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分開去的，當(dāng)日去的客人很多，像我們這種穿戴尋常的自然無人留意。喝了幾杯酒后我叫陶公子去外頭船欄邊說話，那時人們都在廳中熱鬧，我就找準機會把他推了下去……”彩云回憶著往事，面色蒼白。

    “即便是乘人不備，你一個弱女子把一名男子推入水中也不容易吧？”林嘯再次提出疑問。

    彩云垂眸道：“陶公子個子不高，人也很瘦，喝了幾杯酒后有了酒意，得手并不困難?！?/br>
    林嘯看向陸玄。

    陸玄微微點頭。

    他打聽到的情況，陶鳴體型特征確實如此。

    “據(jù)我得來的消息，陶鳴酒量不怎么樣，那時他既已對你起了疑心，相約見面不急著把事情問清楚，還有心思喝酒？”

    彩云眼神古怪看陸玄一眼：“我與陶公子畢竟有一段情分在，引著他喝幾杯酒又有何難？”

    這位冷漠如霜的少年大人，該不會還不懂風(fēng)月之事吧？

    陸玄擰眉看向林嘯，眼里透著詢問：真有這么蠢的男人嗎？

    林嘯面無表情與小伙伴對視。

    他怎么知道！

    氣氛尷尬了一瞬，陸玄若無其事接著問：“事后你如何脫身？”

    “那就更簡單了。等他沉下去后我喊了一聲‘有人落水了’，趁人們聚過來時悄悄離開了紅杏閣?！?/br>
    “那位客人是什么人？”

    彩云搖頭：“奴家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

    彩云無奈道：“來云謠小筑這種地方，并不是所有客人都會自報家門。”

    “那人讓你辦了這么大的事，你卻說絲毫不知道那人身份。彩云小姐，我要懷疑你坦白的誠意了?！标懶Z帶警告。

    彩云蹙了蹙眉，竭力回憶著：“那位客人好像是一位行商，每年留在京城的時間不長。他自稱朱老爺……對了，有一次在畫舫上遇到熟人，奴家聽那人叫他成業(yè)兄……”

    “彩云小姐這不是知道挺多的?！鄙倌晁菩Ψ切Α?/br>
    彩云又氣又恨，抿了唇不吭聲了。

    “林兄，你若有想問的就繼續(xù)審，我去查查那個人?！?/br>
    眼見少年快步走出去，彩云下意識松口氣，轉(zhuǎn)而想到將要面臨的命運，神色黯然。

    陸玄離開刑部衙門，直接去了清心茶館。

    馮橙已經(jīng)等得望眼欲穿，一見少年出現(xiàn)險些撲過去。

    “怎么樣？”

    看著少女強行止住的身體，陸玄微微挑眉。

    以他習(xí)武多年的經(jīng)驗判斷，剛剛馮大姑娘的動作是想撲過來吧？

    撲進他懷里？

    發(fā)現(xiàn)這一點，少年猶豫了。

    馮大姑娘這樣會不會太直接了些？

    他們還沒那么熟，如果她真的這么做，那他怎么辦？

    “陸大公子怎么不說話？”見陸玄不知想什么想入了神，馮橙開口催促。

    陸玄回神，不動聲色道：“彩云承認殺害了鶯鶯，還承認殺害了陶鳴，并供出是一位叫朱成業(yè)的客人指使她這么做的?！?/br>
    馮橙面露驚喜：“竟然問出這么多？”

    “嗯?！鄙倌犟娉贮c頭。

    “難怪陸大公子說你那位林姓好友是刑部查案的好手，審問還真是順利——”馮橙說著說著，發(fā)現(xiàn)對方臉色有些不對勁。

    以她對某人的了解——明白了，夸錯了！

    馮橙語氣一轉(zhuǎn)：“不過還是幸虧了陸大公子，迎月郡主失蹤三年都毫無線索，陸大公子一插手便有了進展……”

    靜靜聽馮橙夸完，少年心里舒服了，矜持著道：“現(xiàn)在這個朱成業(yè)是關(guān)鍵，我這就著手調(diào)查。馮大姑娘就不要在茶館干等了，早些回府吧?！?/br>
    馮橙當(dāng)然知道出門太久不合適，在這干等著也沒意義，遂點點頭。

    “有了進展，我會聯(lián)系你?！鄙倌昵迩搴韲?，以若無其事的口吻道，“馮大姑娘也不要太著急?！?/br>
    擁抱什么的，他覺得還太早了吧。

    眼見少年快步走了，馮橙陷入了沉思：讓她不要太著急是什么意思？

    是覺得她對找出迎月郡主失蹤真相過于急切了嗎？

    算了，不想了。

    對于這等小事，馮橙并不會較真，從荷包里摸出一根小魚干吃下，拍了拍手：“小魚，回府?！?/br>
    第82章 這個侄女沒法要了

    長而窄的巷子，因為兩側(cè)高高的圍墻擋去了大半陽光，越發(fā)顯得幽靜。

    馮橙帶著小魚大大方方走在其中，一直走到適合翻墻處，沒有遇到一個人。

    這種高門大戶的后巷主要方便夜香郎來往，時間久了難免有些味道，平日自然少有人走。

    “小魚，你先上?！?/br>
    小魚微一點頭，腳下一蹬身子躍起，雙手便攀住了墻頭，隨后利落翻了過去。

    馮橙緊隨其后翻墻而入，輕盈落地后保持了一瞬下蹲姿勢，感覺到面前陰影緩緩抬頭。

    “三叔？”

    馮錦西臉色發(fā)黑，把大侄女拽起來：“你跟我過來！”

    瞧瞧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回府時他瞧見一道有些熟悉的背影，以為是哪位朋友，可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走著走著，他終于想到了：府外看到的那人穿的衣裳他也有這么一件啊，而他把那套衣裳給了大侄女。

    再想想那道背影的身形——

    馮錦西越琢磨越可疑，干脆去了晚秋居，結(jié)果沒見到人。

    那時候，他非但不覺得放心，反而生出果然猜中的感覺。

    他以前溜出去的時候，也是這么交代小廝的！

    拉著馮橙在一株玉蘭樹下站定，馮錦西咬牙切齒：“你那個大丫鬟白露還說你身體不舒坦正睡著，結(jié)果你給我從墻頭跳下來？”

    他可不是被忽悠大的，心里存了懷疑后怎么可能相信一個丫鬟的話，可問過門人后，得知大姑娘確實沒出門。

    門人不知道大姑娘出門，貼身丫鬟說大姑娘在睡，而他看到了疑似大侄女的背影。

    略一琢磨，馮錦西就溜達到這里來了。

    偶爾沒那么方便正大光明出去的時候，他就是從這里出去的。

    隱在花木中享著蔭涼這么守株待兔等著，果然等到了人。

    先是小魚從墻頭跳了下來，接著大侄女從墻頭跳了下來。

    馮錦西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他從這里溜出去也不是翻墻頭啊，不是不想，墻太高。

    看著氣急敗壞的叔叔，馮橙眨眨眼：“三叔怎么在這兒？”

    “就是等你的！”對從小玩到大的侄女，馮錦西沒什么不可說。

    往馮橙身上一掃，馮錦西又怒了：“還有你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少年頓了一下，捶胸頓足：“你竟然一個人女扮男裝去金水河！”

    這侄女沒法要了?。?/br>
    馮橙拉了拉少年衣袖：“三叔，你別生氣，那下次還是咱們一起去。”

    馮錦西：“……”

    “還有你！”不忍心狠狠訓(xùn)斥大侄女，馮錦西扭頭呵斥小魚，“大姑娘做這種事，你身為丫鬟就該攔著，怎么能助紂為虐呢？”

    馮橙嘴角一抽，忍無可忍道：“三叔，‘助紂為虐”不是這么用的，小魚頂多叫言聽計從，你的小廝不也這樣嗎？”

    馮錦西一滯，黑著臉道：“我們能一樣嗎？總之以后不許女扮男裝去逛金水河，真以為那些眼尖的鴇母、花娘看不出來？”

    “知道了。”馮橙乖巧答應(yīng)。

    馮錦西狐疑看著她：“真的？”

    “真的?！?/br>
    馮錦西還是信不過，忍著氣道：“罷了，以后你再想去，還是我?guī)闳?。?/br>
    堵不如疏，與其讓這丫頭陰奉陽違回頭惹出亂子來，還不如有他看著。

    “好?！瘪T橙嫣然一笑。

    “趕緊回去換衣裳！”馮錦西覺得多看大侄女一眼都糟心，背著手走了。

    這一瞬，肆意不羈的少年突然體會到了老父親每次拎著鞋子揍他的心情。

    馮橙帶著小魚一進晚秋居，白露就哭了。

    “姑娘，您都不知道婢子怎么提心吊膽熬過來的。剛才三老爺來了，幸虧婢子機靈謊稱您不舒服正睡著，這才把三老爺哄走……”

    耐心聽大丫鬟訴過苦，馮橙微微頷首：“做得好，今日辛苦你了?！?/br>
    三叔的事還是不對白露說了，免得打擊她信心，下次再有這種事應(yīng)付起來會心虛。

    素來面無表情的小魚難得露出幾分驚訝，看看馮橙，再看看白露，最后當(dāng)然什么都沒提。

    白露盼到自家姑娘回來總算大大松口氣，手腳麻利伺候馮橙洗漱更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