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程貞德踱著步子走進自己的隔間，剛坐下，李槐就興沖沖地跑來找他。

    程老板一抬頭，露出青黑的熊貓眼圈。

    李槐只能把想說的話憋回去了，問道：“怎么了？”

    “我昨天又去了次啟明島。”程貞德疲憊地說道。

    “辦成了多少？八成？六成？還是……四成？”李槐問。

    程貞德連連搖頭。

    李槐驚道：“那不成只辦了三成？不會吧？”

    程貞德擺了擺手，一副“不說也罷”的樣子。

    李槐心里憋不住話，便不跟他繼續(xù)猜謎了，說“跟你說個好消息。”說著，把手機遞過去。

    看到手機上的轉(zhuǎn)賬消息和那一串零，程貞德驚道：“你哪來這么多錢？”

    李槐得意地笑道：“接了個私活。這還只是四成首付。”

    程貞德問：“什么活這么賺錢？”

    李槐道：“沒啥，寫個腳本完事兒了?！?/br>
    程貞德道：“給我看看需求。”

    李槐縮了縮脖子，道：“刪了，對方有保密要求?！?/br>
    程貞德又道：“給我看你寫的腳本?！?/br>
    李槐心虛道：“那可都是底層代碼?！?/br>
    程貞德道：“拿來我看。”

    李槐“哦”一聲，悻悻地回了一趟自己的格子間，從自己的腳本里截了一小段，把注釋都刪了，然而發(fā)給了程貞德。

    他不信老板會看得懂那些天書一般的字符。

    胡周注意到李槐從老板的隔間里進進出出，便探頭透過隔間的落地玻璃朝里看。

    他看到，程貞德只是對著電腦屏幕掃了一眼，臉就立刻紅了起來，聲音也透過門縫傳了出來：“胡鬧！”

    李槐又縮了縮脖子，道：“為什么這么嚴(yán)肅？”

    程貞德敲著電腦屏幕道：“讓飛行員事先看到乘年齡、性別，還允許飛行員根據(jù)乘性別年齡進行篩選，這搞的是交通出行還是搞社交？”

    李槐道：“用戶有需求，我們就滿足。我們不滿足，就會被別人取代。我不做，別人照樣會做。那我為什么要跟錢過不去呢？”

    程貞德道：“壯士不飲盜泉之水??！”

    李槐道：“老程你太酸了。這年頭，誰不是見錢就撈，哪有人還講那些個仁義道德？”

    程貞德道：“未經(jīng)用戶許可采集個人信息是違反信息安全法的！人家殺人越貨，你也跟著當(dāng)強盜啊！”

    “哎哎哎，言重了??！”李槐急道，“約個私人飛機而已，怎么就殺人越貨了？”

    程貞德道：“李槐啊，你白長那么高智商了。你想想，私人飛機的應(yīng)用環(huán)境是什么樣的？三萬英尺，杳無人煙，小小的機艙，擠了那么幾個人，甚至就飛行員和乘兩個人，你說會發(fā)生什么事？”

    “我不知道……”李槐裝糊涂。

    程貞德道：“渡船船夫江心打劫的新聞，還是你告訴我的。你跟我說你不知道？”

    李槐只好說：“開私人飛機的都是住浮空城的，體面，不會亂來的?！?/br>
    程貞德道：“你這個憤青什么時候成了種族主義者了？”

    李槐被逼得退無可退，叫道：“老程，你不要把我當(dāng)孫子教訓(xùn)好吧？你要制藥救人，現(xiàn)在需要錢來續(xù)命，而我，我搞來了錢啊，親！”

    程貞德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這件事跟人家訂過合同嗎？”

    李槐搖頭。

    “馬上退款，申明撤回承諾，后續(xù)腳本不要再發(fā)了，已經(jīng)發(fā)了的，到pu上聲明失效?！背特懙鹿麛嗟馈?/br>
    pu，程序開發(fā)者聯(lián)盟，全球最大最權(quán)威的程序開發(fā)者平臺。

    在這個平臺上宣布自己的作品失效，那簡直就相當(dāng)于跑到滿是行人的廣場上喊一聲“我是弱雞我錯了”。

    李槐老大不情愿，但看程貞德如此堅決，只好勉強點頭表示默認(rèn)。

    但回到自己的格子間里，他的手在鍵盤上懸了半天，還是沒有按下去。

    算了，先把手頭的正事忙完再說。李槐心里說道。

    于是宣布失效的聲明便一直擱置著。

    臨近中午，雙滴私飛更新了一次戶端，李槐開發(fā)的模塊開始投入使用了。

    ……

    ……

    程貞德對著李槐訓(xùn)完話，花了好幾分鐘平復(fù)自己的心情，然后重新穿戴整齊，走出隔間，對胡周道：“周??！走，再去一趟啟明島?！?/br>
    胡周沒什么二話，提起包就跟著走。

    但心里還是比較迷茫的。

    如果沒記錯的話，為了這個稅務(wù)注銷手續(xù)，之前已經(jīng)跑了五次稅務(wù)所了吧？

    老破小的捷特王里又回響起黑貓樂隊的歌。

    “我不想對你再說些什么

    現(xiàn)在是氣憤的我

    你已是被你的虛偽完全淹沒

    變成討厭的顏色

    把你自己那份該做的工作

    做得比別人出色

    把你的態(tài)度變得讓人能夠接受

    你我是平等你我

    你別來糾纏我

    你別讓我難過”

    怨念的背景音樂中，程大叔先是跟胡周聊了聊工作室準(zhǔn)備競標(biāo)的事。

    據(jù)說六六所那邊看了初樣，認(rèn)為不錯，給了工作室一些資源，現(xiàn)在工作室可以使用其他開發(fā)團隊的成果了。

    具體可以找哪些團隊協(xié)作，名單由六六所指定。

    至于勞務(wù)費用，可以賒賬，六六所已經(jīng)跟那些團隊打過招呼了。

    所以，眼下最讓人心焦的，就是這個公司注冊的事。

    公司開不起來，連個正規(guī)的企業(yè)法人資格都沒有，拿什么去競標(biāo)？

    這件事，到現(xiàn)在沒跟金得利提起過呢，至今瞞著六六所。

    胡周道：“上回說要登報聲明發(fā)票遺失什么的，聽起來就好復(fù)雜。這些事都辦妥了？”

    程貞德道：“聲明是前天結(jié)束的。我昨天又去了一次啟明島?！?/br>
    “??？”看著程大叔憔悴的臉，胡周都不忍心往下追問。

    鬼知道他昨天又經(jīng)歷了什么。

    雖然胡周不問，程大叔還是嘮了幾句前一天去啟明島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