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司擎眉心微皺,這劍法的確威力不俗,只是要想勝魔尊離淵,還是全然不夠的。 “十一師姐身邊的人,和她什么關(guān)系啊,他們用這套劍法,比我和師弟一起練了十多年還默契?!睎|皇一脈的席位上,有少女忍不住感嘆一句。 “并非是出于默契?!鼻嘣普嫒送蝗婚_口,盯著上方三人交戰(zhàn)的身形,甚是認真?!澳巧倌?,是當場仿了十一的劍法?!?/br> 唯有青松真人這樣的合道大能,才看出了晏平生模仿謝微之出劍那極微小的一瞬遲滯。 少女被驚得嘴都合不攏:“怎么可能,師姐的劍法這樣玄妙,怎么可能有人看著便能模仿?” 她拉了拉身旁乘玉的衣袖:“乘玉師姐,你能么?” 乘玉自是搖頭:“我當然是不可能做到的?!?/br> 她在太衍宗這么多年,也未曾見到有人能做到如此,哪怕是天賦最卓絕的大師兄,不,現(xiàn)在該稱掌教師兄了,也不能做到。 青云真人感嘆道:“不知這少年是哪家子弟,天賦居然這樣驚人,實乃我平生所見最佳,修真界此前,如何竟全然沒有他的姓名?” 他能看出晏平生年紀應(yīng)該不過百歲,如此年紀便能有元嬰修為,未來前途實在不可限量。 紅塵與千機合璧,劍鋒斬向離淵,他臉上已經(jīng)沒了笑意,比起謝微之對他動手,更叫他不悅的,大約就是晏平生和謝微之這般默契。 所有人都關(guān)注著半空這一戰(zhàn),在今日之前,沒有人能想到,一個元嬰和一個化神聯(lián)手,能抗衡合道境界的大能。 更重要的是,魔尊離淵并非尋常合道大能,這么多年來,死在他手上的同境界高手,絕不下十指之數(shù)。 “微之,只是如此,還傷不了我?!彪x淵出現(xiàn)在謝微之身后,在她耳畔呢喃道,姿態(tài)親密。 謝微之反手便是一劍,身體與他拉開距離。 兩人對視,謝微之突然對離淵勾了勾嘴角:“是么?!?/br> 尾音剛落,千機劍刃上忽然燃起赤紅火焰,晏平生橫劍于身前,并指掃過,念出法訣,半空中頓時亮起一個又一個法陣。 這些法陣以符文嵌套,形成一個絕妙的符陣,將離淵困在其中。 原來在兩人用劍法牽制離淵時,便同時暗中引動靈力,隨著劍法軌跡,順勢畫下法陣與符文。 謝微之右眼紅蓮燃燒,她撕開虛空,不過短短一瞬,這符陣之中各處燃起業(yè)火,只是看著,也能覺出那股讓人膽寒的威力。 “這是?!”下方有人驚駭?shù)卣酒鹕?,失聲驚呼。 “是業(yè)火!” “她竟然從虛空之中,竊來了業(yè)火!” 自數(shù)千年前阿修羅一族滅絕,便再無人能去往虛空,竊來一縷業(yè)火,修真界,再無人見過傳說中,能焚盡一切的業(yè)火。 謝微之抬手,符陣中,業(yè)火慢慢匯聚,將要凝成一朵紅蓮。 她對陣中離淵漠然道:“這才是,真正的,業(yè)火紅蓮?!?/br> 離淵嘴角微抿,側(cè)臉顯出一點凝重,他很清楚地意識到,不能叫這朵業(yè)火紅蓮成形。 和上一次謝微之血祭不同,眼前由業(yè)火凝成的紅蓮,真的能威脅到他的性命。 謝微之的臉色有些蒼白,控制業(yè)火,并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 就在離淵準備出手,打散業(yè)火之時,晏平生舉劍念訣,無數(shù)紅塵劍的虛影出現(xiàn)在他身后,持劍斬下,劍影呼嘯著攻向離淵。 “這是瑯琊晏家的分形化影術(shù)!” “他是瑯琊晏家的子弟!” 圍觀眾人神色各異,他們的目光明里暗里落在晏鳴修身上,暗自揣度,不知這膽敢挑戰(zhàn)魔尊的元嬰修士,同晏七尊者,是什么關(guān)系? 晏鳴修此刻卻無暇顧及這些別有深意的目光,他只是望著上方晏平生的身影,腦中像有一條繃緊了的弦。 在這一戰(zhàn)徹底結(jié)束之前,晏鳴修絕無可能放下心來。 上方,離淵眼中怒意一閃而過,他擋下晏平生劍影,拂袖回擊,逼得他在半空后退數(shù)丈,紅塵劍錚鳴作響,替晏平生分擔下一部分壓力。 而這時,業(yè)火紅蓮終于成形,四周靈氣聚集,散發(fā)出可怖的威勢。 時隔數(shù)千年,阿修羅一族的業(yè)火紅蓮,再現(xiàn)世間。 花瓣緩緩綻放,在灼灼火焰之中,謝微之的千機,刺透離淵心口。 “這是你欠我和小晏的?!?/br> 業(yè)火吞噬著他的衣袍,離淵卻抬手,似乎想撫上謝微之的面容,可惜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 “微之,僅是如此,還殺不了我?!彪x淵對謝微之笑道。 心口并非修士要害。 要想徹底殺死一個修士,必須要做的,便是毀去他的丹田,若再惡毒一些,就粉碎其神魂,叫他在這世間,再不留絲毫行跡。 半空之中,謝微之面無表情,近乎漠然地看著重傷的離淵。 “微之,若是你不殺了我,總有一日,我會將你困在我身邊,我們,永不分離?!钡搅松狸P(guān)頭,離淵還是這樣對謝微之說。 謝微之是他的執(zhí)念,是他從一介凡人,成為魔道至尊,數(shù)百年的魔咒。 謝微之并沒有被這句話激怒,她收回千機,從沒有這樣認真地看過離淵。 她說:“相里鏡,你聽好了,從今日起,你我?guī)熗剑鲾嗔x絕——” 她看著離淵,仿佛也透過眼前的人,看著幾百年前她陪伴長大的那個少年。 謝微之依稀還記得她住在相里府的那十年。 那是她很快活的一段時日,像一個沒有靈力的普通人一樣活著,春日時,桃花灼灼,能于樹下?lián)崆僖磺瑴\酌兩杯桃花酒;冬日時,霜雪凜冽,取梅花枝頭雪融煮茶,對弈一局,靜聽枝頭雪落。 那是她和相里鏡的回憶。 她看著那個少年,一日日長成溫雅如玉的青年。謝微之從沒有想到,他們之間,會走到如此地步。 如果… 可這世上,沒有如果。 現(xiàn)在,便讓她親自結(jié)束這一切。 當日謝微之將相里鏡救下,就此結(jié)下因果,如今,便由她親手,將這段因果斬去。 “謝尊者,不可放虎歸山!” “謝師姐,機會難得,快殺了這魔頭!” “羅剎教狼子野心,謝尊者不能心軟??!” 在眾人喊打喊殺之聲中,謝微之神情清冷,不為所動。 離淵閉上眼,整個人化作一團黑色煙霧,轉(zhuǎn)瞬消逝。 羅琿看見這一幕,眼珠一轉(zhuǎn),不知想到什么,嘿嘿笑了兩聲,也帶著羅剎教黑衣衛(wèi)瞬間退去。 謝微之收回業(yè)火,落下地面,右眼紅蓮灼灼,未曾熄滅,整個人都帶著一股凜冽煞氣。 “謝尊者,你為何要放走魔尊?!”有人站起身,厲聲指責?!傲_剎教此番殺害東境邊城城主,有意重燃兩境戰(zhàn)火,你若能將他誅殺,北境魔道必定大亂,無余力覬覦我東境!” “本尊做事,何須爾等來指手畫腳?!敝x微之冷然回道,眼神冰冷,帶著濃重殺意?!澳阆霘⒛ё?,盡管追去便是?!?/br> 那人悻悻無言,他如何敢,哪怕離淵重傷,誰又知他還有沒有什么后手? 摘星閣主突然起身,向司擎道:“司擎真人,若是我方才未曾聽錯,貴派這位謝師姐,與那魔尊離淵,原是有師徒之誼。你太衍宗弟子,養(yǎng)出了一位做北境魔尊的徒弟,是否也該給我們一個說法?” 正邪兩道已經(jīng)安平數(shù)百年未起太大紛爭,各大宗門若非與魔道有死仇,對門下弟子與魔修來往也不算嚴苛。 但魔尊離淵,又與尋常魔道修士不同了。 何況今日日月同升中還躺著數(shù)十具觸目驚心的正道修士尸首,叫人不由生出一點兔死狐悲。 誰也沒想到摘星閣主會突然發(fā)難,在片刻沉寂后,場上附和者眾。 “不錯,雖然當年東境和北境一戰(zhàn)時,魔尊離淵還不見蹤影,但今日這數(shù)十同道,卻是死于他手!” “謝尊者自稱為他師尊,那這筆血仇…” “方才她分明有機會誅殺魔尊,卻將其放過,難道心中還念著師徒之情?” “此事,太衍宗該給天下同道一個說法才是!” “沒錯,得給我們一個交代!” 眾人七嘴八舌地應(yīng)和起來,出口的話,一個勝一個大義凜然。 云鸞起身怒道:“你們都聾了不成,便那魔尊與我?guī)熃阍鵀閹熗?,我?guī)熃惴讲乓呀?jīng)親口說了,師徒義絕,從此再無干系!” 有人怪笑一聲:“空口說白話誰不會,我看哪,這謝尊者和魔尊之間,也不像什么正經(jīng)的師徒關(guān)系——” 話音未落,謝微之拂袖,那人慘叫一聲,倒飛出三丈外。 同宗門的師兄弟將他扶起,那人卻再是不敢開口。 “魔尊離淵,的確曾為本尊弟子。”謝微之負手而立,威勢懾人,“誰若對此不滿,盡管上前一戰(zhàn)!” 右眼紅蓮灼灼燃燒,熾烈如火,阿修羅一族,從來嗜殺成性。 這一刻,少有人敢對上她雙眸。 “小謝?!标唐缴湓谒磉?,此時上前一步,握住她負在身后的左手。 謝微之轉(zhuǎn)頭看著他,心頭弒殺之念終于是慢慢平息下去,雙眸也恢復(fù)平常的沉靜。 第89章 這柄劍,該有新的主人了…… “離淵與我的關(guān)系, 與太衍宗無干。”謝微之掃視周圍,眼神帶著幾許叫人戰(zhàn)栗的寒意。 她心中清楚,摘星閣主出面, 大約是為著之前她斷九韶三尾,大大折損了摘星閣的顏面。 至于這些應(yīng)和的人, 不見得是多么真心實意站定正邪不兩立,更多,是在借題發(fā)揮。 今日之事, 是多么冠冕堂皇又光明正大的借口啊。 “今日,謝微之自請退出太衍宗門下, 爾等若有不滿,不必質(zhì)問太衍宗,自來尋我!”謝微之抬手,逼出當日入門時烙在血脈中的司命一脈徽記。 “師姐?!”云鸞和乘玉等人失聲驚呼。 連司擎也在這一瞬變了臉色:“十一!” 謝無緊緊抿住唇,眸色微暗, 誰也窺探不出他心中是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