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問是這樣問,其實她內(nèi)心是已有定論的。 西南的瘴毒厲害,皇太孫小郡主年幼體弱擋不住還有情可原,可生于斯長于斯的太子妃又怎會如此不堪一擊。再說回來,太子妃既然敢?guī)е升g孩兒前往,必是有所依仗,堂堂大首領(lǐng)的外孫女手里總有幾個不外傳的保命秘方。 謝啟良久沒有吭聲,雙手緊握,上面的青筋一蹦一蹦的,瞇了瞇眼睛冷笑了一聲,是或不是又有什么打緊。 是啊,是不是又有什么打緊。 他是太子,是正宮嫡子,是父皇最寵愛的長子,被算計是應(yīng)該的。最不該的是,他沒能擋的住。 說到這里,滿腔的憤懣與悲切似是無可安放,他掄起結(jié)實有力的臂膀死力捶在床梁上,震得湯婂都跟著顫了顫。聲音里的痛澀掩都掩不住,孤的廑兒才五歲,咸宜,咸宜還不會說話 湯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安慰,這時不管做什么都是蒼白無力的,那是三條活生生的人命,枕邊妻,膝下子,一夜之間物是人非,她只覺得眼前的男人可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撐過來的。 心里也不由的嘆息,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估計胡氏太子妃也沒想到自己會大意失荊州,明明是想著以女流之身借太子一臂之力,助他順利平定西南叛亂,順帶著攜夫帶子榮歸故里衣錦還鄉(xiāng),沒成想母子三人就這么稀里糊涂的送了命,到最后連個公道都討不回來。 死去的人一了百了,毫無牽掛,徒留下生者悲痛欲絕,活在哀傷絕望里,活在對兇手無限的恨意里,活在對世道不公的抑郁不平里。 可又有什么法子呢? 看著陷在傷痛里無法自己的謝啟,湯婂猶豫了下,從百子千孫被里爬出來,湊到謝啟的身旁,跪坐著把他抱在懷里,一手摟著他的頭,一手輕柔的給他撫背。 好一會兒,累的胳膊都酸了,才感覺到懷里的身子從僵直生硬漸漸柔軟下來。 她無法感同身受,卻也無法無動于衷。他應(yīng)該也不會需要什么言語上的安慰,這樣靜靜的陪伴就夠了。 謝啟也回了神兒,眼前一片透著紅通通的黑暗,芳香馥郁,溫暖柔軟。背上的小手一下又一下,輕柔又有力。 有些羞赧,心里卻暖洋洋的。這孩子雖然看著懵懵懂懂,但到底心地良善,溫厚可人。 他是怕了有見地有手段的女人了,這輩子都不想再碰見第二個。刁鉆淘氣些都不算什么,心正就成了。 他若無其事的從湯婂懷里坐起來,勉強笑了笑,把她摟在懷里蓋好被子,孤接著說。 過去這幾年就跟噩夢一樣,有時半夜醒來總恍惚覺得不真實。婂婂,圣旨賜婚,不得反悔,可孤還是得告訴你,跟著我并不像外面看的那樣風(fēng)光。抽冷子放暗箭都是輕的,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fù)。 父皇這幾年眼看著老了,朝中重臣皇親國戚手握重權(quán)拉幫結(jié)派,下面的弟弟們也都長起來了,和后宮的妃母們一個個都心思漸重。他這個太子身份超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卻像是懸掛在峭壁上,顫顫巍巍汲汲營營。 要小心應(yīng)對父皇,不能讓父皇心生猜忌不滿。要讓朝臣跟天下百姓滿意,一言一行半點錯處都不能有。還要無時無刻不小心謹慎,以防被暗地里伸出的黑手給拉下去。 太子,進一步君臨天下,退一步,就是懸崖峭壁粉身碎骨。 骨rou血親的性命點醒了他,成王敗寇,半點容不得心慈手軟。 怕不怕?他的聲音宛若飄在云彩里,輕的幾不可聞。 湯婂點點頭,又搖搖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著他,澄澈的像是春日平靜的湖面,一望見底,太子會護著我嗎? 謝啟愣了下,點頭笑應(yīng),會。 湯婂擺擺小手,抬起胳膊用袖子擋著小嘴打了個十分秀氣的哈欠,那就成了,夜深了,咱們睡罷。 謝啟有些匪夷所思,他剛剛刻意說的腥風(fēng)血雨,仿似下一刻就有人來害了她的性命,可眼前的小東西這就要睡了? 你沒什么話想要對孤講嗎? 湯婂有些摸不著頭腦,哧溜一下鉆進她自己的被窩,左右都掖好了,困咻咻的又打了一個哈欠,眼睛咪咪著就要閉住,嗓子好似裹著一團棉花咕噥道:都成親洞過房了,怕不怕的還有什么打緊的,皇家可沒有和離被休的媳婦兒。只要您護著我,我什么都不怕。我爹說了,讓我跟了您什么都不要想,只要聽您的話不要惹您生氣給您管好后院好生孝順公婆就夠了。 湯和對這門親事是一百個不滿意,可再不滿意,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下。自己白天夜里思來想去,看著樂呵呵不知愁的傻閨女,揉揉眉心,只能這樣交她。 太子吃過大虧,這幾年雖不大在朝廷上顯眼,他冷眼瞧著卻覺老練不少,早已非吳下阿蒙,指定不能再讓人這樣明目張膽的欺負到頭上。他再多陪嫁幾個能耐人,閨女不用想太多,高興著過日子就是。 湯婂話說完又是一個哈欠,君眉真是貼心啊,被窩被湯婆子暖的熱乎乎的,躺進來舒服的眼皮子就往一塊黏。好在還知道以夫為天,從被窩里伸出小胖爪子拽拽謝啟的寢衣袖子,快歇著罷,明個兒咱們?nèi)ヅ隳负罂磻颉?/br>