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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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這時地動山搖的巨震一緩, 只見鬼太子神殿正門那巨大的塌陷竟然止住了,隨即一股恐怖的力量正從內(nèi)向外,緩緩將凹陷的建筑撐起來, 成千上萬根瀕臨斷裂的巨梁發(fā)出摩擦擠壓的尖響。 是鬼太子, 他在用神力將這巍峨的大殿強行復(fù)原! 宮惟一掌拍開尉遲銳, 喝道:“快走,去吊橋!” 徐霜策、宮惟、尉遲銳拽著宣靜河的捕魂索, 三人御劍如流星般劃過血色天空。此時堪稱爭分奪秒, 轉(zhuǎn)瞬便回到吊橋處, 數(shù)以億萬計的妖魔惡鬼已在強震中散去大半, 余下的數(shù)量已經(jīng)不足以再攔住他們;宮惟身體最輕、速度也最快, 如單刀般撕裂了密密麻麻妖魔的陣群,活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 尉遲銳緊跟在宮惟身后,徐霜策在最末端掠陣,三把神劍拖著長而壯麗的氣勁, 眨眼便沖上了天地間那道懸如細絲的吊橋。 前方吊橋盡頭, 血色云層后隱約傳來廝殺的動靜, 那便是人間了。 宮惟松了口氣,悍然一甩滿溢鮮血的長劍, 在狂風(fēng)中揚聲問:“宣靜河怎么樣?” 尉遲銳回頭看了眼:“還是生魂!” 還是生魂就說明他身體未死,同生共死咒未能發(fā)動, 那么鬼太子的神軀應(yīng)該也沒毀滅――剛才神殿坍塌的那一刻,曲獬一定是當機立斷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才保住了宣靜河那瀕死的身體沒有受到絲毫損傷。 曲獬天生就是神, 即便神軀毀滅, 神魂仍然存在,但力量會減弱很多。邪神的天性注定了他對力量有著極大追求, 因此只要有一絲可能,他都會想盡辦法維持血池祭壇上宣靜河那具身體的活性。 但對宣靜河本人來說,活著倒不一定是好事。如果他死了,至少可以趁現(xiàn)在鬼太子分身乏術(shù)的機會立刻去投胎,不必擔心以后魂魄過轉(zhuǎn)生臺時被鬼太子強行扣住。 宮惟疾速前行,頭也不回地安慰宣靜河:“別擔心,只要活著就有希望!我們一定想辦法幫你奪回身體,重歸神位!” “……”宣靜河一邊迎風(fēng)飄舞一邊被迫懟著徐霜策毫無表情的臉,終于有機會開口插話:“非常感謝您,鏡仙大人。但我現(xiàn)在面臨一個小狀況……” 宮惟:“我知道!前面就是陽間!長生你的儲魂瓶呢?靜河的魂魄不能直接見光!” 尉遲銳再次熟練從懷里一摸:“有!” 宣靜河終于長松了口氣,欣然道:“太好了。請快把我裝進瓶子吧?!?/br> “?” 宮惟回頭一看。 只見尉遲銳手里攥著捕魂索一端,另一端套著宣靜河左腳腕,幾乎沒有重量的魂魄就像風(fēng)箏一樣呼嘯搖擺,正好與隊伍最末端的徐霜策面面相覷,別無選擇地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雖然我不介意,但對東天前輩不是很尊敬呢!”宣靜河在狂風(fēng)中抱歉地道。 徐霜策:“……” 宮惟慘不忍睹地捂住了眼睛,尉遲銳趕緊擲出儲魂瓶,一瓶子把放了半天風(fēng)箏的西境上神囫圇裝了進去。 這時四人魚貫沖到吊橋盡頭,同時破開血色詭云,現(xiàn)世的硝煙迎面而至,遠處傳來滅世兵人震撼的怒吼。 人間終于到了! “吼――” 臨江都上空,一道巨大火龍當空而降,瞬間將半座城池葬進了火海! 白霰凌空一劍重劈在巨人后腦,滅世巨人猛地回頭揮刀就砍。與此同時長孫澄風(fēng)雙臂拂袖,當空擲出上百道金符,在砰砰巨響中接連變成機關(guān)兵人;這些小型兵人個個身高逾一丈,但跟滅世巨人相比仍然渺小如飛蟲,從四面八方撲上去緊抱住了滅世巨人的手臂、大腿、面頰,緊接著同時劇烈自爆。 連環(huán)爆炸壯麗無比,瞬間清空了長孫澄風(fēng)大半家當。 只見滅世兵人全身被炸出數(shù)十個窟窿,無數(shù)零件炸飛,瓢潑噴向地面,它怒吼著向后趔趄,燃燒的雙刀自下而上斬向白霰! 剎那間數(shù)十位修士同時撲向白霰,但沒人比長孫澄風(fēng)更快。他撲上去的時候幾乎帶出了重影,抱住白霰沖勢不減,閃電般躲過了巨人的第一刀,第二刀接踵而至―― 所有人驚恐的眼底都映出了熊熊烈焰,眼見巨大刀鋒就要剁向長孫澄風(fēng)的背。 就在此時,眾人腳下的虛空中突然撕開了一道裂縫。 宮惟從黃泉盡頭沖回人間,迅猛璀璨猶如流星,一道劍光拔地而起,驚天動地斬斷了滅世兵人臂膀! 那一刻仿佛被無限拉長,所有人的瞳孔都急劇放大,長孫澄風(fēng)驚愕的神情凝固在眼底。 滅世兵人向后倒去,它的手臂從肩胛處斷裂、飛起,機械零件爆炸漫天,千噸巨刀脫手而出。 緊接著那條斷臂劃過長空,摔落到千里之外,轟然砸塌了岱山! “宮院長!”“法華仙尊!”…… 眾人如見救命稻草,紛紛發(fā)出激動狂喊。 宮惟對這種被人爭相愛戴的場面非常欣慰,連連擺手謙虛致意,這時卻只見眾修士的表情從激動轉(zhuǎn)為驚恐,數(shù)道驚呼同時響起:“仙尊快躲開!”“仙尊小心!” ――只見滅世兵人龐大的身軀仰天摔地,后背撞塌了廣闊的山巒和松林。它如今見到宮惟的暴怒不亞于見到不器劍,僅剩的右臂猛然一刀插地,張嘴對著高空中宮惟的方向,深深吸進了一口氣。 四面八方氣流狂卷,盡數(shù)被它吸入口中,緊接著咽喉深處閃現(xiàn)出了恐怖的火光。 “吼――” 黑色火龍噴薄而出,瞬間映在宮惟眼底。 然而下一刻,一道身影憑空閃現(xiàn)在宮惟身側(cè),拔劍垂直擋在身前?;瘕堅谝活^撞上劍鋒的同時被左右剖成兩半,轟然化作了沖天的洪流! 穆奪朱顫聲道:“徐……徐宗主?” 那張冷淡卻又熟悉的面孔在火焰洪流中異常醒目,赫然是三天前死在升仙臺上的徐霜策! 玄門百家所有修士都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狂喜于迎接徐霜策的到來,甚至連他那張人見人懼的冷臉都突然變得無比順眼起來。 只見火龍被劍鋒迎頭剖開扇形的缺口,沖上天空消弭無形;滅世兵人咆哮著站起身,第二口烈焰伴隨巨刀迎面而至,白太守絢麗的緋光卻重重接下了這一擊,爆發(fā)出遮天蔽日的耀眼光潮! 仿佛創(chuàng)世之初天地震撼的盛景,滅世兵人傾盡全力噴出龐大火流,千噸巨刀每一次劈斬都帶起狂暴颶風(fēng);那炙熱和強光連太陽都望塵莫及,山川城池但凡觸到即化成灰。 但徐霜策和宮惟從左右兩路同時逼近,不奈何與白太守的劍光交錯夾擊,每一劍都掀起沖天光幕,將火龍轟然截斷、颶風(fēng)撕裂無形! 與年紀尚小的天神宮惟不同,東天、北垣、西境這樣的凡人飛升都要有功德,所謂功德便是以血rou為代價的無數(shù)戰(zhàn)斗經(jīng)驗,因此搏命時的反應(yīng)和速度都無與倫比。滅世兵人被兩把神劍爆掉了全身大部分機關(guān),已然怒不可遏,在最后一擊時躍上了高空,僅剩那只右手繞過徐霜策去抓宮惟,卻被徐霜策擋在眼前,揚劍重重一揮! 不奈何掀起氣勁狂潮,悍然以硬碰硬,一劍架死了滅世兵人的全部攻勢。 白光吞沒整個世界,天地仿佛剎那安靜。就在那恢弘的神力撞擊中,只見宮惟越過徐霜策,如利刃破開長空,正正落在滅世兵人眉心前,雙眼一睜澄澈如血,少年的聲音貫徹天際:“北望天狼――” 九霄云外,赤星一閃。 萬頃巨雷當空直下,白太守重重刺進了巨人眉心! 雷電貫穿了滅世兵人的頭,眉心而入,后顱穿出,金剛頭顱爆成了千萬碎片! 日珥一般的環(huán)形氣勁向四野八荒擴散,其勢堪稱摧城拔寨,所有修士都被瞬間遠遠掀飛。徐霜策一把將宮惟按在懷里轉(zhuǎn)過身,緊接著,它們身后的滅世巨人完全炸開了。 手臂、雙腿、軀干、腹腔……它龐大的身軀分解成數(shù)百萬機關(guān)零件,轟然爆炸沖上高空。 那場景恢弘盛大得難以形容,開天辟地不過如此,整座蒼穹都在震顫轟鳴! 徐霜策把宮惟緊緊按在懷里,從高空疾速掠回地面。尉遲銳頂著劇烈的氣流御劍趕來,衣袍在身后狂卷,聲嘶力竭問:“沒受傷吧?” 徐霜策低頭問:“你怎么樣?” 宮惟正把臉埋在他肩窩中,聞言迅速抬起頭,往自己全身上下掃視一圈,左手背上成功發(fā)現(xiàn)一塊擦傷,立刻傲然指給徐霜策看。 尉遲銳:“……” 徐霜策伸手一抹,那塊蹭破的傷口便在靈光中消失無蹤,連痕跡都沒留下:“下次受傷要立刻同我說。” 尉遲銳冷冷道:“不趕緊說就愈合了是吧?” 這時只見高空中,那遮天蔽日的機關(guān)零件驀然一靜,好似有人強行暫停了它們的行動軌跡,連熊熊燃燒的尾焰都停住了。 “怎么回事?”“這是要干什么?”“難、難道它還沒死?” 玄門百家修士們剛勉強落地,見此情景紛紛驚愕出聲,連宮惟見了都神情微變:“是應(yīng)愷在控制它?!?/br> 尉遲銳愕然道:“兵人不是死了嗎?!” 宮惟說:“沒有那么容易。滅世兵人的神力來源于北垣的惡念,惡念不滅兵人不滅,只要想控制還是能控制的,無非是耗費多少神力而已。” 尉遲銳一時語塞,片刻后生硬地道:“那能怎么辦,沖上天界去殺死應(yīng)……殺死北垣?” “不用那么麻煩?!睂m惟凝重地望向天穹,“他已經(jīng)下來了。”尉遲銳一抬頭。 只見蒼穹之上,云層旋轉(zhuǎn)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就好似海面龐大的漩渦。漩渦中心一道巨門打開,萬丈清光傾瀉而出,黑衣銀劍的天神出現(xiàn)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中。 正是北垣上神應(yīng)愷! 徐霜策一把將宮惟拉到身后:“小心!” 話音未落時,他已經(jīng)飛身而起,不奈何一劍沖上云霄,直斬應(yīng)愷面門! 鏗鏘巨響雙劍交激,瞬間無窮無盡的氣勁仿佛巨雷滾過蒼穹。 徐霜策已經(jīng)歸位東天,這場景恍若九千年前滅世之戰(zhàn)重現(xiàn)――兩位上神血戰(zhàn)不分勝負,直至萬丈碧空被神血染成金色。只是這一次應(yīng)愷明顯不欲與徐霜策交手,數(shù)次試圖繞過他沖向人間,均被不奈何重重擋下,兩把神劍每一次相撞都迸濺出巨大閃電,就像云端上洶涌的雷電之海。 鏘! 定山海再度被不奈何死死架住,應(yīng)愷近距離逼視著徐霜策的眼睛:“你知道我不想同你兵戎相見,讓開!” 徐霜策簡單給了他三個字:“你試試?” “……” 應(yīng)愷閉上眼睛,須臾又睜開,淡淡道:“好吧,如你所愿?!?/br> 隨即他驀然收劍、急速退后,定山海向腳下重重一劃,喝道:“放!” 一字落地而成神諭,徐霜策已來不及阻止―― 只見靜止在半空中的數(shù)百萬個機關(guān)零件轟然散開,就像數(shù)不清的流星,各自拖著長長的尾焰,飛向了中原大地的各個角落。 江河湖海、山川平原、城市村莊……那些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機關(guān)零件有的落在森林里,有的沒入河流中,更多的直接掉在了集市大街或民居后院,轉(zhuǎn)眼就消失在了在場眾多修士的視線中。 穆奪朱喃喃道:“他這是……要干什么?” 熟知各類機關(guān)的長孫澄風(fēng)卻突然騰起不祥的預(yù)感,失聲喝道:“不要愣著!傳令各大世家門派,立刻清掃當?shù)爻擎?zhèn),將附近百姓接進玄門避難,快!” 在場修士有人立刻飛奔去發(fā)傳令符,也有人愣在原地:“把、把普通民眾接進玄門?這如何能夠?!” “還不快去!”一向溫和的長孫澄風(fēng)幡然變臉,聲色俱厲:“快!待會就要燒起來了!” 應(yīng)愷發(fā)出一字神諭,隨即毫不戀戰(zhàn),轉(zhuǎn)身就要撤回天門。然而他剛回頭就頓住了腳步,只見眼前赫然一道緋紅身影,是宮惟! 少年雙手負在身后,靜靜地立在風(fēng)中,衣擺袍袖隨風(fēng)拂動,道:“師兄?!?/br> 應(yīng)愷驀然停住。 少頃他垂落視線,短促地笑了下:“我不再是你的師兄了,那只是一場美夢而已?!?/br> 宮惟卻微微仰起頭,平靜地望著他,仿佛還是褪婀中那個跟在師兄屁股后頭跑的少年:“蝶死夢生是我為自己編織的美夢,原來也是你的美夢嗎,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