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已入秋，但巳時后陽光仍然有些燥熱了起來，武媚娘特地下令在太液池旁，自雨亭邊有林蔭的地方舉辦這賞菊宴。

    從辰時起便有受邀的各家公子不斷抵達(dá),但逛了一圈,卻誰也沒見到這場宴會的主人公：安定公主。

    李令熙走了一圈,遍尋不到她，只得到綾綺殿來逮人。

    旁若無人地直奔內(nèi)室，果然見到某人端坐在梳妝臺前,正描著眉。

    “都什么時候了，你怎么還在這里？不早點去怎么有時間選你的駙馬呢？”李令熙一邊打趣,一邊走上前,在她身邊蹲了下來,抬眼一瞧，忽然樂了。“頭一回見你點梅花妝，真好看?！彼焓秩ヅ鰪堃酪烂奸g紅梅。

    “別動！”張依依嫌棄地?fù)]掉那只爪子，“剛上好的妝,別給我弄掉了?！?/br>
    李令熙撇撇嘴，不大高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奇怪地道：“莫非是我記差了,之前那個說這種場合她根本不想去，等到宴會這日，定要換上男裝溜出宮去的人不是你？”

    張依依今天穿了一身淡黃色繡小花齊胸襦裙，上頭搭了件淺色窄袖輕紗上衣，三千青絲高高挽起，只簪了朵應(yīng)景的桔黃萬壽菊。簡單的裝束配上精致又不顯眼的淡妝，將她自身的美麗不斷放大。

    “這是男裝？這是能穿出宮去的衣裳？”

    描完最后一筆，張依依將眉筆隨手一丟，不答反問：“程家的人到了么？”

    不等李令熙回答，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程箏楠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剛到?！?/br>
    張依依立刻拿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去瞧她。

    程箏楠被看得有些尷尬地回答：“他跟我二哥一起來。”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也不清楚他到?jīng)]到。跟李令熙一樣，看到張依依的裝束，她也有些驚艷。

    “他？”李令熙好奇極了?！八钦l？你們倆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瞞著我？”

    張依依故弄玄虛地回答：“該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br>
    李令熙撇撇嘴。

    這時，只聽外間玲瓏高聲道：“殿下，天后鑾駕即刻就到自雨亭?！?/br>
    所以她們也該出發(fā)了。

    “知道了?！?/br>
    張依依看向其他兩人?！白甙??！?/br>
    做了那么多年單身狗，今天終于要把自己的終身大事給搞定，想想還真有些心慌呢。

    程箏楠居左，李令熙在右，張依依走在中間一手挽著一個，有點犯傻地想。三人并肩到場時，三位風(fēng)情各異的美人同時出場，果然引起了一番轟動。

    武媚娘希望這場相親能在氛圍輕松的情況下進(jìn)行，所以請的大多都是同年齡的青年才俊以及他們家中的姐妹。原本占地極廣的地方如今烏壓壓地站了不下百人，其中有不少人是皇親國戚，或是像程家兄妹這些忠臣之后，大多都是張依依的舊識，只有少數(shù)才是近年來被帝后從底層提拔上來的寒門之后，還沒見過這大名鼎鼎的安定公主。所以一路行來，對其慎重地行禮叩拜者有之，與其自然地寒喧者也有之。

    張依依一直掛著可親的笑容走到自己的座位。

    今天的賞菊宴開了百來席，主位放了兩個席坐，一個稍前，一個略微往后。

    今天之場合，作為長輩的不會參加。即使是武媚娘，也只是來走個過場，講幾句開場白，宣布開宴就會離開。事先她已經(jīng)跟依依說好，讓她自己去認(rèn)識一下那些青年才俊，有看得中的再來跟她說。

    ……所以張依依打得就是速戰(zhàn)速決，等武媚娘一出現(xiàn)，就拉著楚留香到她面前介紹給她認(rèn)識的主意。

    李令熙、程箏楠的座位就在她的下首。

    三人剛剛就坐，就有三五個面目俊秀的少年郎前來行禮。

    張依依帶著笑容招呼他們。但眼神一直往人群里瞟。

    終于，程耀南走了過來。

    “三哥?！背坦~楠站了起來，往他身后一瞧，發(fā)現(xiàn)空無一人，便問：“二哥呢？”

    張依依也拿眼瞧著程耀南，在她面前的華服少年頗為自覺地閉上了嘴。

    程耀南皺著眉說：“楚大哥遇上了點麻煩，可能要遲一點才來。二哥怕他到時候進(jìn)不了宮，特地在宮門口等他。”

    “麻煩？什么麻煩？嚴(yán)重嗎？”張依依趕緊問。

    “也沒什么，就是今天早上，宣城坐的馬車，馬突然發(fā)狂。楚大哥剛好在附近，就搭了把手。可是宣城好像是受驚過度，必須立刻就診，當(dāng)時除了楚大哥又沒人敢架那輛馬車。楚大哥只能先送宣城回府再過來?！?/br>
    “什么？宣城？”李令熙對此人半點好感也無，“大清早的就出事，她這運氣也真是……”

    她搖頭晃腦地說完，卻見張依依的臉色有些難看。向來對感情問題遲鈍得很的她忽然靈光一閃，脫口道：“難道你今天打扮成這樣，就是為了楚大哥？”

    空氣突然靜默了一秒。

    張依依看也不看她，之前的華服少年面上帶了些尷尬之色，默默離開。程箏楠擔(dān)憂地看了眼張依依，又瞪了眼李令熙，用口型無聲地說了句：“閉嘴?！?/br>
    自知失言的李令熙連忙補救：“依依你放心，宣城嫁了人又有了孩子，楚大哥怎么可能會對她動心？肯定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不要多想?！?/br>
    越描越黑。

    程箏楠朝天翻了個大白眼，程耀南忍無可忍地將她拉了過來，大掌捂住她的嘴，另一邊的胳膊摟著她的肩，半強制地將她帶了出去。

    “玲瓏?！睆堃酪劳蝗婚_口。

    “殿下？”

    “帶足人手，與程家二郎一道去宣城公主府要人！”

    “是。”玲瓏立刻去辦。

    “依依？”程箏楠有些擔(dān)憂地靠近。

    “宣城應(yīng)該不知道楚留香會來賞菊宴，也應(yīng)該不知道我對他的心意。但宣城絕不會因為一匹馬發(fā)瘋而驚嚇過度?！睆堃酪赖穆曇舫林掷潇o?！爱?dāng)她還是一個備受冷落的公主的時候，她就敢對我下黑手。這樣“膽識過人”的人怎么可能會受驚過度暈過去？”

    “你的意思是？”程箏楠有些擔(dān)心。

    “我不知道宣城想做什么，但她一定對楚留香有所圖謀。如果不去要人，我擔(dān)心楚留香今天根本到不了場?！?/br>
    ——

    而事實的確如此。

    楚留香駕車技術(shù)極好，一路又快又穩(wěn)地到了宣城公主府。

    他只等侍女叫開了門，有人出來幫忙便打算離開。沒想到那侍女經(jīng)過他的時候，不知道是否因為心慌意亂的緣故，腳步踉蹌得很，險些摔倒。

    他輕輕伸手一扶，侍女下意識地抓住，雙手也不知沾染上了什么，竟在他干凈的袍子上留下了兩個淡紅色的鮮明的手印。

    楚留香黑了臉。

    侍女嚇得都要哭出來：“對、對不起，這是方才在車上給夫人上藥時，沾上的藥水?！?/br>
    從小的教養(yǎng)讓他罵不出口，深吸了口氣，楚留香只得問：“府上可有另外一套干凈的男裝？不拘樣式，不拘新舊，只要干凈就好。”

    侍女連連點頭。“有的有的?！?/br>
    湊巧此時大門打開，侍女先讓人出來，抬著還在“昏迷中”的宣城進(jìn)去。再吩咐一人，讓他帶著楚留香去沐浴房。

    楚留香趕緊說：“不必沐浴，只要有件干凈衣裳即可?！?/br>
    侍女連聲應(yīng)是。親自帶楚留香到了一干凈廂房，對其說：“干凈的衣裳很快就到，多謝公子不跟婢女一般見識?！庇置松狭藷岵椟c心，讓其慢用，這才走了。

    但楚留香等候多時，也不見一人前來。眼看著跟程俊楠約好的時辰越來越近，他耐心漸失，大步走出，卻發(fā)現(xiàn)房門已被人從外頭鎖上。

    他又分別探查了窗檐，發(fā)現(xiàn)那些窗檐都未啟封，全是假的。難怪他剛才沒聽到一絲響動。

    再看那茶，方才他碰也沒碰，此時再去聞，果然聞到類似蒙汗藥的味道。

    這下，楚留香再蠢也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這是一場早有謀劃的陰謀，目的就是為了阻止他去賞菊宴。他摸著鼻子，自嘲地笑了笑，有些無奈。沒想到一番好意竟換來這樣的對待，真是人心難測。

    幸而，楚留香來自武俠世界，區(qū)區(qū)普通房間，怎么可能擋得住他？

    凝內(nèi)力于掌心，再擊出。但聽“轟隆”一聲巨響，木做的房門支離破碎。

    楚留香走出門來，只見門外還站著剛才引他進(jìn)來的侍女。見著他，侍女驚慌失措。“你、你是怎么出來的？來人！快來人，拿下他！”

    楚留香毫不啰嗦，腳下一蹬，整個人便像支箭一樣沖天而起，向皇宮直掠而去。留下手持長棍，晚來一步的家丁面面相覷。這，這還是人嗎？

    ——

    玲瓏剛帶人離開不久，武媚娘便到了。

    眾人早已尋到座位，此時各自站立著，彎腰曲背，恭迎天后。

    久居高位，武媚娘的排場已經(jīng)無人能及。萬眾矚目下，她那繡著百鳥朝鳳的長長裙擺在毯子上拖曳著，高貴神圣。她在兩名宮人的攙扶下，儀態(tài)萬千地走過眾人面前，到了主位。

    張依依抬起頭與她對視，短短三息，母女之間一場極為快速的眼神交流就結(jié)束了。

    武媚娘面色未改，也不就座，只端莊地抬手，威嚴(yán)地道：“免禮，賜座?！?/br>
    眾人異口同聲：“謝天后?！北M數(shù)就座。

    武媚娘環(huán)視了四周，笑道：“這滿園新鮮的花，配上滿園新鮮的人兒，果然好看得很。”

    不等人接話，又道：“本宮知道，只要本宮在此，你們便放不開。因此也不說什么讓你們不必拘束的話了，免得你們嫌棄本宮啰嗦。”

    眾人忙稱不敢。

    武媚娘擺了擺手，笑道：“行啦，本宮心里有數(shù)。依依?！?/br>
    “母后？”張依依笑著看她。

    “你隨我來，母后有話要同你說?！?/br>
    母女倆雙雙離席，到了一座假山之后。武媚娘屏退左右，看著張依依，語帶揶揄地說：“怎么，那個叫楚留香的沒來？”

    張依依一愣，旋即笑得一臉諂媚?！肮荒负笥⒚魃裎洌裁炊疾m不住母后。”

    武媚娘受了這句恭維，卻半點不氣地道：“恕我直言，你們不合適?！?/br>
    “母后！”張依依不滿。

    這是她第一次談戀愛，能不能多給點支持？

    武媚娘老神在在?！八^于心慈手軟，會將身邊之人都置于險地。保護(hù)不了你?！?/br>
    “母后，恕我直言，恐怕整個皇宮的御林軍一起上也傷不了他一根毫毛。何況我不需要他的保護(hù)！因為必要的話，我還能保護(hù)他！”

    “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武媚娘一臉平靜地說?！拔抑浪硎诌^人，但我說的是他的心性。我不反對俠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我無法容忍，男人為了幫助別人，拋下自己喜歡的女人。尤其當(dāng)這個女人還是我的女兒，大唐最尊貴的公主時，我更無法寬??！”

    張依依沉默了一會兒，艱難地說：“母后，我知道你為我好。可是楚留香這回真的是被算計了，他不知道宣城的為人。事實上，我也沒弄不明白為何宣城要阻止他來賞菊宴，為何偏偏是他。事實上，站在他的角度上，我覺得……”

    剩下的話在武媚娘似笑非笑的眼神下，被硬生生地吞進(jìn)肚子。

    “你當(dāng)真如此喜歡他？”武媚娘問。

    張依依毫不猶豫地點頭。

    “非他不可？”

    再點頭。

    “要是他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喜歡你，要是他以后移情別戀，你當(dāng)如何？”

    張依依下意識地想說“他不會?！保?，能讓武媚娘滿意的答案是另外一句——

    “君若無心，我便休。”

    武媚娘果然點頭?！吧鹾?。你自己決定吧，只是如今全長安的人都知道，這場賞菊宴是我特地為你設(shè)下招婿用的，等宴席結(jié)束，人選卻沒定下，或是宴席結(jié)束了，楚留香卻從頭到尾都沒出現(xiàn)。日后你父皇下旨將你賜給一個從頭到尾都沒在賞菊宴上露過臉的人，你說應(yīng)邀參加的公子們心里會作何想法？”

    怎么想？

    大抵是……皇家仗勢耍人？

    雖然現(xiàn)在宴席剛剛開始，到結(jié)束還有一兩個時辰，楚留香未必不會出現(xiàn)。

    但她若是用這樣的話去搪塞武媚娘，肯定會被她鄙視。因為武媚娘此人，最不喜歡心存僥幸。

    她要她的女兒，也像她一樣做妥萬全的準(zhǔn)備。

    思前想后，張依依忽然想到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

    張依依神色自若地回歸席位，與身邊人從容自在地談笑風(fēng)生。不管多少公子哥兒舉杯來找她說話，她都淺笑著回應(yīng)。宴到了一半，依舊不見楚留香之人影，張依依不由得有些擔(dān)心。照理說，楚留香的武功到了這個世界，應(yīng)該沒有什么危險才是。宣城能拖得住他短短一時，還能拖得住他一天不成？

    難道是宣城用了什么下三濫的手段讓楚留香失去了意識？

    宿主，楚留香到了宮門口。

    系統(tǒng)的聲音此時儼然成了仙樂，極為動聽。

    張依依忍不住失態(tài)地站了起來，把她面前的李令熙嚇了一跳。頂著眾人異樣的目光，她作出一臉不勝酒力的表情，拉著李令熙的手道：“哎呦，頭昏得很，我得回去休息?！?/br>
    “??？哦，哦！”李令熙回過神來，“剛才都說讓你喝慢一點了，怎么樣，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吧?！?/br>
    程箏楠也走上來扶著另外一邊，三個人如同來時一樣，并肩出去了。

    一離開大家的視線，原本軟倒在李令熙身上的張依依立即站直了身子，眼神清明。“我先走了，今天這場宴席麻煩你們多看著點?！?/br>
    “你還回不回來？”程箏楠趕緊問。

    “不回來了，今天的賞菊宴就是個笑話！”張依依摘下了發(fā)髻上的菊花，青絲如瀑般散落，她將花拿在手上看了看，這是她今早剛起時，親自去花圃里挑出來的。結(jié)果一切心血，都白費了！她將花扔得遠(yuǎn)遠(yuǎn)的，冷聲道：“你們先回吧，我解決了手上的事情再去找你們。”

    話落，不等兩人反應(yīng)，拔腿就走。

    程箏楠、李令熙只能期望凡事都好。

    ——

    楚留香終于趕到了皇宮，只是大明宮入口極多，他只記得程俊楠與他說過，自己會在玄武門等他，卻忘了問玄武門在哪。

    急匆匆地繞了一圈，好不容易才看到程俊楠的身影。

    程俊楠帶著一臉“終于來了，解脫了”的表情上來迎接，只見他本來干凈的袍子胸前兩只紅色掌印，原本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有些散亂，向來從容不迫的俊臉上也帶著汗跡，看起來狼狽不堪，跟平時風(fēng)度翩翩的模樣判若兩人。程俊楠登時一愣，原本要怪罪的話情不自禁地變成了關(guān)懷：“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言難盡。”楚留香哭笑不已。“現(xiàn)在進(jìn)去還來得及嗎？”

    “應(yīng)該……”

    “晚了！”

    一道女聲毫不氣地插了進(jìn)來。

    兩人雙雙轉(zhuǎn)頭，只見張依依披頭散發(fā)地走了過來，對兩人怒目而視。哦，不，準(zhǔn)確地說，她完全忽略了程俊楠，只一心一意地瞪著楚留香?！拔叶荚S人了！這不，父皇金口玉言剛下的旨，日子都定好了，姑奶奶特意親自來給你們發(fā)喜帖，請你們到時候務(wù)必到場去喝喜酒！”

    她果然甩了一張?zhí)釉诔粝闵砩稀?/br>
    楚留香趕緊伸手接住，卻不敢去看，定睛看著張依依的小臉，想找到她是在開玩笑的蛛絲馬跡?！耙酪溃摇?/br>
    張依依抬手制止他繼續(xù)說，并轉(zhuǎn)頭看向程俊楠，不氣地說：“我有話要跟他說，你在這里不太方便吧？”

    額……

    程俊楠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事實上，公主殿下，我認(rèn)為你們在這里說話才不太方便。這是宮門口。”

    張依依一滯。

    “那不太好意思，請你跟我過來！”

    張依依對楚留香說完，率先朝某處走去。

    楚留香見狀只有跟上。

    他們兩個，一個披頭散發(fā)，一個衣冠不整。剛離開皇宮不久，接近平民百姓的范圍時，就收到了各種奇怪的視線。

    幸好張依依選擇的地點也不遠(yuǎn)，正是上回的玲瓏齋。

    要了個包廂，點了桌飯菜，張依依自顧自地坐下吃飯。剛才在宴席上總要擔(dān)心這個人，她都還沒吃飽！

    楚留香在她身后悄悄地把那張?zhí)幽贸鰜硪磺?，發(fā)現(xiàn)里頭什么都沒有寫，不由得松了口氣。

    他坐到她對面，動作中不經(jīng)意地帶了些小心翼翼。“依依……”

    張依依嘴里塞滿了食物，看也不看他。

    楚留香不禁有些頭疼，話說當(dāng)年外公傳授他戀愛經(jīng)驗的時候，似乎有說到女孩子生氣該怎么哄。他是怎么說來著？對了，要先認(rèn)錯！

    “我錯了?！?/br>
    張依依瞟了他一眼。

    楚留香一看有戲，連忙說?！拔艺驽e了，依依?！?/br>
    咽下最后一口飯菜，張依依拿出手帕擦了嘴，惜字如金：“吃飯吧?！?/br>
    楚留香愣了，怎么話題跳躍得這么快？

    這時張依依給他的碗里夾了一筷子的菜，眼帶笑意地問：“這都晌午了，你不餓？快吃飯吧！”

    楚留香問：“你不生氣？”

    “你先吃飯，吃完飯我們再說話。空著腹，人容易火大?！?/br>
    言之有理。

    見到她吃飽喝足后比剛才冷靜許多的模樣，楚留香深感同意。何況今早起來只用了一碗餛燉，他早覺腹中饑餓難忍，便用起飯來。

    不過楚留香心里有事，并未吃得太飽，只隨便吃了幾口，等饑餓的感覺消失，就放下了碗筷。

    “吃飽了？”張依依交叉著雙手托著下巴，見狀問道。

    楚留香點頭。

    “那我就直說了，楚留香，你想不想娶我？”

    楚留香：……難怪不在吃飯的時候說，否則他現(xiàn)在一定會被噎到！

    雖然這樣的問題直接得很，楚留香驚愕了下，但驚愕過后，他一臉嚴(yán)肅地回答：“想！”

    “因為你喜歡我？”

    “……是。”

    “因為我知道你從哪來？”

    “不是，在那之前我就……”青年白皙的臉上有些紅暈。“就喜歡?！?/br>
    之前……

    張依依想到兩人最后一次見面時的場景，頓時有些不自在了。干咳了幾聲，道：“這個問題跳過！下一個！”

    但想著想著，覺得問題都問完了，該進(jìn)入正題了。

    她正色道：“楚留香，你知不知道，等這個世界之后，我會把你送回你原來所在的世界，而我，則會繼續(xù)我的旅程。我發(fā)誓，假如一直到這個世界結(jié)束，我們之間的感情還沒有改變，那么到時候，我一定會拼盡全力回到你在的世界，陪在你的身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