他吻得不夠溫柔，汲取著白輝口中的氣息，舌尖摩挲過他的犬齒，又咬住他柔軟的下唇來回/碾磨。白輝也沒有拒絕，發(fā)出輕微的鼻音，在沒有其他觀眾的電影院里被周朗夜傾身壓著吻了長達(dá)一分鐘。

    周朗夜把他松開時，白輝喘得有些急，而且發(fā)覺自己下面半硬了，臊得面紅耳赤。不過因為光線原因，周朗夜也看不到。

    男人結(jié)束了這個強(qiáng)勢的吻，動作反而溫柔下來，用指腹抹著白輝濕潤的唇角，問他，“你和家人出柜，是因為我嗎？”

    白輝曾經(jīng)說過自己的出柜與周朗夜無關(guān)。然而此一時彼一時，周朗夜的這個提問與其說是求證，不如說是一種聽似疑問句的陳述句。

    白輝再沒什么可否認(rèn)的，垂眸道，“你明明知道的?！?/br>
    周朗夜沒有逼他承認(rèn)，攬著他的肩，慢慢地說，“你家人那邊交給我，你就不用管了?！?/br>
    白輝知道自己不該過度依賴眼前這個男人。

    周朗夜如果是一本書，白輝大概只翻看到扉頁的部分，或者最多讀到序言。那后面還藏在什么玄機(jī)，白輝心里沒底，恐怕也不愿多看。

    周朗夜保留得太多，就算與白輝同吃同睡，甚至偶爾也拿出耐性哄他吻他，心里卻始終隔著一層。

    可是愛情總歸是雙向的。白輝就算心甘情愿奉獻(xiàn)多達(dá)90%的熱情，周朗夜說出一句“交給我”這樣的話，也好像那為數(shù)不多的10%里增添了一點(diǎn)真情實(shí)意。

    白輝一直期待著周朗夜的這種反應(yīng)，期待了很久。所以他一時也顧不上細(xì)想，周朗夜會怎么替他向白翎解釋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

    電影播放到后半程，白輝靠在厚實(shí)的椅子里睡了過去。

    他近來的確很累，身體上的疲倦是因為節(jié)食健身、學(xué)業(yè)壓力和排練話劇占據(jù)了太多時間；而精神上的疲倦則大都來源于自己執(zhí)意為之的這份看不到前路的愛情。

    周朗夜把他叫醒時他一臉懵然，剛一睜開眼，就見周朗夜俯近了身，說，“我從來沒見過有誰睡覺都像你這么好看?！?/br>
    白輝因為初醒，聽了周朗夜的夸獎，神情略帶迷懵，唇角卻依稀勾起一點(diǎn)笑。

    電影放映結(jié)束好一陣了，周朗夜示意工作人員不要亮燈，其間還走到包廂角落里回?fù)芰艘煌ńo梁卓的電話，等他折返回座位，白輝仍然偏頭睡著。

    周朗夜在一旁坐下，端詳著身邊人。白輝閉目沉睡時顯出幾分嬌憨可愛，這時醒來了，眉目間又透出慵懶昳麗，周朗夜無法否認(rèn)自己的心動。

    白輝頭靠著座椅，抬手在男人側(cè)臉輕劃了一下，說，“好看也沒什么用，學(xué)長一樣坐懷不亂?！?/br>
    他們住在一起幾個星期了，除了偶爾一個親吻擁抱，周朗夜稱得上是真紳士。

    有一晚白輝趁他開完一通越洋電話會議、靠在轉(zhuǎn)椅里閉目養(yǎng)神時，突然進(jìn)屋抱住他又跨坐在他腿上，技巧生澀地撩他，周朗夜被他搞得有了反應(yīng)，最后卻還是將他摁住了，讓他聽話別亂動，說他還太小。

    白輝掂量不出周朗夜的心思，這時一聽他夸自己好看，脫口就說了出來。

    周朗夜抓住白輝撫臉的那只手，自己先站起來，順勢將白輝也拉起，說，“你明天還要上課是不是？回家了。”

    白輝跟著他往外走，深夜場的電影院里只剩零星的客人，他們在掛滿海報的空曠通道里走了一小段，白輝找著話說，“電影很好看，后來我睡著了...大概是最近排練太累?！?/br>
    周朗夜轉(zhuǎn)頭看他，口氣很溫和，“下次如果覺得累了我就陪你在家里看，不要什么都由著我。”

    白輝覺得周朗夜今晚有些不同往常，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里不同。一直到兩人坐進(jìn)了車?yán)?，周朗夜忽然說，“禮物也給你買了，選一個戴上。”

    白輝怔了怔，想想那只名表的價格，于是選了低調(diào)些的鉑金鏈，“......就項鏈吧?！?/br>
    說著，伸手去拿袋子，周朗夜卻把他剛掏出來的珠寶盒截在自己手里，對他說，“過來一點(diǎn)?！?/br>
    白輝聽話地靠近，周朗夜的手指從他頸間摩挲過，在他眼下解開那條水紋狀的鏈子，繼而替他戴上。

    男人將這一系列動作做得緩和細(xì)致。白輝屏著呼吸，覺得自己快瘋了。不過就是一個戴項鏈的過程，怎么能這么迷人，還有一絲秘而不宣的色情。

    周朗夜的指腹若有若無地觸在他的皮膚上，鉑金鏈戴好的一瞬，白輝覺得自己整顆心都淪陷了。

    車內(nèi)的柔光照著白輝修長白皙的脖頸，周朗夜一時沒忍住，低頭在美人的后頸處咬了一口，力度不輕，隨即就感覺白輝輕顫了一下。

    他隨即松了口，伸手揉了揉那處咬痕，平聲說，“進(jìn)組以前都戴著，不準(zhǔn)取下來?！?/br>
    白輝答應(yīng)“好”的聲音細(xì)弱蚊吶。周朗夜知道他肯定臉紅了，沒再欺負(fù)他，側(cè)身過去替他把安全帶扣上，然后發(fā)動了車。

    -

    這一夜輾轉(zhuǎn)難眠的白輝在凌晨時分第n次摸出手機(jī)看時間，突然決定注冊一個微博小號用于存放心事，又把周朗夜送他的那瓶diptyque香水設(shè)為頭像，隨后發(fā)布了第一條更新。

    ——我們?nèi)タ措娪坝仲I了禮物，回來的路上學(xué)長替我戴項鏈，開車時還握了幾次我的手。我太沒用了，感覺整個車?yán)锒际亲约旱男奶暋?/br>
    作者有話說：

    嗯，先吃糖~（小周總也是動過心的

    第11章 如果我說，我是真心的呢？

    要論談判這種事，周朗夜年紀(jì)不大，卻是各中高手，自然沉得住氣。

    白翎經(jīng)過賣場一別，按捺了三天。她既不能告訴父母，又不想從白輝那里聽那些真假難辨的托辭，最后只能主動前往恒鑫大樓找周朗夜，其實(shí)心里已有幾分氣急敗壞。

    周朗夜事先囑咐助手陶芝，讓恒鑫前臺的職員留個心眼——如果有一位帶著金絲邊眼鏡，身高168cm左右的職業(yè)女性在很早或很晚的時間要求面見周朗夜，可以直接領(lǐng)她上來。

    陶芝年過而立，被周朗夜挖來恒鑫之前也曾在另一間500強(qiáng)企業(yè)做過高管助理，處事穩(wěn)重且不八卦。聽得周朗夜親自交代這位女士的事，立刻去給前臺打了電話，折返回來時還是忍不住問了問對方的來歷。

    “白輝的jiejie。”周朗夜也不瞞她，又補(bǔ)了兩字，“親的?！?/br>
    白輝這個名字在陶芝這里并不陌生。這個相貌出眾的男孩從一名廣告群演、到登堂入室搬進(jìn)周朗夜的私宅，才不過短短數(shù)月光景。

    陶芝心細(xì)如發(fā)，覺出老板的偏愛，白翎上來時便不敢怠慢。前臺給她打內(nèi)線電話通報白小姐已經(jīng)進(jìn)入電梯，她就在19樓的電梯口候著，然后將白翎一路引至周朗夜面前。

    周朗夜說得不錯，白翎來得很晚。總裁室的落地窗外，平州夜景已露了璀璨端倪。

    周朗夜半小時前接到白輝發(fā)的信息，說今晚參加節(jié)目連排，最早也要八九點(diǎn)才能結(jié)束。于是周朗夜也不急著回家。

    “請坐?！敝芾室箾_白翎抬了抬手，“喝點(diǎn)什么？”

    周家與白家算得世交，盡管周家行事強(qiáng)勢，逐漸在平州一門獨(dú)大，白家卻日益衰微，但彼此間并無直接商業(yè)競爭，昔日的情分也都還在。如果不是為了白輝的事，白翎對周朗夜的態(tài)度本應(yīng)是同情大于敵對。

    “不渴，不用了?！卑佐嵬窬堋?/br>
    于是陶芝識趣地帶上門出去了。

    室內(nèi)先是沉默少許。白翎坐在沙發(fā)里，周朗夜坐在辦公桌后，離她至少五六米遠(yuǎn)。

    這樣的距離制造了身份上的差異與隔閡，白翎能夠清楚感受到這個男人散發(fā)的無形壓力。

    周朗夜不再是幾年前那個低調(diào)收斂的年輕人。白翎這些時日也聽過不少有關(guān)“小周總”的傳聞，有說他放浪紈绔的，也有說他野心勃勃的......今日私下一見，白翎才覺得傳聞竟不曾夸大，至多只能說是恰如其分。

    ——周朗夜讓人捉摸不透。

    白翎護(hù)弟心切，等不及周朗夜開口，只能自己先攤牌。

    “charles，我不知道你這趟回來是有什么打算，但是白輝很單純，請你不要利用他?！?/br>
    周朗夜在加拿大生活多年，白翎也在北美留過學(xué)，相互間還有不少共同的朋友。白翎叫了周朗夜的英文名“查爾斯”，意在和他拉近距離。

    周朗夜神情不明，兩手交疊放在腿上，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br>
    “那么請問是哪一樣？”白翎盡力表現(xiàn)出禮節(jié)，語氣卻掩不住咄咄逼人。

    周朗夜笑了，薄唇勾起一抹近似無情的弧線，“白輝不是幾個月前跟家里出柜了么？你應(yīng)該先想想，他是為了誰才這么急迫?！?/br>
    白翎搖了搖頭，不知是要否認(rèn)什么，“他才念大一，年輕不懂事，我爸媽為這個氣得不行。charles，我們之間開門見山地講一句，你不是無端回來的。我聽溫哥華的朋友講，顧阿姨過世后，周家本來要在加拿大彌補(bǔ)你一間資產(chǎn)過億的子公司，你卻拒絕了，硬是回來接下恒鑫這塊燙手山芋?！?/br>
    白翎說到這里頓了頓。周朗夜坐在皮椅中，漸漸斂了笑，聽著白翎又道，“我沒有那個能耐，也猜不到你回來是要謀劃什么。但是白輝一個普普通通大一學(xué)生，不管你們之間有沒有曖昧，請你高抬貴手，不要把他拉進(jìn)這灘渾水?！?/br>
    周朗夜隔著半個房間看著她。

    白翎是外科醫(yī)生，理性內(nèi)斂，不會沖動行事。周朗夜認(rèn)為她是做了準(zhǔn)備才來的。

    他本來自有一套應(yīng)對白翎的說辭，足以將她從此處勸退，讓她暫時不能阻撓白輝要和自己在一起的決心。

    這時卻不知怎么，周朗夜突然有點(diǎn)頭腦發(fā)熱。白翎反對他與白輝親近，本來早在意料之中，他不該覺得憤惱或受挫。

    “白翎，如果我說，我是真心的呢？”

    話一出口，白翎rou眼可見地訝然失語，周朗夜心里也空了一下——自己在說什么??？

    過了片刻，白翎才勉強(qiáng)笑了笑，“真心？”她想起白輝看著周朗夜的那種眼神，嘆道，“你要說小輝對你是真的，我不能否定，但要說你對他是真的，你自己信么？”

    -

    周朗夜和白翎的談話沒有進(jìn)行多久。

    陶芝在一墻之隔的助理室做完今天的會議紀(jì)要，就聽見門鎖響動，繼而是白翎的身影從門后走出。

    周朗夜沒有送她，陶芝不露痕跡地觀察了白翎臉上的神色，似乎不如剛才凝重。

    她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說，“白小姐，電梯在走廊右邊。”說著，又邁出一步，要送白翎過去。

    白翎沖她頷首，“多謝，你留步?！?/br>
    陶芝便沒有堅持。幾分鐘后，周朗夜通過內(nèi)線電話告知，她可以下班了，也讓司機(jī)不必再等。陶芝在離開前問了老板，要不要幫他訂一份晚餐送來，周朗夜說不必。

    四周很快安靜下來，周朗夜打開電腦繼續(xù)工作。兩個月前的路演進(jìn)行得很順利，恒鑫開發(fā)的概念電車正在逐步投放市場，下一步的市場反饋和營銷策略都很重要。周朗夜看似專注地瀏覽著各種推廣方案，腦中卻倒帶一般回放著自己剛才和白翎說過的話。

    “我如果不是真心的，何必在這種時候把他留在身邊？”

    “白輝被一個很有名的導(dǎo)演看上了，暑假就要進(jìn)組。以他這么單純的性格，你放心讓他單槍匹馬進(jìn)娛樂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